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亲王乱》水底石 文案 最好的谋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最劣的谋士意气用事、作茧自缚,最后会死在自己的计划里。 好劣的区别不过只在于心中是否有执念,执念是否牵绊住了谋士的手脚。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卓玉,陆卓英,伏禾诗,陆君言 ┃ 配角:陆君华 ┃ 其它:偷梁换柱,争夺皇位,两国之争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武侠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222744字 第一卷 风乍起 第1章 楔子+正文第一章 楔子(十年前) “哥哥,我想要你的竹蚂蚱。”安亲王八岁大的次子指着自己哥哥手里的小玩意儿说,语气很是任性。 长子显然是不愿意的,但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把竹蚂蚱给了自己的弟弟。 “哥哥为什么这么干脆地就给我了?”得了玩意儿的次子问,“往常,哥哥是不会轻易让给我的。” 安亲王这两个儿子都格外优秀,但在察言观色这件事上,小儿子陆卓玉却有着比大人还机敏的直觉。 “哥哥根本就不想给我吧?”陆卓玉问。 哥哥陆卓英虽比弟弟陆卓玉年长四岁,但也不过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正当是最爱玩的年纪。那个玩意儿,他是当真不想给陆卓玉的。 “是不是因为我要走了,哥哥才把竹蚂蚱给我的?”陆卓玉问。 眼下南国正和卢国开战,两国百姓深受战火迫害之苦。 两国达成协议,卢国割让城池、南国派出质子且十年不得回,然后一同停止战争。 陆卓英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为什么要走,但自己的父亲、威严的安亲王说了:“卓玉要离开这里了,而且永远不会回来。” “哥哥,”比陆卓英小上一圈儿的陆卓玉伸手紧紧拽住了自己的兄长,“我不想走,我想待在家里,你去跟父亲求求情好不好?我保证会乖乖的。” 陆卓英的眼睛忍不住瞥了一下被陆卓玉握在手里的竹蚂蚱。他从小就很疼爱自己的弟弟,自己的玩意儿只要弟弟开口最终都会让出去。而且,即便被抢了东西,他也并不介意。 陆卓玉以为哥哥想要回玩意儿,于是连忙把竹蚂蚱往哥哥手里塞,嘴上说到:“我把竹蚂蚱还给哥哥,哥哥去求情好不好?” 不等陆卓英回答,一个高大、蒙面的人就过来吧陆卓玉抱起来了。 “哥哥!”陆卓玉不停踢打着那人,撕心裂肺地喊着:“哥哥救我!” 陆卓英本想伸手抓住他,却没想到安亲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父亲!”陆卓玉又转而哀求安亲王,“我不要去卢国!我不要去做质子,我不该去……” 安亲王显然被他的话惊住了,这八岁小童怎么会猜出这么多? 抱住陆卓玉的人听到这话,伸手就把他的嘴捂上了。 陆卓玉惊恐地睁大双眼,徒劳地向安亲王伸出手,但安亲王没有拉住他,任凭那人把陆卓玉抱走了。 第二天,安亲王府就传出了安亲王次子夭折的消息…… 正文 第一章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立冬的这一天落了一场雪,铺天盖地的雪花迷住了双眼,叫人看不清雪中的其他景致。 送点心和糖水的丫鬟满身都是雪花,耳朵和鼻尖都冻得通红。 “外面的雪落得很厚了?”伏禾诗看了一眼丫鬟湿湿的鞋子问。 “小姐,外头的雪已经到膝盖了。”丫鬟大概是有些冻着了,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你把东西放下吧。”伏禾诗看了一眼托盘说。 那丫鬟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下,低着头准备离开。 “等一会儿,”伏禾诗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小丫头,“我爹和我娘在干什么?” “老爷在正厅和客人说话,夫人在房里烤火。”丫鬟老老实实地交代着。 虽然伏禾诗也算是大家闺秀,但大小就皮得很。小丫头拘促的样子让她不由得产生了捉弄的念头。 伏禾诗从那张铺着厚厚毛皮的椅子里站了起来,故意摆出一张黑脸,走到小丫头跟前。 “你是新来的丫头?”伏禾诗本就比那小丫鬟高出一头,看着那低头的小丫鬟的时候更加觉得这丫鬟矮小。 那丫头竟然被这个问题问得急红了脸,慌乱地说到:“是,是的。我叫猫儿。” 这个名字倒也是气得很形象,这丫头的确像掉进冰窟窿里的小猫。 伏禾诗轻佻地伸出手指,挑起小丫头的下巴:“我说你做错什么了吗?把头抬起来。” 伏禾诗端详了这个丫鬟一眼,小脸还算耐看,只是被冻得发青,右脸脸颊上起了一个红红的冻疮。 “我爹在见什么人呢?”伏禾诗问。 小丫头哆哆嗦嗦地回:“两,两个年轻公子。” 听完这话,伏禾诗立马就颓了,“年轻公子!两个?” 猫儿看到大小姐突然像是被霜打了似的,不禁疑惑起来。 “小丫头,我要完了。”伏禾诗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我爹要把我卖给别人了。” 那伏家家主最近一直在考虑着给自己的千金谋个夫婿,每当他看到年轻公子的时候,都要暗暗算一算对方的人品,外貌,家世,能力。 算完之后,私下里还要给伏禾诗一点一点分析“这位公子哪里好哪里不好,哪位公子哪里好哪里不好。这些毛病无伤大雅,那些毛病绝对不能忍受。”的这类问题。 伏禾诗今年不过十八岁,虽说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却也还远远不到需要着急的时候。 每次伏老爷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要不就找个借口躲得远远的,要不就充耳听着却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急得伏老爷扬言要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把她卖给别人当老婆。 这一次,伏老爷都把人带回家了,伏禾诗想着自己大概是躲不了被嫁出去的命运了。 猜出伏禾诗心思的小丫头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小姐不用担心,我听那两人和老爷说的话,他们好像不是来提亲的。” 听到这话,伏禾诗满腹疑惑,难道伏家老爷突然想开,不着急着把自己闺女嫁出去了? “那两位公子管老爷叫前辈,还说什么师父之类的话。没有提到小姐。”猫儿安慰到。 “真的是这样?”伏禾诗怀疑。 “真的!”猫儿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姐放心。” 伏禾诗伸手按住猫儿肩膀,“从现在开始,你不需要再去做粗活了。我任命你为我的贴身丫鬟,全权负责盯住我爹,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通知我!” 突然被“委以大任”的小丫头,立马觉得自己的价值提高了几分,语气坚定地回到:“好的!小姐!” “你这衣服太寒酸了,”伏禾诗嫌弃地说,“我前任丫鬟赎身走了,留下不少衣服,你给自己挑一身穿上。还有,以后你就住我先前丫鬟房里。” 这话让小丫头感动得鼻涕直流,“多谢小姐!” 穿上厚衣服,小丫鬟终于在冬天感受到了一点温暖,也立马变成了伏禾诗的忠心小跟班。屁颠屁颠地帮自己主子跑前跑后。 伏靖好像真的没有给伏禾诗选婿的打算,整整一天都没让人来叫她出去见人。 第二天一早,大雪停了,门外落着厚厚的积雪,伏禾诗被屋外铲雪的声音吵醒了。 睁眼一看,门窗被照的很亮,外面的雪想必积得很厚了。 不多久,有人在外面敲门,进来的是猫儿。手里提着一个大茶壶,里面装着热水,茶壶嘴正在冒着热气。猫儿今天穿得暖和,小脸不像昨日那般难看。 “小姐,该起来了,洗脸热水给你打来了。”猫儿把茶壶放到桌上,轻轻推了推赖在床上的伏禾诗。 昨日在房中闷了一天,伏禾诗也打算出门看看,没有等猫儿叫第二遍,伏禾诗就从床上起来了。 穿衣洗漱之后,猫儿把早饭送过来了。伏禾诗吃早饭的时候,猫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伏禾诗问。 “小姐,我进府一个月了。”猫儿交代。 “我怎么没见过你”伏禾诗问。 猫儿答:“我一直在厨房给橱子劈柴烧火,所以小姐不曾见过我。” 伏禾诗仔细端详了猫儿一番,一看她就觉得她一脸好欺负的样子。 昨日来给自己送饭想必也是因为其他人不想在大雪里冻着,所以把事情都交给她了。 “和我一起吃饭罢!”伏禾诗看着猫儿放光的眼睛,无奈地说。 猫儿一点没客气,坐下就吃了。 吃完了饭,伏禾诗打算出门走走,逛逛院子。猫儿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两人正走着就听到了咻咻的舞剑声,伏禾诗停下脚步,仔细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昨日那两位公子在别院舞剑。”小丫鬟说。 “舞剑?”伏禾诗嘴里念叨着,脚已经开始往别院走了。 日头已经升上来了,白雪被照的发亮,整个院子都被称得很明亮。 两个年轻男子手持长剑,在院子里练功,一来一往招式伶俐。在这白雪中,也颇有赏心悦目的神采。 练剑的两人都察觉到了伏禾诗的到来,不约而同地收剑,倚剑而立,看向来人。 那人穿着一身素白夹袄裙袍,披一件红色大氅,大雪和红袍的映衬下,那来人的脸被称得白里透红。 一双明眸如同落在雪地里的黑曜石,明亮而深邃。 三个人,三双眼睛,一阵沉默。 “胜负未分,为何突然停下?”一个与这寒冬相交成映的清冷女声打破了这沉寂。 两位少年一愣,不由得握紧了手中长剑。 面色一直严肃的,握紧长剑首先向另一个刺去。 那人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目光还停留在伏禾诗身上的时候,一道锋利的铁刃已经到了身前。 铁刃在胸前微微一顿,那人才有惊无险地躲开。 两道铁刃碰到一起,发出一声铿锵的撞击声,两个身影在这个声响之后迅速分开,又迅速靠近,然后又是一声兵刃相撞的声音。 两道深色的影子在晶莹的雪地上,相互争斗着,夹杂着铁器相撞的铿锵声和积雪被踢起的窸窣声。也是这无趣寒冬里一个有趣的景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主要就是讲不得势的皇子如何一步步登上皇位的。 主角的感情线会在第二卷凸显出来,第一卷主要讲这个故事的背景。 主要情节都是关于权术、阴谋、反杀,当然还有主角的感情。 怎么说呢,作者觉得,这个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是可怜人,没什么人是绝对善良或者绝对邪恶的。 最后厚着脸皮求收藏,求关注喽。 第2章 红梅酒 先动手的那个少年,出剑狠厉,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将另一个逼得连连后退,直到被一株红梅拦住后退的去路,然后被一柄宝剑抵住胸口。 胜券已握,那少年收起剑,在寒风中舞出一道剑花,下巴微扬,将手中长剑插入剑鞘。 不等一旁观战的伏禾诗有任何言语,一阵掌声就从她身后传来。 转身看去,来人正是伏家家主,伏靖。 伏靖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赏与肯定:“后生可畏,不愧是慧因的徒弟,身手果然了得。好!” 被击败的那个少年,听到声音立即站稳,收剑,两人都对伏靖拱手以示敬意。 伏靖哈哈一笑,挥手说到:“在这里不用讲究那些礼数。” 说完,拉过伏禾诗,对那两位少年说:“这是我的爱女,伏禾诗,年芳十八。” 然后又转过身来对伏禾诗说到:“这一位,”指着刚刚赢得比试的少年说,“是慧因师父的得意弟子,骆其尘。他的身手想必你都已经看到了……” 不等伏靖说完,伏禾诗就打断了他,她看着另外一个少年,眼中满是好奇:“那这一位呢?” “哦!这一位啊,这一位也是慧因师父的弟子,陆卓英。”伏靖的视线终于落到了那个少年的身上, “虽然在武功上稍微逊于骆其尘,但为人正直,颇有侠义气概。” 陆卓英听到这样的评价,微微一抿嘴唇,有几分羞愧又有几分谦逊地笑了笑。 伏靖为人直爽,在察言观色方面却有不足,并未察觉到伏禾诗对待另外两个人的笑不过是在客套而已,喜悦地以为伏禾诗相中了这两人中的一个。 伏靖领着骆其尘就往院中一处八角亭子走去。 “我备下了美酒,还请两位小友赏光与在下共饮。”伏靖并未等两人的回答,拉着骆其尘就往亭子方向走去。 自己的掌上千金却被忘在了一边,落到了两人身后。 陆卓英也跟在身后,恰与伏禾诗比肩前行。 “刚刚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伏禾诗低声问到,“你不该输得那样不堪。” 陆卓英微微一笑,“在下技不如人,输得理所应当,岂有手下留情一说?” “我也曾习武,我的父亲是名震一方高手,我的眼睛应该不会出错。”伏禾诗说。 陆卓英的视线又往自己的足尖方向近了几分,头也又低下几分,“在下武艺不精……” “你的确武艺不精,”不等陆卓英说完那些客套的话,伏禾诗便厉声打断了他,“却也没有不精到会被那人打得连连败退的地步。” 伏禾诗和陆卓英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视线也落在离她有两步远的那两人身上。 虽如此,陆卓英却有几分被震慑和被看穿的感觉。于是不在和伏禾诗说话,沉默着往前走。 伏禾诗没有继续追问,稍微加快了脚步,跟到了伏靖身边,直留陆卓英一人落在后面。 八角亭子四周都用厚厚的帘子遮住了,只留下正对院中梅花的那一面,亭中点着炉火。虽是在寒冬季节里,仍有几分暖意。 亭子中间有一张圆桌,上面备着热酒小菜。伏靖邀两人入座,自己坐到骆其尘身边,又把伏禾诗拉到自己另一边。 陆卓英在骆其尘身边坐下,却正好和伏禾诗坐了对面。 四人占了半张桌子,留下一面正对亭外梅花。 “我本是个粗人,并不爱花草,禾诗的母亲对这些却是爱的深。除了这一院红梅,待积雪消融之时,这院子还有数十种其他花草会一一复苏。”伏靖眼中带着笑意,抿一口酒,“一年四季,这院中的花从不间断,看得多了,我倒比禾诗的母亲更加喜欢这些了。” 骆其尘脸上的笑容不曾变过,在伏禾诗眼中,这笑太过生硬。 一侧的陆卓英,仿佛做不来这样的笑脸,侧头看着亭外风景,只在伏靖说到高兴之处的时候,他才回过头来对伏靖和伏禾诗微笑一下。 “在我这年纪,名声也好,财富也罢,都不再如年轻时那般重要。唯一想要的,就是禾诗能找到一个对她好的人……”伏靖说着话,坐在他身边的伏禾诗提起酒壶给他添酒,酒壶抬得有些过高,酒落到杯子里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倒出的酒也溅出几滴,正好落到伏靖的手背上。 伏靖的话被这声音打断,另外三人还是都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 “你们都是慧因师父的弟子,他老人家近来可好?”伏禾诗放下酒壶,抬起眼帘看向陆卓英和骆其尘。 骆其尘脸色突然僵硬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褪去,语气却平和如初:“慧因师父一月前就已故去。” 伏禾诗听到这话也颇为震惊,慧因竟然已经故去了? “我们对此竟然毫不知情?”伏禾诗眉头一锁。 “慧因师父对人生早已大彻大悟,对生死也看的极淡。后事也是全都按照师父生前所安排好的,一切从简。”骆其尘说到。 火炉里的炭已经耗去大半,亭子里冷了一下。伏靖对站在一旁的家丁招了招手,那家丁便捧出两个狭长盒子。 伏靖接过两个盒子,布满皱纹的手抚过盒子上花纹,充满了爱惜。 他把两个盒子在桌子上摆开,揭开尘封已久的盒盖,两柄宝剑赫然出现在四人面前。 看到盒中之物,伏禾诗倒吸了一口气,脸色一冷薄唇抿紧,甚至还有些怒意。 这两柄剑一般长短,铁质剑鞘上刻着花纹,一把上书“无欲”,一把上书“破军”,两把剑静默不语,却有 骇人寒气。 伏禾诗心里早就笃定了伏靖的打算,他肯定是算计着要把自己嫁个这两人中的一个,现在连这两把剑都搬出来了,竟然连“嫁妆”都准备好了吗? 伏禾诗佯装不知伏靖心中所想,开口问道:“父亲,为何要把这个拿出来?” 伏靖拿起那把“破军”,摩挲着剑上凸起的纹路,眼中闪着些许光彩,“传说很久之前,一位前辈曾用它以一人之力挡百万雄兵,这把破军可以称得上是神兵了。只是,这把剑再也无法物归原主了。” 伏靖有些惋惜地说:“我与慧因初识之时,我与他都正当年少,我们二人相约饮酒,慧因不胜酒力将这把剑输给我,却再未要回。” “卓英,你是慧因弟子,得慧因武学真传,这把剑我擅自做主,替慧因转赠与你。”伏靖语气温和,手上却暗自下了几分气力,陆卓英竟然无法推开那把剑。 陆卓英接过剑,冰冷剑气穿透手心,直逼心底。陆卓英心里竟然有些相信那个以一敌万的神话了。 另一把剑的剑柄处凝结着厚厚一层包浆,是经常使用的样子。想必它的主人也是一个常年行走江湖的人。 “这把剑陪我走遍大半天下,虽无破军之名,却也有战无不胜的阅历。如今我身已老,这把宝剑却不该和我一样沉寂在一方木匣之中。”伏靖说完这话,眼睛转向骆其尘,“骆小友如不嫌弃,还请骆小友替老夫接管这把剑。” 破军赠陆卓英,无欲赠骆其尘,显然伏靖在心里早就选定了骆其尘了。 伏禾诗把伏靖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起身走到二人身边,取走二人手上的剑。 “破军杀气重,武艺不精的人怎能驾驭。况且,这位骆其尘才更得慧因师父所爱吧?”伏禾诗说,“破军赠与他才更为合适。” “无欲,性柔而内刚,配这位武艺稍弱却宅心仁厚的陆卓英更为合适。”说着,伏禾诗将那两把剑的主人做了个调换。 伏靖没有料到伏禾诗会有这一举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父亲觉得这样如何?”伏禾诗问。 伏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一眼陆卓英,点了点头,“这倒也在理,只是这宝剑已经易主,还得问这二位小友同不同意了。” “伏小姐有如此见解,让骆某佩服。既然伏小姐这样说,在下便接受这把‘破军’,陆师兄可肯将这把剑让于我?”骆其尘征求着陆卓英的意见。 陆卓英并没有犹豫,相当爽快地就答应了。 炉火灭了,热酒也凉了下来。八角亭子里,寒风阵阵。赏梅饮酒这事也只能暂时作罢。 第3章 禾诗,禾诗 冬日,白昼格外短暂,午饭刚过不久,太阳就开始西沉。 伏禾诗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的时候,伏靖就让一个家丁过来叫她了。 想必是为了两柄剑的事。 “禾诗更中意那个人?”果然,父女二人刚见面,伏靖就问了这个问题。 “哼!”伏禾诗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那两人,一个憨愚而无志,另一个狂妄冒进而虚伪。老爹你当真要把我嫁给他们中的一个?” 伏靖哑然,提了提嘴角,却发现毫无反驳之力。 “难道这样的人还配不上我的宝贝女儿?人家可是慧因老家伙的关门弟子,在青碧山上可都是数一数二、甚得同门仰慕的人。” 伏靖费尽心思地想要改变伏禾诗的想法,但伏禾诗又岂会为他所动? “老爹你现在活像怀春少女,果然还是人老了。” “哎呀!”伏靖仰天一呼,“我的女儿竟然对她慈父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呀!” 伏禾诗撑着下巴,看着撒泼的自家老父亲,满脸无奈。 伏靖一面为自己悲哭,一面偷偷看着伏禾诗的反应。看到伏禾诗无动于衷,就又捂脸仰天长哭去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表演还不到位,伏靖开始哭问苍天:“上天啊!为什么我这个嘴毒的女儿竟然看不上武艺高强、前途无量、待人诚恳、容貌俊美、炙手可热的英年才俊啊!” 伏靖少年从武、中年从商,不是什么懂得读书的人。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成语来夸奖这两个“英年才俊”,也实属不易。 “炙手可热是贬义词 。”伏禾诗纠正到,“用在老爹强行夸大的言辞里实在不妥。” “啊!”伏靖仰天一哭,“抢手得很的英年才俊啊!” “老爹慢慢哭啊,我就不听你悲哭英年才俊了。”伏禾诗说着,脚已经开始要往外走了。刚要推门而出的时候,她回过头来,有些气愤地对伏靖说:“老爹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宝贝女儿。那两个英年才俊可和你连半分血缘都没有。哼!” 说完这句话,伏禾诗就相当干脆地离开了。 伏禾诗走后,伏靖当然没有继续耍小孩子脾气,默默看着伏禾诗离去的背影。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落雪之后,阳光正好,院子里一片晶莹。 砖路上的积雪早已经被清扫干净,人脚走上去却还是有丝丝寒气往脚底钻。 走到后院,伏禾诗房前的雪已经被那小丫鬟扫干净了。房前空地上站着一位挺拔的少年。 那少年听到伏禾诗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是那个武艺不精的陆卓英。 而伏禾诗那个小丫鬟正站在陆卓英面前一丈远的地方,如临大敌似的看着这个英年才俊。 “猫儿,天气如此严寒,怎么让这位公子在屋外等着?”伏禾诗的视线连一下都没有停在陆卓英身上,直接就问话自己的小丫鬟。 “小姐,我让这位公子进来坐,但是这位公子推辞了。”猫儿一脸委屈地说。 “伏小姐,这的确不是她的错,我一男子擅自进入一个待嫁少女的闺房,实在不妥。”陆卓英手中拿着什么东西,神色严肃。 伏禾诗这时推开房门,对陆卓英说:“猫儿已经让你进来了,又怎么说是擅自?” 陆卓英听到这话,仍旧没有进门的打算。他站在原地,将手中东西捧到伏禾诗面前。 “这把无欲,还望伏小姐收回。”陆卓玉手捧无欲,奉到伏禾诗面前。 “怎么?嫌这把无欲剑配不上你?”伏禾诗斜过眼看着陆卓英,脸上有些许不悦。 “岂敢,在下素闻伏靖先生大名,也听闻很多关于这把随伏靖先生走遍江湖的名剑的佳话。”陆卓英猛地低下头。 “哦?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要把这把剑还回来?” “这把剑对伏先生来说意义不凡,想必先生是不愿意随意送人的,况且先生选中的人不是我,我不愿意强求。”陆卓英说。 伏禾诗嘴角一扬,嫣然一笑,“的确,我父亲的确不想把这把剑赠与你。这把剑他宝贝得很,早些年一直嚷着要带进坟墓,现在他又打算把这把剑给我做嫁妆。” “嫁妆?”陆卓英对这个字眼尤其在意,“那在下更不能把这把剑据为己有了!” 陆卓英又把剑往前送了几分,顿了一下又说到:“若这把剑要赠与伏小姐未来夫君,还请伏小姐收回这把剑。” “你和骆其尘比较起来,我爹自然是更看重骆其尘一些。但是,要嫁人的毕竟是我。”伏禾诗只说了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伸手将剑推了回去,然后便转身回了屋。 天色渐晚,晚风四起,陆卓英却觉得浑身热了起来,原本白玉般的面色也变得通红。 伏禾诗从窗缝中瞥见这一下的时候,不禁笑出声来。只笑了一声就立即捂住了嘴,眼角却仍是在笑的。 陆卓英往客房走去,在自己房前看到了与自己同行的骆其尘。 骆其尘冷着脸,眼中光芒冰冷。 “怎么了?”陆卓英问。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骆其尘说。 陆卓英这时才发现他手中攥着一片手掌大小的白布,白布上有着一些字迹。 “现在?”陆卓英反问,“现在是不是太突然了?况且,天色已晚……” 骆其尘看到陆卓英这种反应,脸上露出一种看穿一切的笑容,“继续留在这里,不仅仅是你我,伏家那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恐怕都活不过今晚。陆兄若要留下,我绝对不会挽留。” 陆卓英比骆其尘年长五岁,但骆其尘却比陆卓英更擅长洞察人心,对世事也更有独到的看法和精准的直觉。 骆其尘一副温润如玉的少年模样,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陆卓英无法匹敌的魄力。 骆其尘要想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从来不用过多的废话。伏家大小姐伏禾诗往出一搬,陆卓英自然就衡量出了其中轻重,旋即决定立刻离开。 二人匆匆告别伏靖,策马绝尘而去。 二人和伏靖告别的时候,伏禾诗站在伏靖旁边一言不发。 陆卓英有意避开了伏禾诗的视线,直到临走之前才瞥了一眼那双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投射而来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刺在陆卓英身上。 陆卓英一贯沉默,把客套话都交给骆其尘去说了。 “能与伏前辈一见,晚辈万分荣幸。只可惜我与陆师兄不能在此长留,无法和伏前辈继续研讨武学。还望伏前辈体谅。” 伏靖满脸惋惜,牵起伏禾诗的手轻抚一下,并没有说太多话。 马蹄在雪地上敲出微微沉闷的声音,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渐黑的暮色中。 “老爹舍不得这两位英年才俊?”外人一走,伏禾诗又开始逗自己的父亲。 伏靖相当失望地叹了口气,“唉~,我把家底都给人家了,我的败家女儿竟然把人都给放走了。” 原来伏靖竟然是在心疼自己的宝剑吗? “既然送出去会心疼,那一开始又为什么要送?”伏禾诗看着耍小孩脾气的伏靖心里越发想笑,“放心吧,伏家家底厚重得很,送两把家还不至于到‘家底都送出去’的地步。” 伏禾诗安慰似的拍拍伏靖的肩膀,伏靖哼了一声把伏禾诗的手拿了下去。 “别心疼了,你那剑说不定会有人给你送回来呢。”伏禾诗看着陆卓英消失的方向,眼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陆卓英和骆其尘二人一路马不停蹄,在天色完全黑下去、寒风开始与暴雪一起肆虐的时候,赶到了一处荒村野店。 雪来势汹汹,二人接下来要走的又是一处极为凶险的山路,只能暂时停留,到这客栈中暂歇一晚。 这处小小的客栈是这方圆十里唯一一处可落脚的地方,楼下摆着六七张小方桌,大堂中间点着一个小小的煤炭炉子,客栈中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大敞着的窗户更是不停地往这里灌着冷风。 客栈中大半桌子都空着,但是靠窗的那张桌子上却坐了七个体型健硕的人。 虽然七个人同坐在一张小方桌上有些挤,但好像并没人有移到另外的桌子上的打算。 那些人并没有在意突然到访的骆其尘和陆卓英,自顾自的喝着酒。 骆其尘和陆卓英要了两壶酒,在靠里面的一张桌上坐下。 这群人中最有分量的,是一个额头上有一个刺青的人。那人眼中冒着戾气,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寒风卷着雪不停地往屋里钻,雪花四处飞散。 那刺青脸重重放下杯子,丢下一个大大的银元宝,起身离开。那剩下的六人也立马站起来跟着走了。 七人走开,那一直缩在柜台一角的店家才哆哆嗦嗦地走出来。 “对不住了二位公子,刚刚那群人实在是凶恶,小的没那胆量去得罪。”店家一边关窗一边对陆卓英和骆其尘赔不是。 店家关上窗户,收下饭桌上的银子,笑嘻嘻地走到两人身边问还要不要别的什么。 “店家,那群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骆其尘冷着脸问。 那店家苦着脸说,“那些人都在这坐了一下午了,大开着窗户,冻得很。” “一下午?”骆其尘眉头又皱了几分。 “公子还要些什么吗?小的这里还有些热菜,要不来点暖暖身子?” 那小二也是说话不长心的人,抱怨完就开始做起自己的本职买卖了。 “你这可有多余的灯油?”骆其尘从怀中掏出一个不比那个银元宝小的金元宝来。 那店家的眼睛都看直了,骆其尘的手动,店家的眼睛也跟着动。 “有,有,我今天刚买了新的,足有一大桶,公子要多少?” 骆其尘把那个元宝放到店家颤抖着的手心里,“我全都要。” “好,好!我去给你拿。” 陆卓英不知道骆其尘到底在打算什么,但是凭借一路上的经验来看,陆卓英还是选择相信骆其尘心里的计划。 第4章 雪夜混战 “骆其尘,你要这煤油做什么?”陆卓英问。 骆其尘说:“刚刚那个人脸上的刺青,是成国给死刑犯纹的行刑日期,”骆其尘将最后一杯酒倒入口中,砰地放下杯子,“而那些人付的银子,上面有我朝国库的印记。” “什么?”陆卓英十分惊讶。 “这群人应该就是这次来杀我们的人。”骆其尘说,“他们离开的方向,正是我们来的方向。” 陆卓英心中一颤,后脊冒出一层冷汗。 “不出意外的话,这群人应该是我三哥派来杀我的。”骆其尘说。 “什么?”陆卓英显然不能相信。 “我那几个哥哥,多多少少都有点脑子,唯一一个愚昧无脑的,就只有我三哥了。” 骆其尘一脸嘲讽地说,“能想出这种拙劣计划的,除了我三哥没有别人。” “那你要煤油又是要做什么?”陆卓英仍旧没有搞懂骆其尘要煤油的意图。 骆其尘拿过陆卓英的酒给自己满满倒上一杯,“我三哥这人,对吃穿用都极其苛刻,必须都用最好的,杀我自然也不例外。” “难道你要用这煤油烧那些人?” “自然不是!”骆其尘摇头,“要煤油不过是来制造些慌乱。” 那店家很快就摇摇晃晃,提着一桶煤油出来了。 骆其尘接过煤油,几步出了客栈,一跃上马,陆卓英紧跟其后。 二人向着伏家方向,抄小路疾驰而去。 到了伏家已是深夜。 伏家大门紧闭,内外安静得很。 骆其尘和陆卓英将马拴到离伏家有几步脚程的地方,二人翻墙进入伏府。 “煤油呢?”骆其尘进入墙内的时候,手上的煤油已经不见了踪影,陆卓英忍不住问到。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隔墙传来一声爆裂声,顷刻间火光冲天,四周慢慢传来煤油燃烧的气味。 极大的爆裂声将四周的人家都惊醒了,纷纷点了灯,出门查看。见伏家屋后着火,纷纷大呼救火。 伏家人也都起来了,纷纷提水救火。 火很快被扑灭了,火是从墙外一处干草垛烧起来的,火势从墙头蔓延到院内,烧了伏家一间柴房。 动静虽不小,但实际造成的损失并不大,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这什么味儿啊?”很快救火的那群人里就有人发现了一些端倪。 很快便有人附和:“是有味道,像是点灯用的煤油!” “是煤油的气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了,伏家的人开始紧张起来,怕是有什么小贼故意纵火想趁乱进入伏府行窃。 管家认真起来了,立即让一众家丁搜寻整个家院。 “已经出事了!”骆其尘说。 “什么?” “已经这么大动静了,伏前辈和伏小姐的住处都还安安静静的。”骆其尘说。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大喊着“出事了!”从伏靖房中跑了出来。 伏家的老管家闻声立刻赶了过去,却只看到伏靖房中整齐如初,而伏靖和伏靖的夫人却已经被杀了。那些人已经来过了伏家! 伏靖的脖子上被狠狠地砍了一刀,只有一些皮连着,满床都是血。 那管家竟也是有几分胆量的人,脸色被吓得煞白,却也稳住了,“快!快去看看小姐!快去。” 家丁很快往伏禾诗住处跑去,之间伏禾诗房中亮着灯,家丁走进之后,灯光立即被吹灭。 那两家丁察觉有古怪,却还是壮着胆子进去了。 进门之后,一道黑影从两人面前飘过,那两个家丁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落得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管家和其他人随后赶到,看到伏禾诗房门打开,门前倒着两个人,众人纷纷不敢再向前。 但很快,就有五个人从房中飞跃而出。 那些家丁多少会些拳脚功夫,却没有一个人能撑得过三招。很快雪地上就倒了一片人。 陆卓英见此状已经完全按捺不住,正准备上前,却被骆其尘拉住了。 “事已至此,我们再露面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 “暂时还不能确认伏小姐是否已经遭人毒手了。况且,伏家其他人的性命也不能袖手旁观。” 骆其尘没有拦住陆卓英,只是方才已经见过那几人的身手,知道陆卓英不是那几人对手,也只得跟着一起上了。 陆卓英一路冲进房中,房门砰地关上,自知中计却也无法回头。 骆其尘被另外五人困住,一时也脱不了身。 陆卓英摸着黑,慢慢往前踱了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灯光。 陆卓英警觉地转过身,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向自己打来的拳头。即使奋力躲开,肩头也还是狠狠吃了一拳。 陆卓英一个身形不稳,往后退了几步,还未稳住,就有另一个人从背后猛地踹了他一脚。 那两个人用力极狠,陆卓英很难招架,连连败退。 “你们把伏小姐怎么了?”陆卓英竟然还能分出心来关心这个问题。 那两个人并没有听他废话的打算,手脚上的招式都没断。 屋外也没消停,骆其尘在外以一敌五,肯定还要更吃力。 陆卓英被逼到房间一角,发现角落里的地上躺着两个人。正是伏禾诗和猫儿。 一探鼻息,二人都还活着。 陆卓英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凌空一掌打到一边。 陆卓英以一敌二,连拔剑的空隙都抓不住。奋力抵挡,身上还是吃了很多拳头,嘴角鼻子全都被打得破了皮,嘴里涌出阵阵腥咸味道。 “我才是陆君言!”陆卓英招架不住的时候,房门被踢开。 那两人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去,陆卓英抓住破绽,用手刃将那两人击晕在地。 “你,你没事吧?”骆其尘或者说陆君言出现的时候,满身是血,相当狼狈。 “大多不是我的血。”骆其尘回答。 陆卓英松了一口气。 “对了!”陆卓英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转身将地上的伏禾诗抱到了床上,顺手还把晕死在一边的猫儿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骆其尘趁着那两人还没醒,把两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其他人,怎么样了?”方才陆卓英只顾着伏禾诗的安危,而和伏家其他人留在一起的却只剩下骆其尘了。 骆其尘摇了摇头,陆卓英明白其中意思,眉头微皱叹了一口气。 “你留下照顾两人,我去清理一下衣服。”骆其尘浑身浴血,衣衫黏附在身上,看着着实让人难受。 伏禾诗和猫儿醒来已经是第二天,聪明如她,看到陆卓英的神情时已经料到了一些事情。 “带我去见我父亲。”伏禾诗坚持地说。 陆卓英犟不过她,只能带她去见伏靖的尸身。 看到伏靖的时候,伏禾诗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眼睛睁大,嘴唇紧闭,但一声都没哭。 “伏家其他人呢?”伏禾诗故作冷静,声音却不可遏制地颤抖。陆卓英扶着伏禾诗的一只手,能感觉到伏禾诗手上用的力气越来越重,想必她心里已经忍到极致。 “其他人,骆其尘在照顾。”陆卓英含含糊糊地说。 “还有活口吗?”伏禾诗问得很直接。 陆卓英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头。 “带我去见他们。” 陆卓英别无他法只得带伏禾诗去看那些丧命的人。 二十几具尸体,整齐地摆在伏家院子里,身上盖着的白布,被血染的通红。 伏禾诗揭开盖着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那人是伏家管家,此时面色青灰瞪大眼睛躺在地上。 伏禾诗先是一惊,手猛地抖了一下,但随后却把管家身上的白布全部揭开。 管家身上被捅了十几个血窟窿,身上棉衣全被浸湿,死相极惨。 “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伏禾诗咬牙问到。 陆卓英不知伏禾诗有何用意,带着疑惑回到:“骆其尘他……” “伏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骆其尘的声音突然从三人身后传来。 伏禾诗掌心运力,对着骆其尘胸口猛地一击。 骆其尘生生受住那一掌,脸上还是带着往日那种笑容,“若是这样能让伏小姐舒服一些,骆某愿再受伏小姐一掌。” “这位是我伏府管家,他后颈留有清晰的掌印,这必是有人从后面单手掐住他的脖子留下的。”伏禾诗眼中充满了怒火,说话语气狠厉,声音和身体都气得发抖,“他身上的致命伤全都在身体的前侧。” 骆其尘眯着眼睛,很认真地听着。 伏禾诗接着说到:“我想问你,骆公子,请问何人能在何种情况下造成这样的伤口。” 骆其尘故作沉思状,“土匪来袭,土匪可以在管家身上留下这种伤痕。” “厚颜无耻!”伏禾诗气上加气,对骆其尘又是全力一掌,“这分明是你掐住管家,用他做挡箭牌才造成的!” 昨夜骆其尘大概是受了伤,现在生生受了两掌,竟然被打得倒退数步,吐血倒地。 陆卓英见此情形,竟一时说漏了嘴:“四皇子!” 伏禾诗和猫儿听到这一声更是惊得不得了。 第5章 偷梁换柱 “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只需多加休养,半月便可复原。”大夫放下骆其尘的手腕,回头对陆卓英说。 “那为何又会吐血晕倒?”虽然现在陆君言借骆其尘的身份活着,但到底是个皇子,若是有个好歹,恐怕陆卓英要用一家人的命来赔了。 那大夫摇摇头,“没事没事,这位公子先前有内伤,气血郁结,吐出来倒还有好处。” “这位公子还有外伤在身,必须要注意些,吃些药,休养两月就会复原。”那大夫交代着说,“我写个方子,你照着熬着汤药。” 陆卓英听到这话,面色很有些为难之意,对那大夫说“先生,我们还有路要赶,耽误不得,若是不静养会有大碍吗?” 那大夫转过脸来对陆卓英说:“公子,我行医多年,大概能猜出你们现在是什么处境。” 那大夫一边写方子一边说:“实话跟你说吧,这位公子的内伤伤及心脉,全凭一口真气吊着,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却也不容乐观。” “那如果兼程赶路……” “我只能给你些其他续命的药。”那大夫眉头微锁,“这公子身上还有外伤,一定要多加注意,万一恶化,无力回天。” “多谢大夫相救,晚辈有一事相求。”一直躺在床上的骆其尘开口了。 那大夫也是个心善之人,听到骆其尘的话,干脆地回答:“但说无妨。” “前辈救助过我的事情,还请前辈不要对其他人讲。”骆其尘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示意陆卓英给报酬。 “这是当然,公子还请放心。”那大夫说。 陆卓英接过方子,将那大夫送出门。 伏府上下死气沉沉,那大夫倒也真是有眼力见的人,一句话没有多问。 陆卓英起身去送大夫的时候,另外一人来到了骆其尘门前。 “伏小姐既然来了,又为何要在门前站着?”骆其尘撑起身体,看着门外的人影问。 门外人影一动,推门而入。 “伏小姐是来杀我的?”骆其尘面露微笑,看着面露不善的伏禾诗问。 “昨晚那些人是什么人?”伏禾诗并没有打算和骆其尘说闲话,直问要害。 骆其尘也没有直接回答,反到问伏禾诗:“若是听这答案的代价是你的性命,你还是要听?” 伏禾诗并未出声,却满脸的坚决,好像非得听到答案不可。 “那些人是我哥哥派来杀我的,原因是害怕我妨碍他登上皇位。”骆其尘说,“伏小姐还要继续听下去?” “你是什么人?”伏禾诗用一个问题,肯定了骆其尘的疑问。 骆其尘微微一笑,像是有些无可奈何,“我是当朝四皇子,陆君言。” 伏禾诗猛拍一下桌子,“满嘴胡言!十年前南国和卢国大战,四皇子被送去卢国当人质,换得南国子民平安。你怎会是四皇子?” 听到这话,骆其尘竟然笑出了声,直视着伏禾诗,“那你可曾听说安亲王有一个和四皇子神似的小儿子?” “什么?”伏禾诗一惊。 “安亲王的二儿子,四皇子同龄的堂兄弟,长得与四皇子极其相似,”骆其尘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当今圣上自然舍不得把最看重的四儿子交给敌国,所以……” “什么?”伏禾诗十分惊讶。 “为了掩人耳目,安亲王忍痛伪造了小儿子夭折的消息。皇上暗中将四皇子送出宫,把要去做人质的人换成了安亲王的小儿子,”骆其尘仍旧笑着,“那个被送去卢国的孩子,名叫陆卓玉!” “陆卓玉?”这听着十分熟悉的名字,也让伏禾诗明白了那个陆卓英的身份。 “那既然这样,安亲王又岂会把长子交给你这样的人?”伏禾诗讥讽到。 伏禾诗的天真让骆其尘不住地想笑“我的哥哥为了皇位能对我下杀手,你觉得我父皇和安亲王争皇位的时候又都做过什么?你以为皇子登基,心里就安稳了?” 伏禾诗看着骆其尘笑着的脸,心中升起一阵厌恶。 骆其尘接着说到:“安亲王肯把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都交给我父皇,不过是反抗不得罢了。我父皇送走了陆卓玉,又从安亲王身边夺走陆卓英,无非是想抓住安亲王的要害,防止他有不臣之心。” “你说到你父亲的时候,嘴脸十分恶心。”伏禾诗直言不讳地说。 “不光如此吧?恐怕我为了自己,牺牲安亲王的两个儿子的这个事实同样让你觉得恶心吧?”骆其尘追问。 “哼!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伏禾诗咬着牙,狠狠说出这句话。 骆其尘合了一下眼,又睁开,“你 可知道一个皇子违抗君令,会落得什么下场?你又知道在皇宫里,倘若一个皇子七岁的时候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他绝无可能继承皇位,他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伏禾诗心中一颤,嘴唇微动却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安亲王要失去两个儿子,完全是他运气不好。你家受累被灭门,也完全是运气不好。”骆其尘对伏禾诗,一字一句地说出“运气不好”四个字。 “你为什么不找个地方自己死了?你不觉得你活着让所有接触你的人都痛苦无比吗?”伏禾诗眼前不停地闪现自己父母惨死的样子和伏家上下十几口惨死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绵延不绝的绞痛。 “如果我死了,那么一直跟着我的陆卓英只能给我陪葬。期限一到,陆卓玉回国后,只能留在宫中做冒牌的四皇子,然后某一天会被人发现暴毙。那时候,安亲王才真是真正地失去了两个儿子。” 在骆其尘的话里,他自己倒真是有几分善良。 “皇宫锦衣玉食的生活并不比你的生活好到哪里去,皇子也不像你想得那样自在!”骆其尘看着伏禾诗说。 伏禾诗嗤笑一声,“你不过是个杀人不用刀的万恶之人,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 “在皇宫里走一步要想十步,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有资格谈善良,发达的人比落魄的人有资格谈善良。说皇宫里出来的人都是万恶之人,的确有几分合理。” 说了这些话,骆其尘早已疲惫不堪,连把被子往上拉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但他嘴上却还是强硬得很,让伏禾诗一点好处都占不到。 “我现在知道了皇室的绝大机密,你要杀我灭口吗?”伏禾诗并没有放任骆其尘睡过去的打算,提高音量接着问到。 骆其尘奋力睁开眼睛,“你只要呆在这里,不出三天我三哥就会来灭口,还需要我动手?” “不,她跟我们一起走。”刚刚出去送大夫的陆卓英回来了,在门口插话到。 “你说什么?”骆其尘明显不愿意这样做。 “伏小姐,我们的过错永远无法弥补,倘若伏小姐再因为我们的过失有个三长两短,那陆某实在是罪孽深重。”陆卓英说着。 “哼!你们本就罪孽深重。”伏禾诗一甩袖子,离开了二人。 陆卓英自然没有听从骆其尘的话,他不会把伏禾诗独自丢下。 下午,陆卓英帮伏禾诗简单处理了伏靖和伏夫人的后事,将那些被杀的家丁送回亲人家里,又给足了慰问金。 伏家对待下人向来很好,那些亲属听说伏家的遭遇之后,一面心痛亲人逝去,一面心疼失去父亲的伏小姐,也都没有怎么闹。 二人做完这一切,回到伏府,原本躺在客房的骆其尘却不见了踪影。 正当二人焦急寻找的时候,骆其尘一脸平静地出现了。 “那几个杀手全都死了,他们早已事先服毒了。”骆其尘表情十分难看。 这杀手竟然如此忠义?任务失败竟然服毒自杀? 骆其尘对陆卓英吩咐到:“快准备一辆轻便马车,立刻离开此地!” “现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抓药。”陆卓英说,“要不你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们就上路。” “来不及了!”骆其尘说,“这些人执行任务之前就服下□□,在□□发作之前若是完成任务,就会得到赏金和解药。这些人的任务安排在昨晚,今日午时便毒发身亡,交付解药和赏金的人不然距此不远。” 昨夜子时这些人动手,今日午时毒发身亡,不过区区七个时辰。这些人的同伙知道事情失败肯定在七个时辰之内便能赶到这里。此时此刻距离那些人毒发身亡已经过了三个时辰,稍有耽搁,他们几个都得交代在这里。 知道事情严重性之后,几人立刻收拾细软银两,准备好了轻便马车,快马加鞭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路上,四人都沉默着,陆卓英只顾拼命驾车。伏禾诗、猫儿和不省人事的骆其尘坐在马车里。 “小姐,我们是不是不回来了?”猫儿战战兢兢地问。 帮着自己的小姐处理了一大家子的后事,小姐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这个小丫头也不敢掉眼泪,一直在忍着 。 马车彻底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车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起初是一个人在低声哭泣,然后是两个人。 陆卓英一直在赶路,并没有撩起身后帘子往里看过一眼。 第6章 易石庄 四人驾着马车一路疾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伏禾诗再从后窗看向伏府方向的时候,就看到伏府方向升起一股浓烟。 来灭口的人肯定是扑了空,一怒之下烧毁了伏家的宅子。 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伏禾诗看着那束浓烟,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一开始只是慢慢的流眼泪,然后就抱着膝盖,埋头嘤嘤哭泣起来。旁边的小丫鬟见此也终于忍不住,跟着主人一起哭了起来。 马车又快了几分,天色完全变黑之前,四人已经离开了伏府所在的丽州。 夜里陆卓英也不敢点火把,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赶路。 出了丽州,走的是山路,虽有些吃力但也还算好走。 一路上周围都是一片寂静,只马车行进的轱辘声刺耳而突兀地在黑夜里响着,让车上所有人都有些胆战心惊。 夜里走的速度快不了,直到天边泛白,马车才翻过这座山。 清晨天亮了起来,四周的寒气还很重,马车内外都是彻骨的寒冷。 陆卓英加快了赶车的速度,在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终于赶到了一处偏僻小镇。 小镇地处丰州边缘地区,地方虽然偏,但还算人口繁盛,客栈医馆都是不小的规格。 到了城中,天色已经全亮,马车外面终于传来一些人声了。 醒来的骆其尘撩起帘子,见自己在某座小城中,舒了一口气。 抬眼看向马车中的另外两人,发现那两人都红着眼眶,骆其尘没有说什么,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陆卓英终于把马车停了下来,骆其尘透过马车的小窗子往外一看,一座二层客栈出现在眼前。 陆卓英停稳了马车,掀开马车门帘,一阵强烈的日光从外面照进来,刺的伏禾诗那双被泪水泡过的眼睛有些疼。 三人拿了行李下了车,一个小二牵过了陆卓英手里的缰绳,卸下马车,把马牵到马厩吃草。 四人开了两间上房,陆卓英又让小二送些精细吃食到伏禾诗房里。 陆卓英驾了一夜车,伏禾诗和猫儿在马车上干坐了一夜,他们的精神却比睡了一宿的骆其尘要好得多。 小二把吃的送去伏禾诗房里的时候,又顺带给两个姑娘提了一壶洗脸热水。 伏禾诗用帕子沾了热水,捂在脸上,一捂就捂了好久。放下帕子的时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眼睛也更红了几分。 伏禾诗和猫儿吃了些东西便躺下休息了。陆卓英找了一家药房,照着方子抓了药,交给小二去熬。回到客栈房间,却发现骆其尘又昏死过去,而且浑身滚烫。 没办法,陆卓英只得再去一趟医馆,请了个大夫。 客栈生意红火,人声鼎沸,伏禾诗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起来的时候身边的猫儿还在呼呼大睡。 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陆卓英把大夫往外送。 陆卓英看到一脸疲倦的伏禾诗,开口关怀到,“怎么不休息?” “人声太吵。”伏禾诗回答。 “伏小姐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赶了一夜的路,身体会吃不消。” 伏禾诗没有听从他的打算,对他说:“你可否陪我到集市上走走?” 陆卓英自然是答应了。二人并肩而行,陆卓英的余光一直落在伏禾诗身上,伏禾诗此时没有往日那种傲人气魄,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的脚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陆卓英沉默地走在一旁,也不搭话,只是一直在偷看着伏禾诗。 “陆公子也是出身名门,怎么甘心对一个比自己年幼的人唯命是从?”伏禾诗终于开口了,话中所指明确得很。 陆卓英轻笑一声,“一开始自然是不甘心的。不过后来也就无所谓了。我和骆其尘在外漂泊十年,第一年里随行的侍从就全部被杀了,以后的时日里,虽在外人看来是我在照顾他,实际上却是他在照顾我。” “哼!那样的人怎么会屈尊照顾别人?”伏禾诗并不相信陆卓英口中所言,冷冷地回到。 陆卓英笑了,“我说的照顾当然不是端茶送水的那样照顾,骆其尘那样的人,即便是刀驾到脖子上,也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陆卓英肯定了伏禾诗的说法,又说到,“当时离开京都的时候,骆其尘不过八岁幼龄,而我也只有十二岁。第一年的生活倒也还算安稳, 但一年之后一起出来的随从就被杀手全部杀死,我和骆其尘侥幸逃脱,自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过逃亡的生活了。” “逃亡的日子自然不好过,尤其是对于两个孩子来说,但骆其尘却有过人的聪明,每次都能是我们二人逃过一劫。就连拜到慧因门下,也全是靠骆其尘的点子。” 陆卓英说完这些之后,伏禾诗没有做任何评价。 “我知道我说的所有话都不能让伏小姐放下切肤之痛,我只希望伏小姐不要把从骆其尘口中停到的话宣扬出去。”陆卓英睁大眼睛,十分诚恳地请求着。 伏禾诗对他语气中的诚恳并不在意,随意回到:“这是自然,我的命现在和你们的拴在一起,不是吗?” 陆卓英有些失望地皱了一下眉,“伏小姐有什么委屈可以宣泄出来,我情愿承受。” “我没什么要宣泄的,你不用内疚。”伏禾诗说,“伏家巨变,大抵真是伏家运气太差吧。” 陆卓英这一路很少和伏禾诗这样的姑娘打过交道,伏禾诗的话他不知如何接下去。但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了伏禾诗这几天来一直紧攥着的手。 伏禾诗没有料到陆卓英会有这样的举动,有些惊慌地挣脱了。陆卓英也意识到了这个举动的无礼和突然,有些心虚又有些失望。 二人走在石头铺成的平整街道上,一前一后,伏禾诗在前面垂着眼帘默默地走,陆卓英在她身后静静地跟着。 来集市上转一转是伏禾诗的提议,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买,陆卓英倒是置办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个狭长的木匣子。 二人回到客栈,猫儿醒了,在客栈的大堂里转来转去,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小姐,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猫儿看到伏禾诗之后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伏禾诗的手臂,满脸委屈。 伏禾诗有些无奈,“我只是出去一趟,我们的行李不要都还在房里吗?” 猫儿这才想起来,有些愧疚似的笑了笑。 伏禾诗回了房间,猫儿跟在身后,陆卓英提着一堆东西被冷落在一边。 陆卓英回到房间的时候,骆其尘已经醒了,仰面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房顶。 “我们到哪儿了?”骆其尘用干哑的嗓音问。 陆卓英把木匣小心翼翼放到桌上,又把其他东西放到了一个椅子上, “丰州与丽州的交界处,一个叫石城的小镇里,我们现在在丰州境内。” 骆其尘心里盘算了一下,大致推算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接下来,不要走陆路。找一艘结实一点的船,从水路往白城方向走。”骆其尘吩咐到。 “从此地北上去白城,河水逆流,河道狭窄,上游更有悍匪劫道。凶险万分 。”陆卓英说,“走陆路不仅安全得多,也快的多。” “你可还记得师父所说的‘易石庄’?”骆其尘反问。 易石庄,江湖上排名前五的一大势力,其中成员善用伏击之术,神出鬼没,被他们盯上的人绝不会活过第二天天明,就算侥幸逃脱,易石庄也会派出杀手不分昼夜跟到天涯海角也会将落网之鱼击杀。 慧因少年时纵横江湖,立下赫赫名声,也结下不少仇怨,这易石庄就是仇家之一。慧因也是极少数能从易石庄的追杀中存活下来的人之一。 “难道那易石庄的老巢就在这里?”陆卓英难以置信地问。 骆其尘点点头,“易石庄占据石城,进城与出城处必有他们的眼线,我们此刻很可能已经暴露了行踪。现在我们身处闹市,他们有所忌惮,不敢对我们出手,一旦我们远离了人群,马上就会被他们的人盯上。” “我们拜到慧因师父门下的时候,师父退隐江湖已久,我们应该不会被上一辈人的恩怨牵扯进去。”陆卓英看待这件事的眼光相当乐观。 骆其尘哼笑一声,“只要易石庄盯上了什么,他们便会不死不休地跟着。慧因师父收了哪些徒弟他们一定了如指掌,师父在世的时候他们有所忌惮不敢贸然行动,现在师父已经过世了,他们不斩草除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倘若这样,那走水路又有什么意义?他们用那通天的本领,在水路上杀个人又有什么做不到的?”陆卓英说。 “的确如此,即使走了水路,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活着离开,只能勉强地增加活着的可能性。”骆其尘合了一下双眼。 第7章 易石庄(2) 听到骆其尘的话,陆卓英心中一沉,紧握拳头恨恨地砸了一下桌面,“我竟然走进了这么一个凶险的地方。” “慧因师父当时之所以能够逃脱,全靠刷阴招,用了一剂□□。”骆其尘说,“易石庄为了置师父于死地,派出了所有高手,这反倒让他们元气大伤。” 这些事慧因不曾对陆卓英说过,陆卓英听骆其尘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内心有些惊讶。 慧因在陆卓英眼中一直是一个强大而磊落的存在,而骆其尘嘴中所说的那个被仇敌逼到绝境、出阴招逃出生天的人显然和他心里的师父大相径庭。 正当屋内两人愁于当前处境的时候,门外出现两个人影,急促地敲起了房门。 “快开门!”门外那人压低了嗓音,语气严肃。 陆卓英听出门外那人是伏禾诗之后立刻开了门,伏禾诗拖着猫儿快速闪进房内,反手闭上房门。 “楼下来了一群人,把客栈吃饭的人全都一个个清了出去。”伏禾诗说,“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楼上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破门声。 “易石庄?不知各位到此有何贵干?”对面的门被撞开之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听到这话,陆卓英推开窗子,往下一瞥,回身抱起伏禾诗就把她从窗户放了下去。 伏禾诗会武,陆卓英此举突然,虽让她有些慌神,却也还稳稳地安全落地了。 陆卓英转身又去扶踉跄前行的骆其尘,却在碰到骆其尘的前一刹那被骆其尘猛地打了一掌。 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猛击推开很远,尤其是骆其尘,那一掌直接将他推向窗边,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子。 陆卓英却被推向了房门处,整个房间中最靠近门口的地方,同样也是房门打开后最先暴露的地方。 骆其尘毫不犹豫地翻窗而出,落地之后微微一踉跄,一把拉住伏禾诗跑到后院,然后策马而去。 “你干什么?”伏禾诗以为陆卓英和猫儿会紧跟其后,所以骆其尘拽着她跑的时候她并没有抵抗。 但是当她坐在骆其尘身后,飞快往前奔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猫儿和陆卓英呢?”伏禾诗回头看着视线中越来越单薄的客栈,对骆其尘喝问到。 骆其尘十分沉着地骑着马,那双苍白如玉色的手因为紧握缰绳而微微颤抖,虎口和食指骨节处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 即便是他的手掌上,都有同样的薄茧隔着,那双手好像还是因为勒紧缰绳而发痛,两只手在不停地发抖。 “快停下!”伏禾诗伸手去够陆卓英的手。却在碰到的那一刹那又瞬间收回,因为,她碰到的那只手,绵软而无力,根本不像一个习武之人的手。 伏禾诗用手臂环住骆其尘,两只手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前摸索,却摸到了两处粘稠而潮湿的地方。 “你的伤怎么会突然加重的?”伏禾诗伸手按住骆其尘胸口那处冒血的伤口,用内力稳住他胸腔里那极为不安定的心脏。 “在伏府的时候,我打了你两掌,虽然那两掌只起到了给你清清淤血的作用,但是我的确能感觉到你身体里那股超越其他少年人的浑厚内力。”伏禾诗在骆其尘身后自言自语,“但是现在,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这只是暂时的,你如果安静一点,说不定我恢复得快一点,到时候我们活下去的可能性也会大一点。”骆其尘说。 “暂时的?”伏禾诗有些惊讶,“你从楼上跳下来之前做了什么?”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如果还想知道,我会告诉你。”骆其尘说完这一句就再也没开过口。 陆卓英被推向房间门口的时候,房门刚好被人踹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有七个人,表面看上去这七个人并没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 唯一称得上有些不同的就是这七人的腰间都系上了用粗糙的石头做成的配饰。 “易石庄?”看到那些人腰间用石子做成的配饰之后,陆卓英脱口而出的便是这个刚刚听到的名字。 那七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那人的头发稀疏花白,露出那人纹满奇怪花纹的头皮。 “听起来,这位公子对易石庄有些了解啊。”为首那人张嘴说。 那人灰紫色的嘴唇张开,露出同样长着黑纹的牙齿,那人说话时候的样子让人十分恶心。 “不过刚刚听对门那人说起这三个字罢了,莫非这三个字有什么特殊意义?”陆卓英假装平静的时候丝毫不逊色与骆其尘,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相当自若。 “别装傻了陆卓英,”那男人咧着那张令人作呕的嘴笑着,“慧因那老家伙和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噢!”陆卓英恍然大悟似的说,“莫非你说的是整个易石庄倾巢而出还是败在师父他老人家手上的事情吗?” 那群人都被这话激怒了,提着刀就要砍过来。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被踩中尾巴的恶狗。 “哼!倾巢而出?真正动手的不过是那几个老骨头罢了,”那人十分不屑地说,“那慧因对付几个老骨头尚且捉襟见肘,你这个慧因的徒弟想必连跟我过招的本事都没有。” 这话的确让陆卓英心里发虚,慧因是何等的高人,眼前这人恐怕要比慧因的仇家更加棘手。 为首那人手一抬,冲着房内两人一指,“兄弟们,房间里这两人,随你们处置了。” 猫儿身材瘦小,身上脸上没几两肉,却也算是好模样。那几个一身汗臭,终日在男人堆里打打杀杀的人,看到这样的猫儿,心中所想全都写到了脸上。 “小姑娘可否过来一下,让哥哥好好看看你的小脸?”那七人中,有一个矮小精瘦的人,摸着下巴满脸□□地瞥着猫儿。 陆卓英虽心有畏惧,但这时并没有发怵,伸手抓住那人干瘦的手腕,反向一折,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臂立即就往外翻折过去了。 那人被折断了手臂,痛呼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你个小兔崽子!大爷非得让你尝尝被剖腹挖心的滋味!”那人的气势非但没有被挫伤,反到更旺了几分。 那人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弯刀,向陆卓英冲杀而来。 陆卓英并未闪躲,直到那人冲到他跟前半步远的地方他才侧过身,那人见陆卓英就要躲过这一击,迅速扭转刀锋,将弯刀刺向陆卓英的脖颈。 眼看陆卓英要躲闪不过,那人即将要得手的时候,陆卓英伸手要去打那只断手,那人慌忙要躲。 却不曾想陆卓英这一下只是佯攻,陆卓英的手从那人眼前虚晃而过,吸引了那人的注意之后,陆卓英抬起脚对着那人暴露在自己面前的胸口就是一踢。 那人很快倒地不起,胸口凹陷下去,想必一定断了好几跟肋骨。 “你们给我一起上!”为首那人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一定要把这小子的手脚给我卸下来!” 另外五人围着陆卓英一齐发起了进攻,不知是陆卓英之于死地而思维猛进,还是那几人气急败坏而破绽百出。 陆卓英收拾掉这几人并没有废多大的功夫,伸手必有断骨声,收手必有人倒地。半柱香不到的功夫,那五人便全部倒地不起。 “你们这群废物!”为首那个黑纹头男人怒目瞪着倒在地上的那六人,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 其他人都被放倒,陆卓英现在只需专心对付眼前这个人了。看这人在这群人中的地位,也知道这人的能力绝对不能小觑。 前一刹那那人还站在原地,后一瞬间那人已经挥刀到了陆卓英跟前。 陆卓英身体后仰,躲过那直冲自己脖子的刀刃。 那人第一刀落空并未收手,而是反转握刀那只手,刀尖向上,握着刀柄的那只手猛地向下砸。 陆卓英后仰,身体悬空,转换不灵,被这人猛地砸了一拳。 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这一拳完全挤出,陆卓英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猛吸一口气却被呛得咳嗽连连。 那人乘胜追击,脚下猛进一步,逼到陆卓英跟前,一把提起陆卓英的领子,将他摔到房中的圆桌上。 圆桌碎裂,木屑飞溅,缩在角落的猫儿忍不住惊呼出声! 陆卓英从地上一跃而起,抓起地上那根断裂的桌腿,向那人掷去。 与此同时,陆卓英手中还攥着一些碎木屑,那人一时迷了眼,警觉地往后退。陆卓英乘着机会,拔剑而起,直刺那人心脏。 那人被碎木屑迷惑住了,以为陆卓英掷出了什么暗器,看清那只是木屑之后又挺身而上,而这时陆卓英早已提剑迎了上来。 等那人察觉,剑尖已经抵到胸前,躲闪不过那人只能侧身避开要害。 虽然侥幸避开了要害,陆卓英那一剑还是结结实实地刺中了那人胸膛。 形式瞬间扭转,原本一直处于劣势的陆卓英此时稳居上风。 那人脚尖一点地,身体后撤,把自己从陆卓英的剑上捋了下来。 “小子,这次算我轻敌,下一次绝对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那人跳窗而逃,逃跑之前仍不忘放下狠话。 第8章 夜访人 骆其尘和伏禾诗驾马一路向北,身后并没什么人追赶,两人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全速向前赶。 直到日暮西垂,马蹄的速度才渐渐放缓下来。二人一马在一片荒野中停了下来。 方才那一阵狂奔,二人已经到了石城与白城的交界处,如果继续走下去,就会走进一处密林。 天色渐晚,黑黢黢的密林中传来野兽嚎叫声。夜晚的寒风很快降临,二人躲入一座荒芜了的城隍庙里。 这座庙看上去荒芜已久,房顶破出一个大洞,坐在庙里可以看到外面婆娑的树枝和天上的星星。 破门烂窗早就遮不住严寒了,风呼啸着往屋里灌。 唯一幸运的是这座小破庙的地上有厚厚的枯枝败叶,四处是洞的房子反到让这些树枝树叶被晒得很干燥,正好用来生火。 伏禾诗扶着骆其尘坐下,在一处背风的地方清理出一小块地方,生起了一堆火。 骆其尘走得慌忙,身上根本没什么可以御寒的东西,穿着的那件衣服早就被冻得通透,身前染上的血迹也被冻得干硬。 伏禾诗摸到骆其尘冰块一样的手,很干脆地把包袱里面的一件大氅拿出来盖在他身上,又把火生得旺了一些。 “为什么?”骆其尘问。 伏禾诗拨着火堆,听到骆其尘的话之后反问他:“什么为什么?” “你现在丢下我,活下去的几率不是更大吗?”骆其尘说。 伏禾诗没有搭理他,给火堆里添了些树枝之后说:“我们什么吃的都没有,你最好少说点话,保存一点体力,这样死得慢一点。” 伏禾诗说了这些话,骆其尘也就没有继续和她说下去,半睁半闭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簇篝火缓缓跳动。 最后是伏禾诗打破了沉默,她伸手推了推半死不活的骆其尘,“既然你是皇子,就应该有些后援的吧?” “先前有,现在没有了。”骆其尘回答。 伏禾诗的视线透过窗户往外看着,“如果外面那些人不是你的后援,那他们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骆其尘一下子从半梦半醒中惊起,“什么?” 窗外能看到的地方就足有数十人,那些人从头到脚,全都包裹在黑色布料中。在夜幕的掩护下几乎看不出来。 伏禾诗连忙把火扑灭,却为时已晚。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一人影推开,骆其尘坐起身,将伏禾诗护在身后。 “敢问来者何人?”骆其尘对那人影说。 那黑影没有往前,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对骆其尘说:“公子莫要惊慌,在下只是一个大夫,受主子所托前来帮助公子脱离险境。” “我凭什么相信你?”骆其尘的眼睛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中闪烁着警觉的光,显然他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人。 那人没有起身,仍保持弯腰行礼的样子,“我的主人在外漂泊已经十年之久,他能否回家还要依仗公子,我怎敢让公子丧生荒野呢?” 伏禾诗能看到骆其尘在微微颤抖,骆其尘沉默了半天,问那人:“你的主子是谁?” “主子吩咐过了,不得告诉公子和公子身边其他人他的名姓,还请公子多多包涵。”那人说,“如果公子能信得过我,还请公子让我看看你的伤。” “过来吧!”伏禾诗说。 那人了过来,伏禾诗给他让出了地方,又把火堆生了起来。 这人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慈眉善目的样子,腰间背着一只木箱。 “他怎么样了?”伏禾诗问。 那老人一言不发,打开随身所带药匣,从中取出一个圆肚长颈的白玉瓶子。 打开药瓶,一股奇香从中飘散出来。 那老人从中倒出一粒药丸,伸手就往骆其尘嘴里送。 “这是什么药?”伏禾诗拦住了伸过来的那只手。 那老人也停下手了,“还请伏姑娘让老朽治好这位公子。” 伏禾诗拦在骆其尘身前的手抖了一下,接着说到:“你刚刚所说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不说清楚,我如何信你?” 那老人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没有抬头看过这两人,伏禾诗说这话之后,那老人才终于抬起头来。 伏禾诗心中一颤,那老人双目混沌无神,分明就是个瞎子。 “老朽所说的话,伏姑娘身边这位公子肯定是懂得。”那老人用那双映不出人影的眼睛“看”了一下伏禾诗,又“看”了一下骆其尘。 伏禾诗听到这话,转脸看向半躺半倚的骆其尘。 骆其尘眉头微锁,点了点头,缓缓说到:“陆卓玉。” 陆卓玉?一个质子竟然有这等神通?伏禾诗瞥了一眼窗外的人马,心中暗自说到。 伏禾诗不再阻拦,那老人觉得手上阻力消失,将手心中那丸药喂给了骆其尘。 那丸药闻着有异香,入口却又极苦,骆其尘差点又将已经吃下去的药吐出来。 那老人又从针囊中抽出数根金针,毫不费力地将金针刺进骆其尘胸口几处要穴上。 那老人内力极其浑厚,并未伸手却催的那几根金针在穴位中微微转动。 骆其尘的脸色也跟着渐渐难看起来,老人收功,几道金光闪过,金针又回到老人手中。 骆其尘吐出一口黑色粘稠的浊血,身上也冒出层层汗水。 伏禾诗扶住骆其尘后倒的身体,却发现骆其尘身上已经不像原先那般冰凉,反而比伏禾诗更暖几分。 “公子强行摧动内力所造成的内伤我已经替公子修复了,”那老人收起金针,说:“外伤还需修养,这些药对付外伤足矣。”那老人将先前那白玉瓶交到骆其尘手里。 “多谢前辈相助。”骆其尘接过白玉瓶,恭敬地说到。 那老人收拾好药匣,却没有随即起身离开,“公子,老朽有些话想跟你说。” “但说无妨。”骆其尘说。 那老人清舒一口气,对骆其尘说:“还望公子自己多多保重,我家主子寄人篱下,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眼皮子地下。我家主子虽有心帮你,大多情况下他也有难处,怕是不每次都帮到你。” “我当然明白。”骆其尘回答。 “公子心中若有还有一丝良知,就请公子安全地回到京都,登上皇位吧。”那老人临走之前,回头对骆其尘说到。 骆其尘面露狠意,后齿咬紧,嘴唇翕动却一句话都未说出。 那老人见骆其尘一言不发,嘴角一扬,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老人走出破庙,庙外那些人也转身准备离开,一丝声响也不曾发出。 待所有人都离去,伏禾诗问骆其尘:“最后那老人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回应?” 骆其尘转脸看着她,说:“我父皇尚且在位,谋求皇位是对我父皇的大不敬,罪大当诛!” 骆其尘的神色里却是满满地不甘,所以他的话在伏禾诗听来也不怎么像一个甘于当一个皇子或者王爷所说的话。 “自然如此!民女愚昧。”伏禾诗心中会意。 二人说完这些,便再也没有更多的言语。待庙内彻底寂静之后,一个黑影从屋顶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屋内两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睡一会儿吧。”骆其尘将身上的大氅全都移到伏禾诗身上,对她说完起身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伏禾诗问。 “那些人已经全都走了,这里应该 暂时安全了,”骆其尘说,“你先休息,我天亮之前便会回来。” 伏禾诗秀眉一皱,“难道你要独自离开,还要我一人待在这里?” 骆其尘饶有兴致地看了伏禾诗一眼,“盛气凌人的伏大小姐竟然怕黑?” 伏禾诗却也生气起来,“怎么?骆公子想用激将法让我留在这里?” “想要弄清刚刚那群人的真实身份,那个监视你我二人那人是唯一一条线索。”骆其尘说。 “走!”伏禾诗三两步跟上他,“你重伤未愈,该不会打算独自前往吧?” 骆其尘没有拒绝,一来时间紧迫,二来伏禾诗口中所说的也的确属实。 “你既然不确定那些人的身份,又为什么要相信他们?”伏禾诗问。 骆其尘远远跟着前方那人,脚下功夫却丝毫没有放缓,“我们远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如果那些人真是敌人,即便反抗我们也只有思路一条。” “那现在呢?”伏禾诗笑道,“即便现在你伤势有所好转,想必你我依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吧?那现在跟上去又有与飞蛾扑火有何区别?” “不跟上来,我们也必死无疑,易石庄那些人我们同样无法匹敌。”骆其尘说,“跟上来却有几分活下去的几率。” 伏禾诗不再言语,她从小就被别人以聪明称赞,但在骆其尘面前她并不敢像往常一样相信自己的聪明或者像往常一样依赖自己的直觉。 骆其尘很少起话头,别人说话他会应答,别人沉默他也就一言不发。所以当伏禾诗不说话的时候,二人之间又只剩下一片死寂包围了。 第9章 “军”后人(质子篇) 骆其尘和伏禾诗二人在夜色笼罩的森林里无声地穿梭。奔走在二人前方的那人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两个尾巴一样,十分从容地往前。 二人跟了一会儿,那人在树林的尽头停了下来。 伏禾诗和骆其尘也旋即停脚,侧身躲到一棵树后。 前方传来潺潺流水声,水声里又夹杂着少许马匹呼吸时的喷嚏声。 想必前方就是那些人的驻所了。 “前方就是我们的驻扎地了,还请二位留步。”前方那人背对着伏禾诗和骆其尘,从容说到。 形迹暴露,已没有躲藏的必要。 骆其尘从树后走出来,面带笑意,“既然阁下早已看清我的踪迹,那又为何要把我引到这里呢?”骆其尘问。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骆其尘。黑巾蒙面,骆其尘看不到那人的长相,借着月色骆其尘能微微看清那人眼中的狠厉之光。 “听主人之令,让公子相信我们的身份。”那人干净利落地回答。 骆其尘往那人跟前又走了几步,“让我相信你们的身份?但是我现在并不相信你所说的身份。” 那人大概是不知如何应答,不做声地站在原地。 骆其尘一面缓缓逼近那个蒙面人,一面从容不迫地说着:“如果你们的主人真是陆卓玉,他不过是一个质子,一个阶下囚。怎会有如此的势力呢?” “我……”骆其尘仿佛生来就有足以压迫他人的气质,短短几句话就让那人哑口无言。 骆其尘已经走到那人面前,“带我去见你的主子!”骆其尘冷冷说到。 那人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 伏禾诗全程在旁观,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蒙面人领着骆其尘往前走的时候,伏禾诗才从树后走出来跟上去。 伏禾诗偷偷抬眼看了骆其尘一下,脑海里却在闪现刚刚他和那蒙面人对质时候的画面。 旁人如果听过那老者的话,又被那老者救回一命,早该相信这群人的身份了。 而这骆其尘却咬住这群有恩于他的人不放,生性如此多疑? 那驻扎地连一个火星都没有,并不像有人的样子。 那蒙面人领着骆其尘和伏禾诗来到一处帐篷前。 “主人,属下该死,并未完成主人交代的事情。”那人跪在帐篷面前说。 “你先退下,明日受罚!”帐篷里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让那两人进来 。” 话音刚落,帐篷的门被人拉开,骆其尘走了进去,伏禾诗紧跟其后。 帐内陈列十分简陋,只有一张临时搭建的卧榻和一方小小的木桌,木桌上点着一盏灯,帐门一起火苗急促跳动。 晃动的灯光下,伏禾诗看不太清那人的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人的确很年轻。 “你先出去。”那人对守在帐内的一个人说。 那守卫退出帐内,站到跪在帐外那人旁边。 帐内只剩骆其尘,伏禾诗和那坐在卧榻上的少年了。 那少年面色如月,极为清瘦,在这昏暗的帐篷里仿佛要被角落的黑暗给化掉一样。 少年比骆其尘瘦些,五官与骆其尘的确很有几分相似之处。少年的手指纤长而骨节平滑,并不像习武之人,至少是不像握剑的人。 “陆卓玉?”骆其尘用疑问的语气说出一个名字。 那少年端起小桌上的灯,半举在面前,把他的脸又照亮了几分。 平眉凤眼,直鼻薄唇,都和骆其尘相似。最为不同的是,骆其尘眉头微皱但目光炯炯,而这人神色平静而目如寒冰。 “陆卓玉!”骆其尘的语气由反问变为肯定,“你是怎么从卢国脱身的?” “我从没有脱身,”陆卓玉把手中的灯又放了回去,“能出现先在这里,又顺手搭救你,纯属幸运。” 骆其尘没有纠结于陆卓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指了指帐外方向: “这些人,都是你的人?” “现在是我的人,”陆卓玉回答,“未来也是。” “他们过去的主人……”骆其尘从陆卓玉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不等骆其尘把话说完,陆卓玉就打断了他:“这些问题就不要问出来耽误时间了,我已经帮你救回一命了,你又为什么要冒险追上来?” 骆其尘微叹一口气,“仅凭我和这位姑娘出不来这座城。” “出不了这座城?”陆卓玉反问,“难道有人把你的脚捆住了?” 没想到这陆卓玉的性格比骆其尘的性格更恶劣几分,骆其尘重伤未愈竟还说这样的玩笑话。伏禾诗开始觉得眼前这两人才是亲兄弟,而那个陆卓英是个捡来的。 骆其尘倒也真耐得住性子,并没有因为陆卓玉的话而有一丝生气的样子,“你哥哥也会葬身于此。” 听到“你哥哥”这个词的时候,陆卓玉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我哥哥?” “在客栈的时候,仇家找上门来,我身受重伤只能把内力暂时传给陆卓英,让他抵挡那些人。”骆其尘说,“他一人能抵得了一时,抵不到离开这座城。” 陆卓玉看着骆其尘,眼中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但很快就又回归平静状态了,“你们的仇家,是易石庄那些人?” 骆其尘一惊,“你知道他们?” “在卢国的时候有所耳闻。”陆卓玉说,“你是怎么招惹到他们的?” “真正招惹到他们的不是我,是我的师父,慧因。”骆其尘回,“那些人极为记仇,我师父故去之后,他们便把仇恨转移到我和陆卓英身上了。” “如果让你去找陆卓英,你需要多长时间?”陆卓玉问。 “他脱身之后就会赶到城隍庙与我汇合,天亮之前,就可以找到他。”骆其尘回答。 陆卓玉叹一口气,“你和他回合之后,只管往前走,这里的问题我会解决的。你先离开这里吧,你我二人,太过招摇。” 骆其尘答应了,转身就要离开,一直站在一旁的伏禾诗也跟着要走了。 骆其尘要掀开门帘的时候,回过头来对陆卓英说:“我欠你的可能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还清。” 陆卓玉突然笑了起来,“想要回报?很简单,我还有两个月就会被送回南国,你只要在那时赶回帝都做回你的四皇子就行了。” “这是必然!”骆其尘回答。 “我还希望你能当上皇帝,”陆卓玉的语气中已经全无笑意。 “什么?”骆其尘一惊。 “偷梁换柱这件事,一旦暴露,对于你我,甚至对于南、卢两国来说都是灭顶之灾。”陆卓玉说,“只有你当上皇帝,才能真正把这件事镇住!” “什么?”骆其尘心知这不是小事,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对两个国家有“灭顶之灾”这样的影响。 陆卓玉没有在意骆其尘脸上的震惊神色,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可知道,为什么皇上要给你起‘其尘’这个假名?” “什么?”骆其尘并不理解陆卓玉这样问的用意。 “快离开吧,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陆卓玉对他说到:“陆君言,你一定要当上皇帝!” 骆其尘没有回答,却也没有丝毫犹豫不决的神色,掀帐离开。 伏禾诗走出帐篷,离开营地之后才深深呼了一口气。 “怎么了?”骆其尘问。 “你们姓陆的,是不是只有陆卓英一个正常人?”伏禾诗问得相当直接。 骆其尘一愣,“可能吧。不过姓陆的人的标准来看,可能姓陆的人中只有陆卓英一人不正常。” 伏禾诗撇了撇嘴,“你也不正常。” “你很正常吗?”骆其尘反问。 伏禾诗:“你才不正常!” 二人斗了一会儿嘴,气氛又诡异地安静下来,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沉默着往回赶。 骆其尘越走越慢,让伏禾诗心里有些害怕,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已累得不行。 天色由漆黑,变成极深的黑蓝色,一步步变成稍亮的深蓝色。天快亮了。 回到城隍庙,果然看到了之前乘坐的马车。 “不要停留,快往白城走。”陆卓玉说。 陆卓英把他和伏禾诗两人扶上车,驾车离开。陆卓英也不敢走得太快,驾车的两匹马大概也快到极限了,累死马的话接下来的路可能就只能靠脚走了。 一行人走得并不是很快,却也还在这一天之内赶到了白城。身后也并没有什么人追上来。 赶到白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四人找了一间客栈停了下来。 “小二,帮我好好地喂这两匹马。”说着,陆卓英丢给小二一块碎银,小二满心欢喜地接过了。 四人叫了一桌酒菜,吃饭的时候隔壁桌坐着两个人,看起来一个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另一个应该当地某户有钱人。两人在谈论着什么。 “诶,咱哥俩好久没见了啊,这顿必须算我的。”那个衣着讲究的人说。 那个生意人有些风尘仆仆样子,“好酒得管够啊,这路上可吓死我了。” “诶呦!什么人能吓得住你啊?少见,少见。”那个做东的给那人添了点酒。 “石城那边你知道吧?”生意人说,“那边有个手段极其凶狠的帮派,叫易石庄。” 伏禾诗,陆卓英,陆卓玉听到这话都心头一惊。 “平时我进了货,从那里经过总是得给过路费的。”那人语气里有些愤恨“现在呢,那个易石庄大概是坏事做的太多了,被天上派下来的神兵几乎全灭了。”那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10章 双面(质子篇) 很少有人知道,卢国皇宫里也会有这样一处清净的地方。 皇城中的护城河在这里流出城外,沿河的落花全都被冲到了这里,干枯腐败的花瓣树叶在水面上聚成一团一团的,像是肮脏乞丐身上结的巨疮,看了让人恶心。 这里人迹罕至,草木却欣欣向荣,繁茂的树木把这里遮得阴冷无比,连地面都是常年潮湿的。 这里有一个简陋的庭院,庭院内不比外面整齐多少。院子里有一棵歪七扭八的树,树上停着几只安静得像是死了的鸟,被一个人的吼声激的四处飞窜。 “陆君言!”沙哑而洪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紧跟这声音其后的是“砰”的一声破门声。 声音刚落,一个人不紧不慢地从正屋里走出来:“曹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曹成阁见陆君言出来,两步上前伸手握住了他的脖子。 “不知曹先生这是要做什么?”陆君言笑着说,丝毫没有惊恐的样子。 曹成阁气急败坏地扬起手,像是要打他,却只是恨恨地放下了。 曹成阁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凑到陆君言耳边说到:“你给我小心点,陆卓玉!” 陆君言抓住握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毫不费劲地把那只手扭到曹成阁背后,随后就把他扔出两尺远。 不等曹成阁从地上爬起来,陆君言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陆君言一脚踩中曹成阁的胸膛,曹成阁更难从地上站起来了。 “白翁死后,我就是你的主子。我以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会懂呢!看来我高估你了。”陆君言脚底猛地用力,鲜血就从曹成阁的口鼻中流出来了。 原先趾高气昂的曹成阁,现在在陆君言的脚底下面色青紫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一副活不了的样子。 “把他处理掉!”陆君言说。 一个穿着太监宫服的人从屋里出来,架起那人就离开了。 这里又回归了平静,一点人声都没有。 “主子,曹先生死了?” 陆君言回到房间里,鞋面上粘着几滴刚刚曹成阁吐出的血。屋里的侍女显然看出来了。 “一条不听话的狗而已,死就死了。”陆君言瞥了一眼那个侍女,毫不在意地说到。 那侍女神色一变,咽了一口唾沫,不再说话。 “锦妃那里不需要人照顾?”陆君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我,我先回去了,陆公子。”侍女说完,低头快步离开了这座荒芜的院子。 陆君言,或者说陆君言的替身陆卓玉,看着那惊恐逃离的侍女,眼中不由得露出了满是讥讽的笑容。 陆君言平日在卢国皇宫的存在感极低,这也正好给了他很多时间和机会去做别的事情。 但,不论陆君言有何种神通,在这卢国皇宫里,他依然只是一个人质,一个阶下囚。 明面上,皇宫里几乎所有人都可以骑在他头上,戏弄他。 卢国虽在南国之南,天气却并不比南国暖和多少。 阴冷潮湿的寒气直往人骨子里钻,没有多少人能扛得住这样顽劣的寒气。 陆君言的住处总比其他地方要更早入夜,皇宫仍沉浸在通明灯火里的时候,陆君言这里早就已经被黑暗包围了。 入夜之后,几个太监疯狂地砸着陆君言的门。 陆君言开了门之后,看到那几人的架势,已经能猜出有什么事了。 为首的太监一脸贱笑,拉过旁边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 “陆公子,今晚陛下设了酒席,想请陆公子去弹琴助兴,”那大太监拿起托盘里的东西,“这是陛下赏赐给你的,穿戴好了就跟我们走吧。” 大太监那令人作呕的表情,并没有给陆君言带来太大影响,他接过大太监手中那件薄如轻纱的翠绿色衣服,神色平静地回到:“谢陛下的赏赐。” 陆君言狠狠攥着那件衣服,神色从容地进了屋。他没有点灯,在黑暗里把那件薄如轻纱的衣服套在白色底衫上。 轻纱不避寒,底衫也是,及时没有灯陆君言也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被冻得面色发青。 陆君言走出去的时候,那大太监提过旁边人手里的灯,照着陆君言细细打量起来。 “没想到,陆公子穿上这衣服竟然有几分女人姿色。”说着,那太监爆发出一阵极其尖细的可笑笑声。 陆君言本就清瘦,现在脱了冬衣,更显单薄。杵在那群笑得满面发红的太监中间,却并没有羞愧或者害怕的样子。 “还请公公带路。”陆君言嘴上微微笑着,眼中却还是一片冰冷。 只是那一群低矮的太监大概是看不清陆君言眼中神色的,只看到了陆君言嘴上的笑了。 那大太监领着陆君言往御花园方向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笑,像极了一只丢了脑子的傻狗。 卢国的上任君主只当了七年皇上,正事没做多少,附庸风雅的事情却做了一件一件又一件。 从这座御花园就可以窥见一二了,时值冬季,院内开满了各色梅花。 梅花香气像是被这冷气冻成了一只只细小的冰刺,直直刺进人的肺里,而后又被人的暖气化开弥漫人的整个胸腔。只是在这里走上几步,陆君言就觉得那花香像是不散的鬼混一样缠住了自己。 御花园正中央有一座十二角的大亭子,大亭子周围有一圈水流环绕,水流的外面又环绕了十二座八角小亭子。 亭子的建筑手法极为精致,但将着大大小小十三座亭子凑在一起就变得庸俗而不伦不类了。 妃嫔宫女占了几座亭子,几位大臣带着家眷又占了几座亭子,而中间那座自然是留给皇上的。 陆君言没有去看身边那些笑着的人,也没有去看那些企图用一支舞,一首歌挣得奖励的下人。 环绕在亭子中间的那圈流水上面,有几块巨大的石头,其中一块石头上放置着一张古琴。 这陛下也真是独出心裁啊,陆君言笑了笑,跨过那道水、盘腿坐到石头上,低头抚琴。 他的琴声响起的时候,另一边的舞女也开始甩动舞袖翩翩起舞了。 那些舞女大都十几岁的年龄,在这寒冬里穿着半遮半露的舞衣,故作妖娆地扭动早就被冻僵的腰肢,用那一张张被冻得青灰的脸向亭中的人谄媚地笑。 陆君言不觉得那看惯了绝色佳人的皇帝会喜欢这样跳舞的人,也不觉得那些赏遍各种风花雪月的显贵们会喜欢那些可笑的笑容。 这种“雅致”的玩乐,不过是因为那群人想看而已。 在那群人眼中,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没有正当理由的。比如说,他们在寒冬里聚在一起,也许只是纯粹地想看看那些下贱的人挨冻罢了。 最沉浸在宴会氛围中的,自然是那坐在正中间的皇上了。 卢国上任君主被刺杀,英年驾崩,现在的皇帝不过是个登基五年、刚到弱冠之年的顽劣少年罢了。 陆君言一曲终了,那皇上竟然鼓掌叫好了。那些舞女瑟缩着鞠躬行礼,就退下了。 皇上笑眯眯地目送着那群人退下,过了半天才收回眼睛。 “对了,皇叔先前不是要跟朕说话,趁这功夫说了吧。”皇上说完打了个哈欠。 卢国义亲王卢义和闻令从酒桌上站起来,走到皇面前,“陛下,那南国质子陆君言,未经允许擅自出入皇宫,威胁我卢国安危,应当打入大牢,待查明他的意图之后再做严惩。” 卢国皇上又打了个哈欠,转脸看着那坐在石头上的陆君言,问到:“陆君言,他说的是真的?” 陆君言放下膝上的古琴,跪到石头上:“禀报陛下,我从未我离开过住所,也不曾有擅自逃离的心思。况且皇宫守备森严,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掌控之中,我又如何逃得了?” 皇上被这话唬住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大概是皇叔弄错了。” 义亲王脸色一冷,指着陆君言,厉声问道:“那你可以说出三日前,你人在哪儿?有谁可以作证吗?” “我不能,”陆君言说。 不等义亲王露出得意的笑,陆君言又说到:“我独来独往,岂会有证人证明我的行踪呢?既然义亲王是个讲究证据的人,那义亲王可有我离开皇宫的证据?” “你!”义亲王气急败坏地指着陆君言,“你强词夺理,我既然向陛下禀报,那就肯定是有所依据的,岂会无中生有?” “算了!”皇上撑着下巴看着两人, “派个人看着他就行了。” “陛下圣明!”陆君言叩首。 皇上没有正眼看陆君言,对在坐各位臣子说到:“今天就先散了吧,朕累了。”随后又指着陆君言,“你就在这跪到天亮吧,以后再有可疑举动,就关进大牢。” 皇上离开之后,那些大臣才陆续离开。义亲王义愤填膺,瞪着陆君言,愤愤离开。 宴席散得很快,御花园中很快回归寂静。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闪过,隐藏到一座小亭悬挂的帘幕里。 “刚刚在座的人中,有我们的人,主子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个证人。” 那躲在帘子后面的人说,“只要主子开口,必定有人为主子说话的。” 陆君言仍跪在地上,“多一重谎言就多一重被揭穿的可能。而且,我提到的人必定会被义亲王盯上,这样一来我们必然会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但如果为了保全属下,而让主子陷入危险,对我们不是更大的灾祸吗?”那人从帘幕中走出来,看着跪在水中石头上的陆君言说。 “我自有分寸,”陆君言说,“把锦妃踢出去吧。” 那人点头。 “不要自己动手,借其他人除掉他。”陆君言嘱咐,“还有,吩咐下去,从今日起,低调行事,不得有任何纰漏。” “是,主子!”月光照进亭子里,那人的脸露了出来,正是先前被处理掉的曹成阁。 第11章 白城 四人来到白城,在停脚的第一个地方就听到了关于石城的谈话。 骆其尘心中自然知道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天兵”到底是怎么回事,故作冷静地坐着,耳朵却不肯放过任何一句话。 “天兵?”那个当地人有些惊讶,“你可别唬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天兵啊。” “你可别不信,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多多少少也是见过世面的。”那个生意人又灌了一口酒,“但是那些人的死法的确是蹊跷啊,根本不像是人做的。” “你见到那些人的尸首了?”那个当地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生意人。 生意人终于放下了酒盅,夹了两口菜,又说到:“别提啦,晦气。” “到底怎么个蹊跷法儿?”那个当地人不依不饶地问,又给生意人倒了一杯酒。 “我出门在外,向来是能少得罪人就少得罪人的。有人收过路费呢,我也就给,图个平安。”那人无奈地说,“昨天晚上,我走的夜路,照例还是会有人拦车收钱的。但是昨天却迟迟没有人出来。” 那个生意人叹了一口气,“唉~我这也是贱骨头,没人出来收钱本应该抓紧赶路的。我竟然忍不住去平日那些人呆的地方看了看。” “看到了什么?”那个当地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哪能看到什么啊。”生意人说,“我连刀剑碰撞的声音头没听到。那里阴风阵阵,易石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脖子上的血都喷出老高的。” “你就没看清是什么人杀的?”当地人满脸怀疑的样子。 “我要是能看清是什么人杀的,还能跟你说是天兵吗?”生意人瞥了他一眼,又喝了一杯酒。 那个当地人自然不相信这样的言论,夹了一口小菜,就着酒吃下去,“你怎么肯定是天兵呢?没准是阴兵呢?” 那生意人有些语塞,喝着酒,“你不相信那是因为你没见到。” 这时,一对穿着白色毛皮的男女出现了。 “这位大哥刚刚说的可是石城那个易石庄?”那个女孩子问。 那生意人有些喝醉了,粗声粗气地回答:“难道还有两个易石庄吗?”说完抬头瞪着问话那人。 问话那女孩儿是刚从客栈外面进来的,被冻得有些发白的脸被客栈里面的暖和气熏得微微泛红,可人极了。 大眼睛笑眯眯地弯着,樱桃红唇偷着光,也是微微扬起的。 那生意人一看是这么一个好看的姑娘,气势软了下去,“小姑娘不要问这些话,会被别人绑去的。” 那姑娘身边的人和姑娘有几分相似,剑眉星目,颧骨微凸,身材挺拔,是个十分精神的少年。 听到生意人的话,那少年哈哈一笑,“她被人绑去?她被人绑去怕是又会被人送回来的。” “张儒文,你是不是欠收拾啊?”那姑娘环抱手臂,瞪着那个叫张儒文的少年。 张儒文伸手弹了一下那姑娘的额头,“在外面就是这么叫兄长的?” 张儒文不去理会鼓着脸生气的小姑娘,转身对那两人说:“让二位见笑了。” 说完拖着那个小姑娘就往伏禾诗几人这边走,那两人在四人旁边坐下,小姑娘吵着要吃好吃的,张儒文无奈地把店里口碑好的东西都叫了一边。 等着上菜的功夫,张儒文百无聊赖地环顾了几下周围,却发现陆卓英在看着他。 被发现的陆卓英对他点头打了个招呼,张儒文笑了笑算是回了礼。 张儒文看了看这一桌的人,立刻就被陆卓英身边安静文雅吃着东西的伏禾诗吸引住了。 张儒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伏禾诗看,很快就被伏禾诗发现了。 伏禾诗看了他一眼,没有做任何回应,继续低头吃东西。下一瞬间那个张儒文已经站到了伏禾诗旁边了。 “不知这位佳人叫什么名字?”张儒文低头侧脸看着伏禾诗问。 伏禾诗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脸,一碗汤就泼了过去。 张儒文挂着一脸的菜叶子和蛋花,被汤水迷住了眼睛。 那个姑娘看到这个情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嘴上数落到:“真是活该啊。” “张舞杨!一个姑娘家的,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喧哗,成何体统?”张儒文盯着一头一脸的蛋花,呵责着自己的妹妹。 不过并没有让起到任何震慑的效果张舞杨笑得更厉害了,引得客栈里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陆卓英也忍不住抿紧了嘴。 “张公子,对不起。你说话太突然了,我不是有意的。”伏禾诗掏出手帕递给张儒文。 张儒文接下了,甚至有些欢喜地样子,“是在下太过唐突,是在下的错。” “可不是你的错嘛,赶紧擦擦吧,恶心死了。”张舞杨十分嫌弃地说。 张儒文不好意思地回到自己的那桌,张舞杨一面数落,一面帮他清理脸上的污秽。 四人吃完就都上楼休息了,姓张的兄妹吵吵闹闹的吃完也在伏禾诗四人的隔壁开了两间客房。 第二天一大早,客栈开门不久,窗外就开始闹腾起来了。 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吆喝声都响了起来,喧嚣声一浪赛过一浪,客栈里的人自然是没办法继续睡下去的。 伏禾诗和猫儿都起的很早,楼下喧嚣起来的时候,她们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猫儿双手托着腮帮子,从靠街的窗口往下张望着。伏禾诗坐在桌边,看着桌上摆着的一个长盒子,默默发呆。 那个盒子和先前盛放“无欲”剑的匣 子很有几分相似,盒子里装的是那把“无欲”剑。 这是前一天,他们从石城脱身后,陆卓英第一时间交给她的。 “伏小姐,”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猫儿猛地一机灵,转身去开门。 进门的是一个客栈打杂的,手里端着早饭,“这是早饭。”那人放下早饭就走了。 “小姐吃早饭了。”猫儿把手放到伏禾诗眼前晃了晃,“小姐?” “知道了。”伏禾诗把木盒放到一边。 离开伏府之后,伏禾诗就再也没有那些讲究了,一日三餐全是和猫儿一起吃的。 猫儿坐在伏禾诗旁边,小心地嚼着烧饼,微微抬头看着旁边的伏禾诗,“小姐在想事情吗?” “乖乖吃早饭,再多嘴就罚你不准吃午饭。”伏禾诗很随意地说着。 猫儿乖乖低下头去,嘴里轻声说到:“小姐不要怕,陆公子人很好,会保护小姐的。” 伏禾诗有些生气,“哼!才跟我几天啊,就开始替别人说话了?” 猫儿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伏禾诗,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小姐原来不想跟着陆公子吗?” 伏禾诗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虽然这两人的确不像坏人,但说到底他们都是害死我们伏家上下二十多条人命的人。” 猫儿脸色一白,“那小姐打算怎么办?” 伏禾诗看着猫儿,冷着脸说:“报仇!” 猫儿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贫家孩子,进大户人家做事也就一个多月的光景,见得世面少的可怜。 伏家的遭遇本就让她心里怕得要死,现在伏禾诗要找到那群杀人凶手报仇,更让猫儿心里觉得害怕了。 猫儿心里虚虚的,也不敢再看伏禾诗,弱弱地问:“小姐打算怎么报仇呢?” “我自有打算。”伏禾诗喝了一口粥,神色平静地说。 “那我呢?也要跟小姐一起吗?”猫儿胆颤心惊地问。 伏禾诗看了吓得面色发白的猫儿,心中暗暗叹息,“你先吃饭吧。” 早饭刚完,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吵闹声。 “舞杨!”张儒文嚷嚷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没有传来张舞杨回复的声音,只有一声茶杯打破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陆卓英的声音,伏禾诗提起耳朵听着。 之后就有一声开门声,然后又有打斗声传来。 “隔壁的兄妹在吵架吗?”猫儿侧着耳朵问。 伏禾诗提起桌上那把“无欲”剑,“你不要乱跑。”吩咐完,伏禾诗就出了门。 张舞杨的房门大敞着,里面传来刀剑碰撞和东西打碎地声音。 房间内,两个穿着客栈小二衣服的人,手握长刀,正和陆卓英打得难舍难分。 伏禾诗的父亲是一代江湖大侠,她在耳濡目染中也学会了不少武功。 虽然内力方面稍有不足,但在招式上却很少输于其他年轻人。 伏禾诗的加入,很快就让陆卓英得到了优势。两人很快将那两个刺客制服了。 伏禾诗和陆卓英还没来得及问话,那两人便口吐白沫,面色青紫倒在地上。 “他们服毒了!”伏禾诗把那人丢回地上。 陆卓英转头看向张儒文和张舞杨,“这是怎么回事?” 张舞杨已经失去意识了,张儒文虽然还醒着,但手脚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完全站不起来。 第12章 留下 张儒文和张舞杨只不过是被下了迷药,过了两个时辰,两人渐渐缓过劲来。 陆卓英和伏禾诗在一旁看着,两人刚醒,陆卓英就握紧手中的剑挡到了伏禾诗的身前。 张儒文刚恢复意识,手脚却还虚软,毫无抵抗的能力。 “陆卓英!”伏禾诗皱眉,拉开站在自己身前的陆卓英,表情有些无奈。 陆卓英没有赖着不动,让到一边。 “为什么那群人会袭击你们?”伏禾诗看着张儒文的眼睛,用不容抵抗的强硬语气质问到。 张儒文撑起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实不相瞒,那些人是我家的仇人。” 伏禾诗听到“仇人”二字,眼光微微一颤,但很快便恢复了镇静,“仇人?” “是,我父亲被冤入狱,母亲抑郁而亡,我这次出来就是想去国都请父亲的友人出手相助。”张儒文表情有些沉重,眼睛里满满都是愤恨。 伏禾诗理解那种伤痛,也正因为了解那种伤痛,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安慰张儒文。那种切肤之痛,怎会因为一句安慰而有一丝缓解? “这次,如果不是二位出手相助,恐怕我和妹妹都要交代在这里。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张儒文褪去了初见面时玩世不恭的样子,诚恳地对伏禾诗和陆卓英说。 陆卓英连忙阻止,“任何一个常人,都不会见死不救。不必挂在心上。” 听到陆卓英这句话,张儒文冷哼一声,“世事怎会如此简单?一人落难,其他人只会忙着落井下石,岂会有人想着道义?” 伏禾诗也看着陆卓英,虽不如张儒文表现得那样露骨,但也是可以看得出来,伏禾诗是同意张儒文这个说法的。 “你们二人还未完全恢复,先休息吧。我们不再打扰了。”伏禾诗拉着陆卓英的衣袖走出房间,轻声带上门。 陆卓英被这一举动搞得有些拘谨,耳朵燥热起来,整张脸都泛起红晕。 “真不知道该说你傻好,还是说你天真好。”伏禾诗说完这话,放开手,微微摇头叹气。 陆卓英脸上红晕褪去,露出严肃的神情来,“我知道,伏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自然也明白关于人心险恶的道理。” 伏禾诗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世上的事情,是说不准的。有坏的,也有好的。虽然用警惕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会更显聪慧。”陆卓英突然笑了一下,“但是我更想往好了看,世事本就够艰辛,如果再把它往坏处想,日子该有多绝望啊。” 伏禾诗看着陆卓英的笑,突然间恍惚了,仿佛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往好处想想,日子就不会那么沉重了。 “你们在做什么?”和陆卓英完全不同的,骆其尘就是那种倔强地、坚持着要防范所有事的人。就连说句话,都像怄气似的。 骆其尘走到二人旁边,像是从二人的举止神色中察觉到了什么,推开身边的房门就进去了。 看到软瘫在床的二人,几具死相极惨的尸体也暴露在他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骆其尘面露愠色,质问二人。 张儒文这时已经可以站起来了,扶门站在骆其尘身后,“多亏这位公子出手相救,我兄妹二人才得以免难。” 听到这话,骆其尘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对陆卓英说:“以后这种闲事不要多管。” 站在骆其尘身后的张儒文面子有些挂不住,低下头,没有说话。 “把尸体处理掉,房间里的脏乱和血迹也要一并处理掉。”骆其尘对陆卓英说,“连一丝尸体的气味都不准留下!” “我知道。”陆卓英忍不住笑了。 张儒文也抬起头,笑眯眯地对着骆其尘的背影说:“多谢这位公子指点。” “哼!一群蠢货!”骆其尘没有理会张儒文的客气,袖子一甩就回房间休息了。 伏禾诗也觉得这样的骆其尘有点意思,也能理解之前陆卓英说的骆其尘在照顾他是什么意思了。 大概也真的是因为白城比较太平的缘故,这里的人的警戒心很弱。 楼上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楼下以为是昨夜入住的兄妹两在闹脾气。 傍晚时才有人终于忍不住好奇心上来打探,不过幸运的是,当晚入住的人只有张姓兄妹和伏禾诗一行四人,旁人即便问起来,事情的真相也好圆过去。 夜色降临,客栈打烊之后,陆卓英和张儒文借着夜色掩护,把那几具尸体处理掉了。 猫儿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但并没有多问,端盆水拿块抹布就把那间出过事的房间擦得干干净净了。 倒脏水的时候,却被客栈的老板娘碰了个正着。 老板娘是个很健谈的女人,说话声音虽不温雅,却有亲和力。 虽然年近四十,眉眼之间却还残留着一丝风韵,走起路来摆动腰肢也有几分魅惑。 “哎呀,姑娘啊,这种粗活怎么能叫你来做呢?只管吩咐我店里的这些伙计就好了,快放下!”说着从猫儿手里夺过盆子,对一旁擦桌子的人说到:“三儿,把这盆脏水倒出去!” 那盆脏水里,混着灰尘和污血,呈现一股红灰的颜色。老板娘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猫儿没有想太多,倒了水就回去了。 回到房间,发现一直冷着脸的骆其尘也在,伏禾诗看到猫儿回来了,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小姐,怎么了?”猫儿问。 伏禾诗招了招手,“猫儿,你过来。” 猫儿一愣,慢吞吞地走到伏禾诗旁边,“怎么了?小姐?” “猫儿,接下来的路,我不能带着你了。”伏禾诗并不是玩笑的样子。 猫儿听到这话有些惊恐,“小姐,这是不要我了吗?” “猫儿,”伏禾诗说,“你不能再跟着我了。” 猫儿眼中慢慢闪出两点泪光,又轻声问到:“小姐不要我了?” 伏禾诗握住猫儿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猫儿年纪小个子也小,二人这般亲密在旁人看来不像主仆,倒像姐妹。 “猫儿,我接下来要走的路极为凶险,你若跟着我,我们只会相互连累。”伏禾诗说。 猫儿没有理解自家小姐话里的意思,一边皱着眉像是在思考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一边问:“猫儿不会的。” 伏禾诗心一狠,把猫儿推到一边,“如果你跟着我,以后只会拖我后腿。而且,你跟着我,会害死你的。” 猫儿脚下不稳,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眼泪再也忍不住,冲出眼眶,“小姐不要猫儿,那猫儿要怎么办?” 一旁的骆其尘终于开口了,“这间客栈真好缺人,老板娘待人也好,你留下打个杂。” “我,”猫儿睁着大眼,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嘴长了半天,但最终没说出什么话来。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敲门,来的人正是那个人老板娘。 “这就是猫儿小姑娘吧?”老板娘伸手给猫儿抹去眼泪。 老板娘柔软温暖的手让猫儿心里一颤,她抬头看老板娘。 老板娘微微笑着,“猫儿姑娘,跟我来吧。” 猫儿又忍不住落泪,知道伏禾诗不再是拿她开玩笑了。 她含着眼泪,跪到伏禾诗面前:“小姐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本打算一辈子给小姐当丫鬟来报答小姐。现在小姐不能带着我了,那猫儿只能听小姐的话,来报答小姐了。” 说完这些话,猫儿还跪在地上。伏禾诗没有看她的打算,老板娘把猫儿从地上拉起来,牵着她的手就出去了。 伏禾诗的眉头一直紧锁着,表情并不像摆脱一个累赘之后那般轻松。 送走猫儿这个累赘的计划基本完成,骆其尘就起身离开,要推门的那一刹那,他转过身来对伏禾诗说:“你想复仇,就不要感情用事。” 伏禾诗抬头,眼睛对上骆其尘的视线,“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割舍亲人的时候,没办法像您那样洒脱。” “我哥哥想杀我,是他不念情意在先,”骆其尘说,“杀了他,那也只是他咎由自取罢了。我没有必要给自己套亲情的枷锁。” 伏禾诗看着骆其尘,双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伏禾诗说到做到:“我们只合作到杀死你三哥为止。” “好。”骆其尘回答得很干脆。然后推门离开,毫不犹豫。 已是深冬季节,房门推开的时候,屋外的寒风就会猛地灌进房间。伏禾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关节都能被寒风冻得冰凉。 伏禾诗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早就落了绿叶的树。 已经是深冬季节了,以后寒风凛冽就是常态了。 第13章 十年流转(卢国)(质子篇) 十二年之前,卢、南两国因为国土纠纷开战。 大战持续两年,两国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战火蔓延、两国大半疆土都化为战场。 最终,人民不堪重负,朝廷也无力再持续战争,两国达成共识,终于停止了战争。 在战争中落得劣势的卢国,将两国交界处十五座城池划给南国,请求休战。 南国应允,却在卢国的要求中不得不将四皇子陆君言交给南国做人质。 两国约定,十年为期。十年之期一到,卢国立马送回南国四皇子。 经过十年整顿与修养生息,南国国力日益昌盛,甚至已经强过十年前。 卢国在这十年间,又经历了一次内乱,表面上国力比战时要强了很多。但实际上,国家内部权利混乱,朝廷党羽纷争。 卢国国君五年前驾崩,而当时卢国国君设的太子不过是一个懦夫。 现任国君,性格懦弱,生活极为奢靡。无半技之长,却又刚愎自用,为政残暴。 这种情况下,卢国大权旁落倒成个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卢国上下,实际威望最大的是在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劳的义亲王。义亲王并没有不臣之心,一心想要扶起那个不成才的国君。 卢国国君虽骄奢淫逸、摈弃忠言,但对义亲王说的话却也常常上心。所以,卢国到底也没出什么大岔子。 卢国前、现两任国君,都是会享乐的主。 前任国君虽喜欢享乐,但也是个杀伐果断、明辨忠奸的英雄人物。虽只在位七年,七年间也做过不少愚昧的事,也做成了不少大事。最大的事就是挑起两国战争,折了卢国十五座城池。 现任国君,沉迷美色且男色、女色,都不避讳。万事都有义亲王担着,也不敢有人置喙。 五年前,卢国国君去世,宫廷内外一时间暗潮涌动。 各方势力跃跃欲试,义亲王力挽狂澜稳定人心、一举将太子送上皇位。 无奈,义亲王再能耐却势单力薄,难以做到斩草除很。 动乱被平,各种势力也偃旗息鼓,但实际上又留下了祸根。 朝野之外的动荡,难以控制又没有造成太大影响,谋反的人大多落草为寇做了匪徒。 朝堂之上,有逆反之心的、稍微露出破绽,全被义亲王斩杀了。 在众多势力中,影响最大、实力最强的要数贤亲王和他的众多手下了。 贤亲王在当年的皇位之争中落败,心中一直忿忿不平。国君一驾崩,他便开始蠢蠢欲动。 贤王兵败入狱,手下所有人罪轻者发配,罪重者斩首。但传闻中,贤王还有一只遍布朝野上下、充斥江湖远近的“暗军”。 但,多年来毫无线索,再加上贤王已经入狱。“暗军”这件事就被当成不实传闻,不了了之了。 但实际上,这支“暗军”的确是存在的。 只不过这支“暗军”,并不是人们所想的“一群战士”。而是贤王当时手里掌握的各种人脉关系。 贤亲王的手段不比卢国先主光明磊落,先主驾崩,贤王为了扩充势力,利用手下擅搜集信息的人,掌握了很多有权或者有钱人的命门要害。 卢国上下,或朝廷要官、或大商富贾,很多人都被贤王攥得死死的。如此,也慢慢传出“贤王有一支暗军”的传言来了。 义王的打击下,贤王倒台,实力不在,那些人自然也就各自避散了。 在义王的“暗军”里,有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那便是先皇的后宫中人。 虽然卢国十年前的战争中落得了下风,但实际上也算是天下强国,所以谋求和亲的边境小国实在不在少数。 卢国国君贪图美色,有的人瞧准了这一点,将貌美的公主送到卢国。两国国君虽然各自欢喜,但那些要嫁给老头子做小妾的美貌公主自然大都不愿意。 卢国国君性情又残暴,待人自然一阵冷一阵热,这当然更让远嫁的美人们寒心了。 贤王看出了这一点。虽然对国君的这种举动不置可否,实际上却是助推了国君的这种行为。 国君娶亲,贤王便主动要求去迎接,实际上是趁这时机拉拢了人心。 要和亲的人,大多迫不得已,嫁出女儿的时候多有不舍。贤王一表人才,口才又好,神态表情更是到位,许诺卢国不会亏待公主便让那些小君主心生感激了。 这些小君主,大多是墙头草,谁的权利大他们就依附谁。先皇驾崩,他们暗中帮助贤王,贤王兵败,他们也偃旗息鼓。 义王虽倒台,但实力还是在的,只不过是隐藏在了茫茫人海中,不见了踪迹。 义亲王再能耐,那怕真到找到贤王手下的这些势力也难以触动。更何况,贤王为人谨慎,当年形势变化的时候,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义亲王用了数年也难以揪出任何人。 而当年贤王身后的那支最重要的人马,那支查明世上秘密、察觉风吹草动的人,更是消失得像完全没有出现过一样。 关于这群探子,唯一知道的事就只有一句传言,那群探子的领导者,姓白,人称“白翁”。但义亲王查便贤王所有来往过的人,也没有发现一个姓白的人。这句传言也终究没能坐实。 然而没错,“白翁”的确存在,只是不姓白。 卢国现任国君,十五岁登基,今年也不过刚到弱冠之年。 少年稚气没褪去,成年眼识未长成。顽劣却懦弱,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也多亏了这位君主信任义亲王,义亲王也一心扶持他,才使得朝廷稳固。 少年国君在方面都毫无建树,但是在吃喝玩乐上却是一把好手。吃喝自然不必说,那必定是一国上下最好的。说到玩乐,则更让人咋舌。 少年国君,喜爱美色、男女不拒。 南国质子陆君言,性格冷漠,身体单薄。平眉凤眼,面如皎月,生得一副软弱面相。却也是一个实打实的美男子。 卢国现任国君、五年前的卢国太子,自然是没少招惹他的。 不过幸好有义亲王用“大局为重”来不停劝诫着,这位国君一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来。但穿着“翠绿纱衣弹琴”这种事,却是时常发生的。 陆君言终日以一副和颜悦色待人,像一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他在卢国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偶尔出现在君主的宴席上:一袭绿衣,让众人笑话。 众人笑过也就笑过了,很少有人会再看他一眼。他就像整座皇宫最低贱的琴师一样。 与琴师不同的是,陆君言也同样会武。整个皇宫里,算上皇宫精锐护卫,也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而且,他也远非表面上那么容易招惹。 贤王兵败,白翁去世。当年被贤亲王看重的南国四皇子却还在。 贤王那样的人,连价值微小的和亲女子都未放过,又怎么会舍弃南国四皇子这样的角色? 贤王太擅长算计了,他在算出自己可能落败的时候,就给自己设计好了退路——陆君言。 陆君言当年不过十三幼龄,眼神举止却透着一股成人的稳重、做事干脆利落,很有魄力。同时又不失计谋,实在是一个人才。 贤王和陆君言达成约定,倘若兵败,陆君言全权接手贤王手上残余势力,时机一到,灭掉卢国国君。 然后贤王登基,陆君言回国。 这个协定是贤王提出来的,一是为了邀请,一是为了试探。 陆君言听到贤王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张稚气满满的脸没有欣喜,也没有惊讶,他只是十分客气地笑了一下。 然后对贤王说:“贤王若是兵败,那您手下的势力也肯定会失控,倘若到我手上,只会为我招来杀身之祸。” 这些话让贤王有些惊讶,但这些的确是十分可能发生的。 “你是卢国亲王,我是南国臣子,我们本是敌人。让你的势力听从我的指挥怕是难如登天。”陆君言给他提了一个条件:“如果贤王真的想与我合作,我有一个要求。” 陆君言说的不是“请求”,也没有商量的意思,是十分干脆的“要求。” “我要你把主子的身份给白翁。”陆君言露出毫无暖意的微笑。 贤王饶有兴致地笑了出来,“你的要求就是把权利给别人?” “自然不是,”陆君言回:“我镇不住你的人,但白翁可以。与你手下所有人作对,远没有讨好白翁来得容易。” 贤王也是聪明人,积跬步以至千里的道理他自然懂。 当然,这些事都是五年前的老故事了。 现在白翁已逝,十年之期也快到了。谁能说清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第14章 除掉锦妃(质子篇) 卢国的冬天永远都是阴冷阴冷的,大多时候,天空都是灰蒙蒙的,空气里也常常弥漫着沉重的湿气。 而今天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儿,艳阳高照,温暖如春。 很多宫女都把物什拿出来晒了。 各位妃嫔也趁着好天把那些受了潮的锦服华裳拿出来晒了,宫中女子向来善妒,晒物件儿当然也能成为攀比的机会。 那些摆在敞亮地方的自然都是最华丽的,最惹人眼的。 “锦妃姐姐这件大氅真是漂亮。”丽贵妃带着一行随从一路扭着腰肢慢慢往锦妃这边走来。 丽妃的父亲是战功显赫的大将军,在朝中颇有威望,丽妃在宫中自然也有几分重量。 而锦妃则是众多和亲妃子中的一个,嫁到卢国还未来得及侍奉先皇,先皇就驾崩了。 二人的地位,不用比较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这件衣服是我的嫁妆,是白狐皮子做的。丽妃妹妹若是喜欢,可以拿去。”锦妃一脸不悦,强忍着脾气说。 丽贵妃的手在那件狐皮大氅上停留了片刻,笑到:“岂能有妹妹抢姐姐嫁妆的事?这件衣服还是姐姐穿了最好看。” “这是?”丽妃突然发现了什么,伸出玉手从一个首饰盒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白玉小圆盒子。 锦妃看到这个心里一慌,故作镇静回答到:“这不过是一盒普通的胭脂罢了,不过是盒子好看些。” “哦?”丽贵妃微微一笑,轻轻打开那个盒子。 “诶!”锦妃刚要伸手拦着,但丽贵妃已经把那盒嫣红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 丽贵妃微微一笑,把盒子盖了起来,“锦妃这胭脂香味真奇特。宫中从来没见过呢。” 锦妃神色有些紧张,“这不过是普通的胭脂罢了,不比宫里其他姐妹们用的好。” 丽贵妃并没有把那盒子放下的打算,“这盒胭脂,姐姐就送我吧。” “这,”锦妃有些为难。 “锦妃姐姐这盒就送我吧,一会儿我差人送几盒好的,就当我俩换了。”丽贵妃把那盒子攥在手里,对锦妃说。 “既然妹妹喜欢,那就尽管拿去吧。”锦妃说。 那盒胭脂的确是普通胭脂,不过里面掺了些其他东西。丽贵妃在宫中多年,不可能连这些药的味道都闻不出来。 锦妃一脸怒色看着丽贵妃一步一扭地离开,两只手攥得紧紧的。 “娘娘,这胭脂不过是普通胭脂,颜色质地都属一般,干嘛非得降下面子要过来呢?”伺候丽贵妃的宫女看着那盒胭脂,并不能看出什么别样来。 丽贵妃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给我擦上。” 宫女不敢再多嘴,把那胭脂轻轻擦到丽贵妃白皙的面颊上。丽贵妃一脸欣喜,心里像是揣了什么喜事。 “主子,您还好吧?”陆君言在御花园里跪了一夜,结果染上了风寒,竟有些难以起身,“主子何必要听那个皇上的话?” “义亲王当时也在场,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骗到的人。”陆君言回答到,“时间已经快到了,这时候丝毫破绽都不能露出。” 那人又不解地问到:“那既然丝毫破绽都不能露出,那主子有为什么要冒险出宫,离开卢国去救陆君言呢?” “在我没有回到南国之前,我就是陆君言,陆君言就是我。”陆君言说,“况且,如果我不去,仅凭你们,陆君言哪会相信?” “不管怎么说,主子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主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确不应该在这时候冒险。”那人一边给陆君言揉捏僵硬冰冷的腿,一边皱着眉头说。 “好了,可以了”陆君言打断了那人,“锦妃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那人轻蔑一笑,“后宫那种地方,稍微煽点风,马上就能烧起火来。您就看着吧。” “绝对不能让别人怀疑到我们的人身上。”陆君言说。 “不会的,主子。”那人十分自信地说。 陆君言从床上坐起,“启明,从现在起直到南国派使者来,所有事情都听曹成阁的安排。你们也不许再到这里来。” “知道了主子。”那个被唤作启明的人回到,“主子自己还请保重。” 启明说的的确没错,当天晚上锦妃变被皇后叫去问话了。 皇后的寝宫里,丽贵妃捂着脸又急又气地高声嚷嚷着。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丽妃伸手攥住皇后的衣袖。 这时她的脸露了出来,原本白皙光滑的脸现在红肿不堪,颧骨处还长出几粒鼓着的脓包,看的人心里犯怵。 皇后掰开丽妃的手,走到锦妃面前,“锦妃,你是个老实人。为什么要下药害丽妃?” 锦妃看到丽贵妃的脸也被吓了一跳,皇后问话的时候立即顺从地低下头,慌乱地回答到:“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冤枉的?”皇后看了一眼丽贵妃,“丽妃,你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丽妃冲了过来,提溜着锦妃的领子,恶狠狠地吼道:“不是你害的?我的脸就是用了你给我的胭脂才会这样的。不是你害的,难道是我自己弄得吗?” 锦妃瑟缩着,听到丽贵妃这话心里一阵后怕又有一阵庆幸:“我无意把那盒胭脂送给丽贵妃,是丽贵妃硬要拿走……” “什么?”丽贵妃都要把那双大眼珠子瞪出来了,“你个小贱人,难道是在说我咎由自取吗?” 丽贵妃的声音吵得人脑壳子疼,皇后皱着眉头呵责到:“够了,丽妃,你先到一边去。” 丽妃憋着气走到一边,眼睛却还死死盯着锦妃。 “丽妃,你为何要强取旁人的胭脂?”皇后佯装怒意,质问丽贵妃。 锦妃胆小但毕竟不傻,皇后话里的旁人指的自然是自己,这不就是意味着皇后和丽贵妃是一伙的吗? “皇后娘娘,丽贵妃没有强取。”锦妃连忙为丽贵妃解说,“今天天好,我就让人把东西拿出来晒。丽贵妃喜欢那胭脂的香气,便主动索取。是臣妾自愿给她的。” “哦?”皇后转头看着丽贵妃,“香气特别?怎么个特别法?” 丽贵妃表情有些难看,不情不愿地说到:“那盒胭脂里满是麝香的味道,所以……” “你!”皇后听闻这话心里一气,“愚蠢!” 麝香能做什么?催情呗。 丽贵妃心里的算盘被皇后一眼看穿,不过皇后此时当然不会把矛头指向丽妃。 “来人呐,锦妃恶意害人,拖出去杖责一百!”皇后问了半天话,根本没有打算主持公道的意思,不过是想名真言顺地替丽贵妃出头罢了。 “皇后娘娘,我冤枉啊。”锦妃惊呼,却已经有人过来准备拉走她了,“皇后娘娘,饶命啊,我不是要害锦妃的。我没有下药,我是被冤枉的。” 锦妃一直在叫着,皇后无动于衷地坐在软榻上,冷眼笑看着被拖走的锦妃。 锦妃很快被绑到长凳上,惨叫声和棍棒声一齐传来,两位娘娘的神情倒有些愉悦。 直到一声“皇上驾到”响起,这阵喧嚷才被打断。 “这是在做什么?”皇上的表情不乐不悲,不喜不怒。 皇后还没来得及回答,锦妃就开始连连向皇上求救。 皇上抬手示意锦妃闭嘴,皇后得空,将锦妃如何下药害丽贵妃的事情讲的“声情并茂”。 皇上没有过问,更没有制止,反倒赞赏皇后的赏罚分明。 锦妃看到皇上的反应,彻底死了心,内心绞痛之于又想起了自己的主子。苦苦哀求皇上无果,竟然然喊着“主子救命”这样的话。 这话一出口,皇上立刻叫停,不等他问出“主子”的身份。一直冷箭从房顶射来,直接要了锦妃的命。 皇后寝宫顿时陷入慌乱,“有刺客、救驾”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保险起见,启明本想借皇后和丽妃之手除掉锦妃,没想到这娘们到最后尽然喊出了主子的名号。 很快,皇宫的禁卫军就围了过来。启明擅长轻功,那些人岂能追到启明。三两下脱了身,启明知道,这下子见到主子怕是真的很难了。 义亲王知道皇宫出现刺客,立马加强了皇宫的警戒。巡逻的士兵增致三倍,就连后宫都被监视了起来。 陆君言住的地方自然也逃不过,完全没有接触其他人的机会。 义亲王总是对陆君言极为戒备的,借这机会名正言顺地加强了对陆君言的监视。 自己也不忘过来酸一下这个年龄不及自己一半的敌国皇子,陆君言的心境比义亲王更高些,纵使义亲王百般刁难,他也处之泰然。 义亲王刚柔并济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铩羽而归。 第15章 遇故人 张儒文和张舞杨二人也是要前往国都的,于是便与伏禾诗、陆卓英、骆其尘三人一齐上路了。 骆其尘自然是不愿意的,无奈那两兄妹都是不识人脸色的人。管他骆其尘的脸黑成什么样,两人也只当他是默许了。 伏禾诗不置可否,陆卓英则已“相互照应”为理由同意了两人的提议。 于是,伏禾诗、陆卓英、骆其尘、张儒文、张舞杨五个人就一起上了路。 一路上,健谈的张儒文和张舞杨没少闹腾。陆卓英和伏禾诗被他们感染了,也跟着一起谈天说地。 骆其尘眉头微皱,一直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没有阻止更没有参与,一直沉默着。 天色渐晚,几人却还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再往前走恐怕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这里避风,我们就在这儿停歇一晚把。”陆卓英环顾了一下四周,对同行的人说。 张儒文和张舞杨同意了,伏禾诗也没有反对。骆其尘压根儿就没出声。 陆卓英停住马车,张姓兄妹也停住了马,五人都挤进马车里。 说了一会儿话,五人就都沉默下来,最闹腾的两兄妹两也没了声,大概是都睡着了。 骆其尘却醒了过来,掏出一块无暇白玉细细摩挲起来。那白玉中间镂空雕刻出“君言”二字,象征着身份。 马车遮蔽不住外面的月光和风声,皎洁的月光伴着低吼的风声却把周围衬得很静。 “起来!”骆其尘推醒了陆卓英。 陆卓英一脸茫然,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伏禾诗的手,伏禾诗也跟着被惊醒。 骆其尘没有在意这些,陆卓英和伏禾诗却羞红了脸。 “外面有动静。”骆其尘低声说到。 “什么?”陆卓英和伏禾诗瞬间清醒,一路走来二人的神经都被锻炼地相当敏感。 三人侧耳谛听,马车外的风声中还夹杂着些许刀剑相接的声音。 “不要牵扯进去,此地不宜久留。快走!”骆其尘吩咐到。 陆卓英连忙叫醒了兄妹二人,五人又开始上路。 走了一会儿那声音不弱反增,能听到的也不仅仅是刀剑想接的声音了,还有人受伤惨叫的声音。 张儒文突然牵引缰绳,掉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张舞杨自然没有坐视不管,怒呵一声追了上去。 “你们呆在这儿别动,我追上去看看。”陆卓英对着马车里说。 “怎么了?”伏禾诗问。 “那两兄妹闻声赶过去了。”陆卓英回。 “小心点。”伏禾诗叮嘱。 “好!”陆卓英点头。 陆卓英跃下马车,借助轻功赶上那两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陆卓英一边追,一边问。 张儒文神情严肃地回到:“我不能见死不救,前面一定有人在受难。” 陆卓英心中有些不悦,却没说什么话来阻止,只能一同跟上去。 不远处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身形狼狈的人。 张儒文二话没说直接冲那群黑衣人杀了上去! “哥!”张舞杨见张儒文冲上去了,她也跟着冲到张儒文身边。 那群黑衣人约莫五六人,张儒文和张舞杨只能处于弱势。 陆卓英一咬牙,也只能跟着上了。 那群黑衣人的确各个武艺高强,就算有陆卓英的加入,双方也只能打个平手,一时间两群人陷入了苦战。 过了大半时辰,伏禾诗已经从马车里进进出出来回五六趟了。不可能不是在着急。 “你呆在这儿,”骆其尘从马车上下来,“一柱香的时间,如果我没回来你就赶紧走。” “我也是会武的。”伏禾诗也打算跟着,却被骆其尘用不能全折在这里制止了。 “你的命要留着帮我除掉三皇子!”骆其尘说完便离开了。 陆卓英的轻功已经算是出色了,骆其尘的轻功还要好于他。没费什么功夫便赶过来了。 骆其尘的加入很快扭转了战局,原先处于绝对劣势的人也被救了回来。 骆其尘还没来得及给那群人最后一击的时候,那些人就都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又是服毒!这次毒发如此迅速,骆其尘和陆卓英都不敢停留,连忙赶回去,几人又开始逃命了。 骆其尘用照顾伤患的借口,把张舞杨赶进了马车。自己却骑上了张舞杨的马。 几人直到天亮才停下来,路过一个村落,问老乡临时借了一间屋子歇脚。 伏禾诗和张舞杨扶着那人下了马车。这时候伏禾诗才看清那人的样貌。 “胡伯伯?”伏禾诗叫了一声。 那人微微睁开眼,看了伏禾诗一下。 伏禾诗这下确认了那人的身份,情绪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那人姓胡,叫胡百年。和慧因、伏靖是挚友。 身份一揭晓,许多问题就浮现出来了。 胡百年躺下之后,陆卓英去找大夫了。伏禾诗冷着脸,把骆其尘拉到了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打伤胡伯伯的,也是你三哥派来的人?”伏禾诗问。 骆其尘仍旧是那副眉头微锁的样子,回答到:“这只能说明这群人很可能和袭击你们家的那群人是出自同一个杀手组织。” 伏禾诗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那你能告诉我,慧因师父究竟是怎么死的吗?我要听实话!” 骆其尘神色凝重,“慧因师父的确是病逝。” “我不信!”伏禾诗摇头,“你知道这有多巧吗?” “慧因师父是为了保护我们,不幸被人打伤,后伤势恶化引发旧疾。然后去世的。”骆其尘又说到。 伏禾诗听到这话双唇微微颤抖,不自禁流下眼泪,“你!” 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指着骆其尘,气得浑身发抖,“等我为伏家上下报了仇,你我便分道扬镳。” “本就该如此。”骆其尘语气从容地回。 伏禾诗袖子一甩,转身离开,不再去管骆其尘。 骆其尘的手藏在袖管里,捏紧了那枚白玉,手心渗汗骨节微微作响。 多亏了张儒文那时调头营救,胡百年虽身受多处重伤,但并无性命之忧。大夫看过,包扎过伤口,开了几副药,便说不会再有大碍。 胡百年休息到晚上就醒了过来,伏禾诗给他喂了点水。 胡百年这才认出救他的人究竟是何身份。 “禾诗?”胡百年看到伏禾诗的脸,十分惊讶,“真的是你?” “是我,胡伯伯。”伏禾诗回答到。 胡百年悲从心来,合眼长叹,“唉,禾诗呀。我们这些老骨头,已经到时辰了啊。” “什么?”伏禾诗听到这话心中一乱,“胡伯伯你在说什么?” 胡百年不在说话,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伏禾诗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只能退出门外。 陆卓英坐在外间的桌子前,慢慢喝着老乡家准备的粗茶,见伏禾诗出来连忙迎了上去,“胡前辈怎么样了?” 伏禾诗到桌边坐下,也倒了一杯茶,神情无奈,“胡伯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他不肯说。” “可能他也是有苦衷的。”陆卓英说。 伏禾诗眼神坚定地看着陆卓英说到:“我可以肯定,关于我们家的事,胡伯伯肯定知道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 陆卓英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到:“追杀胡前辈的和袭击伏府的人死法一致,这只能说明这些杀手同出一门。不一定也是三皇子派来的。” “我知道,”伏禾诗说,“但,刚刚胡伯伯说的话让我肯定,慧因师父、我父亲、胡伯伯的遭遇都是有联系的。” “胡前辈他说了什么?”陆卓英问。 伏禾诗回答到:“他说,‘我们这些老骨头已经到时辰了。’我们,指的应该就是我父亲,慧因师父和他自己了。” “不只是这三人。”伏禾诗话音刚落,骆其尘便推门而入。 伏禾诗抬头望去,看到骆其尘进了屋,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 “骆其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卓英问,“难道还有其他人被这群杀手盯上了?” 骆其尘把手里的东西递到陆卓英面前,“你自己看。” 陆卓英递过来的是一张两指宽三寸长的字条,略微卷曲着,像是刚刚展开的样子。 “清江湖,理朝纲,除幺子。”这是什么意思? 陆卓英不解其中意思,一脸疑惑看向骆其尘。 “有人要把我彻底铲除。”骆其尘十分平静地回答。 “三皇子?”陆卓英问。 “不只是三皇子。”骆其尘回答,“三皇子一人做不到这样干净。这个人,想把我完全孤立起来,最后除掉我。”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你这张纸条是从哪里来的?想除掉你的人又究竟是谁?”伏禾诗的视线从纸条转移到骆其尘身上。 “我要见胡百年。”骆其尘说这话的时候,一副不容反驳的样子。 第16章 环环相扣 不等伏禾诗回复,骆其尘就直接推门而入。 刚刚“睡下”的胡百年突然“惊醒”,抽出床边佩剑,直指骆其尘咽喉。 骆其尘自然没有犯怵,他甚至都没有惊讶。冷目看着胡百年,仿佛指在自己颈间的不是冰冷利器。 胡百年的年龄是骆其尘的两倍还多,阅历也自然较骆其尘丰富。但当他和骆其尘眼神相对的时候,他却能感受到自己完全被对方压制住了。 “你可认得这个?”骆其尘手中拿出一枚洁白剔透的白玉,做工精细、包浆莹润。白玉上有镂空雕刻的篆体“君言”二字。 胡百年看到那枚玉,十分惊讶。盯着白玉看了好大一会儿,确认那块完美的配饰是真实存在而不是幻觉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看骆其尘。 “四、四皇子?”胡百年看着骆其尘,满脸都是震惊。 骆其尘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提醒到:“十年未到。” 胡百年这才意识到眼下的形式,连忙改口:“骆公子。” “胡伯伯你认得这个人?”伏禾诗指着骆其尘,一脸的惊讶。 胡百年沉默良久,点了一下头。 “算不上认得。”骆其尘说到。 伏禾诗几步上前,逼到胡百年跟前,“为什么胡伯伯会和朝廷扯上关系?胡伯伯刚刚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胡百年看了一眼骆其尘,像是在征求意见。 伏禾诗也看向骆其尘,骆其尘和胡百年二人分明就是主仆关系。 骆其尘点头,胡百年才开始向伏禾诗道明真相。 “禾诗,你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胡百年说,“我,你父亲,慧因师父还经常来往的时候?” 伏禾诗点头,“小时候,你们三人经常在我家后院过招、比试。也正是那时候,我从慧因师父哪儿学了一些武学皮毛。” 胡百年摇头,“不是那时候,是更早的时候。你们家住在国都。” “什么?”伏禾诗明显是已经记不得当时的事了。 “那也难怪,你那时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奶娃娃。”胡百年说。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吗?”伏禾诗心里突然有了一些不安的情绪。 胡百年收起了一开始回忆往昔的神情,表情相当严肃,告诉伏禾诗:“当时,我和你父亲都是皇帝手下的死士。当时皇帝手下有百号骁勇善战的高手,太平时期,有十几人都归乡了。其中就有我们三人。” “什么?”伏禾诗心中沉甸甸的,“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胡百年点了点头,“你父亲认识了当时去国都做生意的富贾的女儿,那人便是你娘。成了家、有了你,他便一直打算离开国都。正巧那时风调雨顺、天下太平,皇上让百人死士中有意离开的,都遂了愿。” “那后来呢?”伏禾诗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南卢两国开战。留在皇帝身边的死士自然是上了战场,回得来的寥寥无几。”胡百年面色很是沉痛,“而离开了国都的,也都没有在大事面前袖手旁观。所有人都赶往了国都。” “那时父亲的确是出过一趟远门,我娘还为此担心了好久。”伏禾诗回忆起战乱时的一件事,“但我父亲过了一个月就回来了。” 胡百年又看了一眼骆其尘,然后对伏禾诗说,“那时候,战争已经开始了快两年了。南国疆土上,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虽我们在战事上占有足够优势,却也是无力再战。所以陛下接受了卢国和解的请求。” “卢国答应赔款补偿南国因战争所受损失,还答应自那以后每年向南国进贡。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南国以四皇子做质子,并保证十年之后将四皇子送回。” 接下来的事,伏禾诗已经听骆其尘讲的差不多了,但她还是让胡百年继续讲下去了。因为,她不想被骆其尘的一面之词迷了眼。 “安亲王和皇上是一母所生,安亲王妃与四皇子生母又是表姊妹。所以四皇子和安亲王次子的长相极为相似。”胡百年说,“四皇子是皇帝最看重,最喜爱的皇子。所以,安亲王提出要用自己的次子代替四皇子的时候,皇上同意了。” 听到这里,伏禾诗心里唏嘘不已,“这件事竟然是安亲王提出来的。” 胡百年歇了一会儿,又说到:“这是个关乎国家安危的大事,为了做到尽善尽美,安亲王便对外声称陆卓玉重病早逝。皇上也将四皇子送出皇宫,并派当年百人死士中还活着的人暗中保护四皇子。” 故事已经到了尾声,这样一场惊天骗局,在这时被人用平缓的语气讲出来,就像一个不痛不痒的故事。 胡百年又说到:“这件事只有皇上、安亲王和几位死士知道。现在这件事怕是已经暴露了,四皇子您要小心。” 骆其尘在听胡百年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一直是紧锁着的。胡百年的话说完,四皇子就问他:“一共有多少死士知道这件事?” “当时死在战场上的有八十九人,知道这件事的人至少就是我们三人,至多有十一人。”胡百年回答。 骆其尘听到这话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一直在屏住呼吸一样,“为什么?没有具体人数吗?” 胡百年这时已经有些力竭,双眼已经快要睁不开,声音有些微弱:“当时,包括我在内的十一人,都接到了不同的命令,具体有多少人接到了保护四皇子的命令,我不知道。” “那我问你,追杀你的人到底是什么人?”骆其尘问,“想要我死的人又是哪些人?是不是三皇子?” 胡百年摇了摇头,“殿下这些年不在国都,国都的势力早就被其他皇子瓜分殆尽。想要殿下性命的人,岂止只有三皇子?” “不止三皇子?”骆其尘若有所思地念了一句,“那还有谁?” 胡百年看了看房间里的伏禾诗和陆卓英二人,又注视了骆其尘一会儿。骆其尘知道他的意思,走上前去,凑到胡百年身边听他把话说完。 陆卓英和伏禾诗很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胡百年翕动两下嘴唇,低声说到:“殿下,要小心。”然后不等骆其尘反应过来,胡百年就挥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短刀,直往骆其尘的脖子袭去。 骆其尘勉强躲开,却被他划破了衣襟。 “陆君言!你活不成了,京城所有人都想要你死!”胡百年一边呼喊着一边从床上冲下来,“即便你那软弱的二哥想护着你,也只不过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罢了!” 骆其尘,不,四皇子听到这话,眼中仅存的一丝人性也被自己掐灭。 足尖轻点地面,身体借力往后撤去,与胡百年拉开几步距离。 骆其尘借着空荡,抽出长剑,剑光一闪胡百年握着短刀的手已经被斩断。胡百年惊呼着回头去那床边的剑,骆其尘一步上前,刀锋一侧、一砍,直接砍掉了胡百年的脑袋。 胡百年的血喷的得到处都是,本就不怎干净的农家土屋这时更加肮脏了。 胡百年被骆其尘两剑毙命,血喷得到处都是,这里明显不能久留。 伏禾诗连忙赶到别屋叫醒张氏兄妹,陆卓英也匆忙驾好马车。 张氏兄妹看到浑身浴血的骆其尘,神情一阵慌乱,但看到另外三人铁青的脸色,二人没有多问。上了马就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血腥味很难在马车里散去,和骆其尘一起坐在马车里的伏禾诗被这味道熏得有些恶心。 “你要是害怕,可以现在就离开,三皇子也好,其他人也好,我会一一除掉的。”骆其尘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感。 伏禾诗放下掩住口鼻的手,“我先出去坐会儿,你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说着,走出摇晃的马车,坐到陆卓英身边。 陆卓英给她让出一方地方,并把身上的一件披风盖到伏禾诗身上,“外面风大。” “多谢。”伏禾诗攥紧了披风边缘,回到。 两人沉默顷刻,伏禾诗突然开口:“如果你是当时的安亲王,会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做质子吗?” 陆卓英握缰绳的手缓缓放下,原本绷紧的缰绳也松弛下去。他,摇了头。 “这么多人的死,竟然只是为了圆一场骗局。”伏禾诗扯着嘴角,苦苦一笑。 陆卓英心一沉,再次握紧缰绳,对伏禾诗说:“在易石庄的时候,我见到了卓玉。” “他说,他的死也好,我深陷困境也好,怪不得任何人。”陆卓英回忆着,把陆卓玉说的话转述给伏禾诗。然后他又说:“卓玉那个样子,明明还活着,但看上去就真的跟死了一样。” “以他的能耐,他肯定会安全回来的。”伏禾诗家破人亡之后,便再也不会安慰人了,想了半天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陆卓英没有肯定更没有否定,只是略带担忧地说:“我和骆其尘要回去的话,只要到日子之后赶回国都便好。但,卓玉在其他人眼中早就是个死人了,死人要怎么回来呢?。” 陆卓玉十年前离开王府的那一刻,便已经死了。那时起,世上就只剩下一个假冒的陆君言,和一个真陆君言伪装的“骆其尘”了。 十年之后的今天,骆其尘回到皇宫,变成无人支持的四皇子。陆卓英回到王府,做回自己的小王爷。 陆卓玉呢?做小王爷?但小王爷已经死了。做陆君言?但真实的陆君言另有其人啊。 第17章 二皇子 马拉着马车走在某处无人原野上,当马车要进入一片森林的时候,马却怎么也不往前走了。 陆卓英抖了抖缰绳,拖着马车的马只是在原地踏了两步,丝毫没有往前。 “怎么了?”伏禾诗警觉起来,看向陆卓英问:“有人?” 陆卓英那一双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点了一下头。手按上腰间佩剑。 马车中的骆其尘也察觉到不对劲,揭开马车门帘就走下车去。 “不知来者是哪路英豪,还请露面。”骆其尘四下里看了看,最终把视线停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 一个黑衣人从树后出现,虽然那人并没有蒙着脸,但隔着一段距离也着实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很快其他人也露出了踪迹,树林里隐蔽了至少上百人。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穿着黑衣。 “陆君言,好久不见啊。”突然一个男人说话了,那人的声音听着很年轻,而且很陌生。 骆其尘并不记得自己曾用真名结识过什么人。 说话那人一袭锦衣华服,缓缓从远处走近。林子里其他人慢慢走出来,为那人掩护。 骆其尘听到那声音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地激动,手握紧了剑柄却迟迟没有将剑拔出。 “怎么?”那人已经走到跟前,看到骆其尘慌张握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认识我了?” 骆其尘嘴唇微张,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那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故作哀伤,微皱眉头,“唉~亏我数十年如一日帮你保住小命。” 一旁的伏禾诗和陆卓英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哥哥?”骆其尘看着那人,嘴唇微颤,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哥哥?听到这话,骆其尘身后四人都惊讶不已。 那人伸出手搭在骆其尘肩膀上,“都长这么大了。我以为你要更胖一点,更矮一点呢。” 骆其尘眼神中的凌厉瞬间瓦解,准备拔剑的手松开了。仿佛并不信任眼前这人,他又问了一遍:“哥哥?” “怎么了?”那人有些不解,收起了语气里的玩笑意味,关怀地问到,“昨天伤到了?” 骆其尘摇了摇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人。 那人终于醒悟,“我是哥哥,如假包换。” 来人正是当朝二皇子,与四皇子乃一母所生,比四皇子年长六岁。 骆其尘笑了笑,有些欣喜又有些委屈。 “好了,现在可以回国都了吗?小殿下?”二皇子陆君华微微颔首,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就像陆君言现在还是一个只有八岁、需要人哄着的任性小皇子一样。 陆君言伸手把陆君华抬起来的手臂压下去,“不要玩笑。” “遵命,小殿下。”陆君华收手,脸上依旧满是玩闹意味的笑。 逗完陆君言,陆君华才把视线移到陆君言同行的四人。 第一眼认出的自然是陆卓英,陆卓英被二皇子这么一看连忙准备行礼,却被二皇子拦住。 “卓英,这一路多谢你照顾我的弟弟了。”二皇子对陆卓英微微一点头,表示谢意。 “身为臣子,能护四皇子周全,卓英当万死不辞。”陆卓英作揖。 陆君言转过头,看着陆卓英,神情严肃。陆卓英那时正低着头,并未察觉到那个眼神,当然更不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陆君华并没有多问其余人,和陆君言说完话便示意手下启程回朝。 陆君言接下来的路自然是不会再和陆卓玉、伏禾诗同乘一辆马车了。 四人跟在两位皇子之间保持着一段距离。 “陆卓英,你刚刚管那个骆其尘叫什么?”张舞杨突然开口。 陆卓英看了她和张儒文一眼,神色有些紧张,“刚刚陆某说的话还请二位不要声张。” 张舞杨和张儒文都是普通人,没有胆量不从,都连连答应。 “那人是二皇子啊,”张舞杨看着前方那架马车,赞叹到:“长得真像天上的仙人呐。” 张舞杨的话的确没错。 二皇子陆君华平日虽爱玩笑,说话也很少正经,但眉宇之间总是透出一股仙人气质,不施威压的时候,举手投足间也总是不失大方得体。 张儒文点了点头,“没想到骆兄和陆兄竟都是如此出身,在下实在是眼拙。” 陆卓英心里暗笑,要是让你们看出来,他和陆君言这十年都白混了。 “你们可别再说恭维话了,说错一句,那两人可都是要生气的。”陆卓英笑着“好心规劝”。 好不容易姓张的两人住了嘴,一向少话的伏禾诗又开始说了,“我也很惊讶呢,原以为皇子都像骆其尘那样整天拉着脸,只会瞪眼看人呢。” “对啊,”张舞杨刚刚关起来的话匣子又被伏禾诗打开了,“虽然骆公子的长相也很好看,但总是让人怕怕的,根本不敢多看他。那个二皇子就亲近多了。” 两个姑娘在一起难道总是会讨论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吗?陆卓英想不明白。 陆卓英听到张舞杨用“亲近”这个词来形容二皇子的时候,忍不住汗颜。 陆卓英的父亲是安亲王,他和陆君言、陆君华也算是堂兄弟,但从小到大他和那几位年长皇子见面的次数实在少的可怜。 陆卓英早就已经忘记二皇子的长相了,但心里却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被二皇子恐吓着绕南国皇宫御花园跑了整整五圈时的场景。 那时候陆卓英第一次进皇宫参加皇帝的宴会,误打误撞进了御花园,不懂事摘了两朵花。结果,仅仅比陆卓英大了两岁的二皇子就笑着说了几句话把陆卓英给吓哭了。 然后,为了赎那两朵花的罪,陆卓英听信了陆君华的话,绕着御花园跑了起来。直到被出来找人的宫女找到才停了下来。 而陆君华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问他为什么流那么多汗。 自那以后,陆卓英再想起这个人总是一阵后怕。 陆君华坐在宽敞的马车里,看着一言不发的陆君言,笑着开口问:“怎么了?回京都不开心吗?” 陆君言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伸手掀开侧窗的帘子,窗外的景象已经能看出几分繁荣,要不了多久就会到皇城了。 “摇头?”陆君华捏着下巴做出苦思冥想的样子,“是不开心呢?还是不是不开心呢?” 陆君言放下帘子,转过头来,“哥哥还是不要玩笑了。” “不要担心了,”陆君华眉眼还在笑,语气却没有了之前的玩味,“哥哥会打理好一切的。” 陆君言眉头又锁紧了几分,“那哥哥知道昨日我碰到的畜生说了什么吗?” 陆君华没有问那“畜生”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对陆君言说:“一个皇子说这些话太不像样了。” 但随即他又说到:“难道胡百年那个畜生告诉你我安排不好一切吗?” “人心险恶,哥哥还是不要只顾着玩笑了。皇宫里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陆君言也无话可说,只能略表不悦。 陆君华突然笑出了声,“小殿下这些年长大了?” “你!”陆君言有些生气,瞪了陆君华一眼。 而陆君华这时却露出了少有的严肃,“君言,皇宫里的人心,可不比皇宫外的要好到哪里去。” 陆君言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朝廷上下可有人帮你?” 陆君华摇头,毫不在意地说:“没有。” 陆君言捏了捏眉心,脸色很不好看。 陆君华把陆君言的手按了回去,“到了皇都,就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了。一副讨人打压的样子。” 陆君言叹了一口气,缓缓舒展开紧锁的眉,“你知道昨夜关于胡百年的事?” “我知道,”陆君华说,“现在皇都想要我们俩性命的人,可真是不少啊。” “那些会服毒的杀手,是三皇子派来的?”陆君言开始证实自己的想法。 陆君华点了一下头,“所有人中就属他最心急,但是我不觉得他能买到那种杀手为他卖命。” “他身后有人帮他?”陆君言问。 陆君华点头,“我让手下去查过,那些杀手都是士兵,或者是曾经都是士兵。” “兵部?” “不确定,”陆君华说,“我废了很大力气才在那群杀手里安插了眼线,却被胡百年害死大半。为了保存余力,我只能让我的人挑拨胡百年和其他杀手的关系。” 陆君华说到这里不屑一笑,“那群人虽然身手好,脑子却不怎么够用,稍微搞点动作就很快开始窝里斗了。” “不过这也有点可惜,把我了解的对手都给弄得元气大伤了,背后的势力应该很快就有新招了。”陆君华有些无奈。 一直在听着的陆君言问:“那群人都是士兵?” “嗯,几乎都是多年前和卢国打仗时的士兵,”陆君华回答,“有的人还能算得上功勋卓越。” “那我大概能猜出这些人都有什么联系了。”陆君言说。 陆君华有些不信,“我辛辛苦苦查了那么久,难道你比我懂得还多?” “昨夜我们救下胡百年,胡百年死前说了一些话。”陆君言说,“胡百年,伏靖,慧因师父,都曾是父王手下的死士。死士在十年前大都上了战场,那么胡百年能和那些士兵杀手为伍也就不奇怪了。” 陆君华深表赞赏地点头,“的确有道理。但是,你之前在信里不是说伏靖和慧因在帮你吗?” “当年父皇命令伏靖、慧因、胡百年保护我和陆卓英。他们三人想必这些年来都有联系,相对的,我和陆卓英的行踪也被这三人掌握着。”陆君言说,“没想到胡百年竟然背叛了他的兄弟,为了杀我,不惜灭了伏家上下二十多口人。” “对了!”陆君华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时我收到情报说有人要前往伏家对你下手,没想到我刚把消息传给你,我的线人就给我发来了求救信号。我只能费大力气,尽量保全我手下的人。却还是损失惨重。”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君华后槽牙咬得紧紧的。 “那时伏家,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君华问。 陆君言深吐一口气,尽量平静地把那些杀手趁夜杀入伏府的事讲给了陆君华,对自己受伤的事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伤得重吗?”陆君华自然没有一听而过。 陆君言摇头,“从伏家离开,我遇到慧因宿敌。陆卓玉,帮了我。” “陆卓玉?”二皇子显然无法相信这话,“怎么可能?他明明应该……” “我知道,”陆君言说,“但是,错不了,他就是陆卓玉。代替我去做质子的陆卓玉。” 第18章 翠绿色(质子篇) 南、卢两国约定的十年很快就要过去了,南国看上去很重视这件事,南国国君派二皇子亲自待人前往卢国接南国四皇子回国。 在这件事上,卢国自然是不能懈怠的。南国皇子还没到卢国境内,卢国义亲王便率领一直精锐部队恭候在两国边境了。 见到二皇子,卢国义亲王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儒雅如书生的人,不像棘手的角色。 陆君华天生一副静默的样子,后天受书卷濡染又养成了优雅温润的气质,看上去的确更像个谦逊公子,而非弄权掌势的帝王之子。 义亲王在接待陆君华虽算不上无微不至,却也可以说是面面俱到。雷厉风行的义亲王对待南国也是不敢轻视的,唯恐得罪了这位皇子,坏了卢国十年来终于修养起来的国力。 去卢国国都的路上,陆君华并没有和南国义亲王说过多少话。义亲王和他谈论,他也只是应和,不论义亲王问什么陆君华仿佛都不很精通。能让陆君华想说的话,都是关于“陆君言”的。 “二皇子此次前来,我卢国必定好生招待,我已经命人准备宴席,到了国都好好替二皇子接风。” 陆君华听到这话对义亲王微微颔首,回:“有劳了。” “我卢国这些年来,有幸得上天庇佑。年年风调雨顺,百姓也得以修养生息。若是二皇子肯赏脸,本王愿意亲自引二皇子游玩我卢国山川。” 不等义亲王说完,陆君华就打断了他,“义亲王的好意,陆君华心领了。此次,我来到卢国,于我虽不过是为了接回弟弟,但于我南国则是为了两邦友好,实在难以耽搁,还望义亲王海涵。” 陆君华这话分得很清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义亲王: 我作为陆君华个人,来你卢只是为了接回弟弟,对你卢国山川美景没什么兴趣。我陆君华又作为南国皇子,此次来你卢国,是象征两邦友好的使臣,肩上担负的责任你小小义亲王耽搁不起。 义亲王不知道听没听出陆君华的意思,听到陆君华拒绝,又听他提到两邦。当然立马选择“海涵”了。 而卢国国都这边,做了十年陆君言的陆卓玉终于要离开卢国了。但皇宫里一直不拿他当人看的人,依旧不拿他当人看。 南国二皇子已经到了国都了,卢国皇宫里依然歌舞齐喧。 陆君华在皇宫外歇息一夜,第二天便进了皇宫。 脂粉气、女子香,雕梁画栋、鎏金琉璃。 奢华的皇宫里,一股艳俗的气息扑鼻而来。 与陆君华一同进宫的义亲王脸上自然是挂不住的。但此时又不能表现出任何“以下犯上”的举动,只得黑着脸默默隐忍。 卢国国君和陆君华年纪相仿,却比陆君华更显得不羁。 那国君虽然没有焚香沐浴、斋戒三日,国宴还是设下了的。 席上最抢眼的不是桌上摆得那些山珍海味,而是台下那浓妆艳抹、衣不蔽体的莺歌燕舞。 陆君华自然没有再笑,从那些人出现在国宴上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冷脸看着哪些人,就像看一堆烂在阴沟里的腐肉。 “二皇子觉得这歌舞可还行?”高高在上的卢国国君倚在软榻上,半举着酒杯问席上的陆君华。 陆君华拿起手边酒杯,“国君对歌舞的品味,着实让君华大吃一惊。” 稍微对歌舞有点品味的人都能看得出陆君华这是在讽刺,但座上的两人,一个是大国皇子,一个是大国国君。两人就算打起来,旁人怕也是没有插嘴余地的。 那国君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装得傻,听到陆君华的话反到得意地笑了笑,“不急不急,下面还有更好的呢。” 国君话音刚落,台下水袖丝竹就收住了,舞女琴师全部退下,那一方空地突然又空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手中捧着一张古琴,出现在门口。 外面的阳光太耀眼,屋里要暗得多,坐在屋里看不清那人背光的脸。 国君招了招手,那人得到命令就缓缓走了进来。 今天虽阳光正好,但仍旧处于寒冬季节,屋里屋外都有几分寒冷。那人穿得很单薄,一件翠绿色的纱衣可以把里面白色底衫透出来。那件翠绿色纱衣比刚刚那些舞女的衣服好不上多少。 那人走近,陆君华看清了那人的脸,平眉凤眼,生得很好看,和陆君言有八分相似。 一股怒气从心里升起,陆君华捏紧了手里的酒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君主,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 台下那人除了陆卓玉还会是谁?陆卓玉盘腿而坐,瘦长的手指抚上琴弦,一曲乐章从琴弦间缓缓流泻出来。 琴声清丽而悠扬,盘旋而缥缈,如寒冬中一阵不知来处的清香,沁人心脾却难以把捉。 同一个大殿上,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真让人觉得这卢国国君是个完全不懂音乐却硬是要附庸风雅结果落得不伦不类的人。 “怎么样?”国君问陆君华,“所有音乐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分不出什么高低贵贱,但是台下这人所弹的乐曲却一直给朕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二皇子怎么看?” 陆君华从席上坐起,向国君作揖行礼,回答:“音乐也好,画作也好,诗歌也好,无非都是在说所作者的心思罢了。” “哦?”少年国君问,“怎么?二皇子在这些方面有研究?” 二皇子微微一笑,“倒不是很有研究,不过略懂皮毛罢了。” “那二皇子能跟朕讲讲二皇子听到的皮毛吗?”国君居高临下,看着陆君华。 陆君华没有推辞的意思,“所有为陛下演奏的人都是想取悦陛下,所以在陛下听来其他人的演奏总是一样的。” “那这人呢?”国君指了指台下正在弹琴的陆卓玉。 陆君华转身看着陆卓玉,“我的弟弟他不想取悦任何人,弹奏的不过是他自己的心情罢了。” 陆卓玉一直沉稳着的曲调突然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这音乐也太过沉重了,还颇带寒意,实在不适合在这寒冬听。”陆君华一边说着一边往陆卓玉身边走。 陆君华的脚到了陆卓玉跟前,陆卓玉的手就停了下来。 陆卓玉抬起头,看这个眼前这个“哥哥”一言不发,眼神却有一丝像无法驯服的豹子,凌厉而不训。 陆君华解下身上的狐裘丢到陆卓玉身上披好,然后又从陆卓玉手上拿过琴。 “你也会弹琴?”国君好像来了兴致。 “略懂。”陆君华回答。然后坐到陆卓玉身边,低声嘱咐到:“待会儿捂上耳朵。” 陆卓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陆君华不愧是陆君华,琴声中也带着几分书卷儒雅气息,恬淡而不失波澜,的确比陆卓玉所弹奏的要有几分情感。 席上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敲起了拍子。 所有人都开始沉浸其中的时候,曲调突然高扬,愈演愈烈,宛如地狱恶鬼群嚎,像是要把人的天灵盖都给掀掉。 席上的那些大臣哪里敢捂耳朵,不仅耳朵捂不得,还得强颜欢笑“陶醉其中”。 那皇帝大概真的是听什么都一样吧,表现地竟然异常冷静。直到陆君华一曲终了都没有动弹一下,陆君华心里默默佩服了一把。 “献丑了,”陆君华终于收手,笑着对在座的人说。 那些人各个黑着脸,强颜欢笑地称赞着神音。 陆卓玉看到这一切有些绷不住那张脸,抿嘴的力气又加强了几分。 那皇帝大概并不是什么都区分不了的,陆君华这一曲奏完,他便草草让宴席结束了。 宴席结束,陆君华终于正式见到了陆卓玉,也终于看到了他的处境。 “这十年他一直都这样对你?”陆君华看了一眼他身上来不及换下的翠绿衣衫问。 陆卓玉没作任何回答,只是将身上披着的狐裘裹得紧了一些,把那件羞辱意味十足的翠绿衣衫遮得严严实实。 “换上衣服,要回去了。”陆君华没有追问。 陆卓玉和自己的弟弟一般大,容貌也十分相似,出身也是帝王之家,十年来却是如此境遇,这让陆君华心里有些愧疚和压抑。 陆卓玉这一路并不像穿着绿衣演奏时那么沉默,陆君华说的话,他会回答,即便说的并不多。 “你想要做皇帝吗?”离南国边境还有几尺距离的时候,陆卓玉突然主动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陆君华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该怎么回答。 陆卓玉接着说到:“我希望你能把皇位给你弟弟。” 陆君华知道眼前这人并不简单,有足够的能耐在那种非人境地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又忍得了卢国皇宫里的那般耻辱。但他此时说的话太过直白,也太过敏感,实在不像是他该说的。 “你是陆君言的哥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暗中帮他。”陆卓玉说,“我希望,你在皇位和你弟弟之间选择你弟弟。” “为什么?”陆君华问。 陆卓玉看了他一眼,“这个皇位只有陆君言能坐。” 陆君华仍旧是一脸不解的样子,“为什么只有陆君言一个人能坐呢?” “因为他是你们所有人中最有资质的。也因为我会帮他。我必须让他当上皇帝。”陆卓玉回答。 陆君华也算是皇位继承人之一,但听到这话他并没有生气反到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啊,那就请你帮我弟弟当上皇帝吧。不过我可告诉你啊,相当南国皇帝的人可多了去了。你要想帮他,可是要吃苦的。” 陆卓玉很坦然:“我没办法选择,倘若他不当皇帝,这件偷梁换柱的事必定会暴露。到时候天下肯定又会大乱。” “你当真这么在意这个天下?”陆君华问,“而且,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君言能做到你期望的一切呢?可能即便他做了皇帝,天下还会大乱呢?” 陆卓玉狠狠瞪了陆君华一眼,“如果他不当皇帝,那我这十年有什么意义?夺皇位这件事,他不能输!我花费十年只为保住一个人,我不能接受那个人是个废物!” 陆君华听完这话,颇为震惊,“好,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但是,我刚刚说的可不是开玩笑,如果要保君言安全,那不难。但是,如果是要保他上皇位,你可能会死!” 陆卓玉坦然一笑,“陆卓玉已经死了啊。” 第19章 偷梁换柱 陆君华和“陆君言”到了国都的时候,国都百姓早就已经恭候在道路两旁了,不为其他,只为迎接这位带来太平盛世的四皇子回国。 陆卓玉轻轻揭开马车侧窗帘子,看一眼窗外早已经辨认不出的街道,又看了那些站在道路两侧的人,面无表情地又把帘子放下。 马车一路畅行,直抵皇城。皇宫城楼上,是南国的一国国君,威严而不容触动,俯视着城楼下的一切。 陆卓玉掀开帘子,抬头看了一眼,国君也看到了他,眼神示意他把帘子放下。陆卓玉照做了。 陆卓玉的马车进了皇宫,慢慢悠悠走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周围静悄悄地,听不到什么人声,马车外突然传来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 “公子,下来罢。” 面对外面的寂静,陆卓玉并不震惊,真正的欢迎和热闹现在应该已经落在陆君言身上了。 掀开帘子,马车外是一处小小的宫殿,却比陆卓玉在卢国时的住所要好上许多。 那太监伸手想扶陆卓玉一把,伸出的手却被陆卓玉轻轻推开了。 “公子,以后我会照顾你的起居的。奴才叫德才。”小太监说话轻声细语,是个性格温和的人。 “好。”陆卓玉下了车,径直往那宫殿走去。 那太监小跑着跟上,“这里是原先安亲王的住所。安亲王封王以后这里便一直空着。”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陆卓玉停下了脚步。 太监应到:“公子放心,我是二皇子安排过来照顾你的。不会把话往外说。” 陆卓玉对这话没做任何评价,转身继续往前走。 跨过大门,院落里的景象才完全展现出来。 院落很宽敞,被打理得十分干净整齐,园中花草也被修剪得相当精致。 院中还有回廊凉亭、假山假水,各种景致相互映衬,倒也显得颇有情调。 陆卓玉站在门槛前看着这一方院落,心里有些不知名的落寞,轻声叹了一口气。 “公子,”德才见陆卓玉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他,“公子里面请。” 陆卓玉跟着他,往这处小小宫殿的更深处走去。 虽都是老旧建筑了,但宫殿各处都维护得很好,没什么破旧损坏的地方。 脚下光可鉴人的石板路,有几块石板是新换的,颜色和其他的有些不一样。大概这里在不久前刚刚翻新过。 陆卓玉看着自己路过的一切,沉默不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边不便多安排人过来,所以只有奴才一个人照顾公子,还望公子理解。”德才指点着空荡荡的宫殿说。 陆卓玉还是在看周围的事物,听到这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转脸看德才。 “我能离开皇宫吗?”陆卓玉看了看头顶的一方蓝天,问德才。 德才面露难色,“这,二皇子没有提到过。以后有了机会,我会问清楚的。” “也就是不可以了。”陆卓玉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德才看着那个比自己要年轻许多的新主子,心里默默叹息。 “主子若是想出去,德才可以帮你。”德才于心不忍地说,“这国都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陆卓玉听到这话笑了笑,这太监是把自己当贪玩的小孩子看待了? “我毕竟是安亲王的儿子,待在皇宫里说到底是不合适的。这点,还请公公转告二皇子。”陆卓玉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思。 “奴才知道了。”德才回到。 另一边,真正的四皇子正像一个英雄一样,被所有人簇拥着。 四皇子的安全归来,皇城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皇上设下大宴,邀请了满朝文武一起为四皇子接风。 大皇子陆君宇,三皇子陆君环也都到场了。 “多年不见,四弟可还记得我这个哥哥?”宴席上,陆君言终于见到了陆君环。 陆君环一身丝绣锦服,发如黑墨,目如明星,周身一股华贵之气,这是常年皱着眉头的陆君言身上所没有的气质。 陆君言更像一个黑衣夜行的沉默者,寡言少语,一切情绪全在那眼神里,看起了总是一副愤懑或者沉思的样子。 “三哥,我自然还是记得你的。记的就好像前些天我们还见过那样清楚。”陆君言笑着,端起酒杯敬了陆君环一下。 陆君环回应着也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你还记得大哥吗?”陆君环指了指坐在他旁边的那人。 那人眼神如黑夜中的深海,静谧而深邃、平静而微寒,看不出喜怒。头发整齐地挽成发髻,身上一袭白衣,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大哥。”陆君言说到,“就算只看大哥那一双眼睛,我也会认出来的。” 陆君宇点了点头,一直严肃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一点,对陆君言轻轻地笑了一下。 “四弟真是好记性,我还以为你会不记得我这个大哥呢。”陆君宇说。 “怎么会?”陆君言有些诧异地说到,“大哥就不要拿我逗趣了。” 和陆君言关系更亲密的陆君华并没有加入他们的寒暄,微笑着在一旁饮酒,默默听着他们说话。 三人刚说了一会儿,皇上终于开口了。 “君言这十年也算是为我南国立下了赫赫功劳,不念父子情,单从君臣来看,朕也是应当重赏的。” 皇上说完这些话,在座的其他人或是虚情或是真心地开始附和。“陛下英明”之类的话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但皇上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陆君言被封王了!丽州、丰州、锦州,三个富饶之地也被皇上一并封给了他。 要知道,四位皇子中,还没有人被封王呢!原先所有人都觉得,四人中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其次就是那个庸才二皇子,怎么也不会轮到这个四皇子。 毕竟,那个四皇子离开南国整整十年了。就算当时他是个得势的老狐狸,离开皇城十年,也足够让他失去所有支持了,更何况当时他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十年间,大皇子和三皇子早就把重要势力瓜分得七七八八了,这四皇子想要登上皇位怕是难于登天。 但没想到,这四皇子,竟然是四个皇子中最先被封王的人。 “陛下,微臣以为……”众人窃窃私语下,只有兵部尚书一人站了起来。 但不等他说完,皇上就打断了他,“君言自幼便才智过人,定能担起此重任。朕心意已决,众爱卿也不必操心。” 那些大臣面面相觑,最终也没说出“不妥”二字,“皇上圣明”这四个字倒是有很多人说。 这场宴席很多人都吃得不舒服,三皇子和兵部尚书的脸色尤其难看。最大的原因大概是他们是同一个利益集团里的,而获利的陆君言是他们的对手的缘故吧。 陆君言听到皇上的安排之后,心中最大的感受不是激动和喜悦而是震惊和不解,他丝毫没有料到,自己的父皇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但,这又有什么好推辞的?而且,刚刚皇上为了这个决定还十分明确地反驳了一位朝廷重臣的意见,这时候推辞虽能让自己的对手得到点安慰,但实在让皇上的面子挂不住。 得罪自己的一票敌人还是得罪自己的父皇,这个选择对陆君言来说并不难。 这场宴会自然没有不欢而散,至少,所有人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笑着的。 三皇子陆君环回到自己寝宫的时候,伸手就把桌上的一套瓷质茶具打翻在地。 所有人都不敢说一句话,三皇子发脾气的时候,向来是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的。 每次陆君环发脾气的时候,他的贴身随从韦牧总会让所有人都退下。这也让陆君环身边所有人都对韦牧相当有好感。每次陆君环生气的时候,那些奴才总是会用眼神向韦牧求助。韦牧也从来不会“见死不救”。 “殿下息怒。”此时此刻,韦牧自然还是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躲起来。 陆君环见说话的人是韦牧,满脸愠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哼!他陆君言凭什么能封王?他这十年哪来的功劳?”陆君环说着猛砸了一下桌子,韦牧心中一惊,打了个哆嗦。 “不过是封王罢了,殿下不必如此担心。封了王,四皇子又要离开国都,对殿下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韦牧说。 三皇子陆君环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韦牧低着头,走到三皇子身边,给他按肩膀,“殿下真的这么想要皇位吗?” 三皇子神色有些痛苦,“我必须登上皇位,只有登上皇位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说着,三皇子的手轻轻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和韦牧的手叠在了一起。 韦牧按肩膀的手停了下来,“不论殿下想要什么,奴才都会帮殿下得到。那怕是皇位。” 三皇子又叹了一口气,“我不需要你帮我得到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支持我。” “从来如此。”韦牧信誓旦旦地说,“奴才永远都会支持殿下。” 第20章 从无处来,到无处去。 四皇子被封王的事情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都,皇宫里自然是传得更快。 宴会结束的第二天,陆卓玉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是陆君华当面、亲口告诉陆卓玉的。 陆卓玉听到这话内心并无太多的波动,接受得相当坦然。 “二皇子打算怎么办?”陆卓玉听完陆君华的复述,十分从容地喝着茶,好像并不关心自己的命运。 陆君华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品上一口之后赞赏地点了点头,“这茶不错。” “难道二皇子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我四皇子封王的事?”陆卓玉兀自抿着茶,好像对这茶水颇有兴趣,但茶碗里的茶水并没不见减少。 陆君华放下茶杯,看着桌旁的另一个人——陆卓玉,一阵若有所思地沉默之后,说:“你长得的确和我弟弟有几分相似。” “所以呢?”陆卓玉被他这样看着也完全没有了喝茶的兴致。 陆君华半开玩笑地说,“这恐怕就是上苍安排的,你上辈子肯定欠了君言很多,这辈子被老天爷安排过来赎罪的。” 陆卓玉瞥了二皇子一眼,冷笑一下,“那这样说的话,二皇子上辈子肯定欠得更多,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帮自己的弟弟上位了。” 陆君华听到这话,哈哈一笑,“你还挺能说的。” “我现在就剩这张嘴还有点自由了,难不成连句话都不能说了?”陆卓玉反问。 陆君华收起了笑容,“我劝你有点眼力见,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不有半个人注意到。你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陆卓玉听到这话竟然乐了起来,“实话说,我起先都不觉得我能活着回到南国。我以为你们会在半路上就杀了我,然后让陆君言代替我回到国都。没想到你们竟然让我活着回来了,甚至还让我住到了皇宫里。” 陆君华挑了挑眉,“我的确动过杀你的念头,至少在我见到君言之前我一直都是打算把你杀掉的。” “哦?”陆卓玉突然有了兴致,问到:“那什么改变了二皇子的想法呢?” “你是怎么救君言的?”陆君华不再嬉笑,脸色严肃地问。 陆卓玉装作思考的样子,“救四皇子?不知道二皇子具体指的是你是说哪一次?” 陆卓玉的话让陆君华心中一颤,“你,不止救过君言一次?” “也就救过他三五次吧。就是最后一次救得比较明显罢了。”陆卓玉毫不在意地说。 “没想到,身为一个质子,你竟然能有这么大能耐。”陆君华不知是在赞赏还是在嘲讽。 陆卓玉回答到:“我能有什么能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陆君华念叨,“怕是不止是因为运气吧。” 陆卓玉没有给他继续问下去的机会,很干脆地打断他,“说了这么久,二皇子还没说来我这儿的目的呢。” “我暂时不知道你的底细,也摸不清你的能耐,更不明白你算清危险仍然要回到南国的目的。”陆君华说,“不过,既然你说要帮君言,那我就暂时相信你。” 陆卓玉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也只是暂时相信你罢了,一旦你动了什么歪心思,我便毫不犹豫地杀了你。”陆君华一改往常随和的样子,一双眸子里溢满杀意。 “可是我不相信你。”陆卓玉说,“我不相信你会心甘情愿帮四皇子登上皇位。” “这怕是谁都不会相信的。”陆君华笑了,摇摇头说,“我真的不想要这个皇位,也不想和自己的兄弟争得头破血流。我只是不希望我或者我的弟弟成为别人的垫脚石、牺牲品罢了。” “所以,你想让你的弟弟登上皇位,既满足自己不当皇上的心愿,又能让你们免受他人迫害?”陆卓玉反问。 “聪明。”陆君华赞赏到。 “你从四皇子口中得知我曾救过他,认为我是个可用的人,所以临时改变了杀我的打算。”陆卓玉说。 “没错。”陆君华回。 “难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再次确认我的立场的?”陆卓玉问,“怕我临时变卦?” 陆君华摇头,“不全是。” 陆君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我来,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些事。从今天以后君言会离开国都,而你,必须藏身于此。” “藏身?”陆卓玉笑,“藏身在这里?你确定?” “当然不是在这里。”陆君华说,“这里只不过是让你停个脚,我在京都已经置办好一处房子,你住过去。方便你做事,也方便掩人耳目。” “二皇子这是想和我结盟吗?”陆卓玉终于明白了陆君华的意图了。 “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共同的敌人,又各有弱势。难道,你不想和我结盟?”陆君华对结盟这件事仿佛心有成竹。 “自然想,但是”陆卓玉打断了他,“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陆君华放下手中茶杯,神色严肃起来,“什么条件?” “我不接受你的命令。”陆卓玉回答。 陆君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地笑话满脸地玩味,“你觉得,我一个皇子需要听从你的命令吗?” 陆卓玉这个人,早就将不卑不亢演绎到极致了,陆君华这小小地威胁当然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杀了我,还是和我结盟,二皇子还请自便。”陆卓玉说。 陆君华脸色沉了沉,“好,那我就答应你。不过我也劝你,趁早让我看到你的价值。否则,我随时杀了你。” 陆君华拂袖而去。 陆卓玉心里有了打算,心中又增了几分把握。看着陆君华略带愤怒地离开,他心里是相当得意的。 陆君言在京都并没有待多久,立马就又离开了京都,到了丽州。 到了丽州之后,陆君言也开始怀疑,皇上给自己封王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了。 丽州的大小地方官员刚知道皇上封王的事,四皇子陆君言就到了。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准备。 四皇子在途中经过了那处被废弃多日的伏府,就下令让人把那处地方整理出来。 这话立马就让那些官员惊慌失措了,分分开始劝说。 陆君言自然是知道其中的真实原因的,他也不说破,更没有说自己曾目睹那所宅子化作空宅。只是认定那所宅子不改口。 那些官员见劝阻无效,只得听令,把那所宅子整理出来。又请了大师作法,确保宅子里“干净”了,之后才放心地让这位新王住进去。 伏府的牌子也被换了下来,一个刻着“成王府”三个鎏金大字的牌匾取代了它。 这位成王安定下来之后,又给这帮官员安排了一个难办的差事。 为了对这座宅子的前任主人表示感谢,成王命人重新厚葬伏家人。 伏家人刚入土不久就要迁坟,这让那些官员又狠狠地头疼了一把。 但那些人还是寻了个良辰吉日,请了大师,给伏家人迁了坟。 再说陆君言被封为成王的事,虽然皇上虽将丽州,丰州这几处富饶之地封给了他,但这几处地方都远离国都,倒有几分发配的意思在里头。 不过幸运的是,就像之前颠沛流离时候一样,陆君言还是有人向他报告京城里的事,而且还不需要像原先那样偷偷摸摸的,多多少少是算得上改观的。 陆卓玉没有回到安亲王府,他离开了皇宫,陆君华给他安排的地方和安亲王府隔得远远的。说是要掩人耳目才这样安排,陆卓玉没有很在意这种事情,一点想要回到安亲王府的意思都没有。 伏禾诗和陆卓英一起来到了国都,寄住在安亲王府。长子的归来,让安亲王和安亲王妃光顾着高兴了,哪还会拒绝陆卓英让伏禾诗寄住的要求? 张舞杨、张儒文到了京城便和陆卓英、伏禾诗二人告了别。陆卓英请二人到安亲王府做客却被二人拒绝。张舞杨和张儒文虽有一定的教养,但说到底也只能算个平民,对那些王府的事情还是有几分忌惮之心的,再加上二人有急事要办,更加没有答应陆卓英的邀请。 安亲王这人也真是奇怪,十年前偷梁换柱之计是他提出来的,他心里应该十分明白自己小儿子的事情的,但好像并不在意似的,没有向皇上提起过陆卓玉的事。 易石庄一事,陆卓英已经见过了陆卓玉。虽只匆匆说了几句话、只是互相表明了身份,但这确定了陆卓玉还活着、以及现在的陆卓玉已经回到南国的事实。但现在却并不见陆卓玉回家,自己的父亲也并没有提起陆卓玉。这让陆卓英很是奇怪,也很是不解。 陆卓英尝试用委婉、直接等,好多种办法,直白地或者旁敲侧击地问过安亲王关于陆卓玉的事。 安亲王只是不紧不慢地告诉他,陆卓玉十年前就死了,他也大了,不该像小孩子那样不懂事了。 闲暇的时候,陆卓英和伏禾诗聊天,陆卓英说出自己的不解。一向聪明的伏禾诗也没能从中看出什么意思,只是劝陆卓英以后不要在旁人面前提起陆卓玉,毕竟这是关乎国家的大事。 陆卓英知道“偷梁换柱”这件事的严重性,听从了伏禾诗的意见,心中却还是对陆卓玉的事情念念不忘。毕竟,那个十年前消失的陆卓玉,是他的亲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本书第一卷结束了。第一卷主要就是介绍背景和人物关系。 人物有点多,可能有点乱。以后的故事就在这些人中展开,不会出现其他主要角色,但可能会出现一两个主角的“外援”之类的角色,但戏份不会很多。 好了,下面是第二卷了。终于,该恋爱的可以恋爱了,改权斗的可以权斗了,改死磕的也可以死磕了。 虽然看的人不超过两位数,但是我还是想矫情地说一句: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二卷 满城风雨 第21章 初见敌人 伏禾诗一个平民,寄住在安亲王府,自然不会被尊为上客。 好在陆卓英也是个有心的人,给伏禾诗安排了一处舒适的屋子,也安排了专门的人照顾,各方面都算得上面面俱到。 陆卓英住得离伏禾诗并不远,从伏禾诗的住处走上几步,就能看到陆卓英住处的小院门。 陆卓英十年在外,早已养成早起练剑的习惯。每日破晓时分,伏禾诗都能听到墙外传来剑刃划破空气的嗖嗖声。 家中的变故加上连续多日的奔波,让伏禾诗的睡眠变得很浅,陆卓英练剑的时候,伏禾诗总是醒着的。 一日,伏禾诗起的竟要比陆卓英更早一些,穿戴整齐之后陆卓英才开始练剑。 陆卓英用的剑是他多年来一直在用的那把,至于伏靖赠送的那把“无欲”已经被他交还给伏禾诗,现在正躺在剑匣中。 伏禾诗听了一会儿,拿出那把“无欲”,走出门外。 陆卓英察觉到伏禾诗了,但他并没有停下。 伏禾诗也是会武的,真要说起来,她和陆卓英还是师出同门,论辈分陆卓英还得管她叫声师姐呢。 伏禾诗提剑而上,与陆卓英兵刃相撞。陆卓英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手下力道虽放轻了一些,但招式上却并没有闪躲。 “你这是在让我?”伏禾诗两招便完全压制住了陆卓英,无欲剑紧紧压住陆卓英的剑刃,伏禾诗笑着问道。 陆卓英剑上猛地用力,伏禾诗随即失去了优势,被这力道推到一边。 “对不住了。”陆卓英嘴上说到,但很快又提剑上前。 伏禾诗在力道上自然不是陆卓英的对手,虽然伏禾诗曾说过陆卓英“武艺不精”,但实际上陆卓英的剑术是相当了得的,所以伏禾诗在招式上也很难占得上风。 一来二去,形式很快扭转,伏禾诗渐渐落于下风。 伏禾诗出剑压住陆卓英的剑尖,却没想到陆卓英剑尖一挑,伏禾诗的剑便脱了手,咣当一声落到地上。 “伏小姐,对不住。”陆卓英捡起那把剑,双手奉还给伏禾诗。 伏禾诗看了一眼那把剑,又看了一眼陆卓英,说到:“你赢了我,也就赢了这把剑,归你了。” 陆卓英一脸疑惑,不知伏禾诗话中的意思,“这,怕是不妥。”他说话有些吞吐,“你我事先并未约定好,再说这把剑对伏小姐来说意义非凡,陆某怎能……” “你这是想用我父亲这把剑安慰我?”伏禾诗问。 陆卓英点了点头,没有将手收回的意思。 “呆子,”伏禾诗竟然笑了,“这把剑对我来说只会徒增伤感罢了,再说,这把剑已经被我父亲赠予你了,你岂有退回的道理?” 陆卓英也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把双手奉上的剑又收了回来。 “那我再问你个问题,”伏禾诗见陆卓英收回剑,笑着问:“你可知道,我父亲为什么要送出这把剑?我又为什么想让你收下这把剑吗?” “这……”陆卓英虽没有陆卓玉和陆君言那样的计谋,却也不是傻子。伏靖将这把陪了自己几十年的剑赠予一个与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的人,中间怎么可能没有私情? 想到这儿,又想到当初伏靖为这把剑选的主人实际上是陆君言而不是自己,陆卓英抿了抿嘴,把到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 “呆子。”伏禾诗有些不悦,转身回到自己住的屋里,不理会陆卓英。 陆卓英今年已经二十又二,男女之情他不可能不懂。一路上,他对伏禾诗多有关怀,处处考虑她的想法,这一点他和伏禾诗都很清楚。 陆卓英看着伏禾诗走开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伏禾诗多少都有继承她父亲的爽快性格,刚刚她已经把问题问得那样直接,自己却装傻糊弄过去,她怕是生气了。 早饭过后不久,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造访,安亲王陆祁安立马就见了那人。 那人正是三皇子陆君环,这些日子,陆君环和安亲王府走得颇近,安亲王府上上下下都对陆君环的来访见怪不怪了。 陆祁安对此也是十分随意,说不上热情也算不上怠慢。二人的交流也不像是叔侄,而更像是同僚。 “三皇子最近常来府上?”得知三皇子来访,陆卓英问了身边一个下人。 “是的,这半年来,三皇子隔三差五就会到府上,每次来都是和王爷商议事情。”下人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听到这话,陆卓英面色一凝。下人看到他这反应,小心翼翼地问到:“少爷,您没事吧?” 陆卓英回过神来,“没事。你先下去吧。” “是,少爷。”下人听到这话,什么都没有怀疑,就下去做事了。 陆卓英在十年漂泊之后,终于在今时今日回到国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再次波涛汹涌。一面是多次试图杀死自己的三皇子,一面是自己的父亲。不考虑其他,但从私心上讲,陆卓英不希望这两个人走得如此接近。 正当陆卓英在反复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个家丁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少爷,王爷让你去书房。”那家丁说。 陆卓英一愣,“三皇子走了?” 家丁回:“还没。三皇子也在书房里。” 陆卓英听到这话,心里猛地升起一股不安,但又无法拒绝,只得去书房见安亲王和三皇子。 三皇子依旧是往常那样,穿着华丽,不失贵族气质。见陆卓英进门,陆君环就主动示好,笑着对陆卓英点头示意。 陆卓英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作揖鞠躬,回到:“见过三皇子。”眼前这个笑脸相迎的人,竟然和买凶灭口是同一人,知道这真相的陆卓英竟有些想笑。 “父王,您找孩儿有什么事?”必要的礼数之后,陆卓英便不想再理会陆君环,转过身问陆祁安找自己的原因。 陆祁安看到陆卓英和三皇子“和睦”的表象,露出会心笑容,“卓英啊。”陆祁安叫了陆卓英一声,从语气中不难听出陆祁安对陆卓英的满意,“过来。” 陆卓英走进了几步,陆祁安看向陆君环,对陆卓英说到:“过些日子,皇上会组织一场狩猎。你这些年在外历练,想必身手早已不同于往日。” 路秦安的褒奖让陆卓英说出了习惯性地谦辞:“虽然孩儿的武艺有所精进,但恐怕登不上台面。” 陆君环这时打断了他,“我方才听安亲王说,你每日早晨都会早起练功,武艺超群,你又何必过分谦虚?” “这……”陆卓英一时语塞,想不出话来接这话茬。 安亲王接着说到,“狩猎虽只是娱乐,却也关乎我安亲王府的颜面。到时,很多侯爵大臣都会到场,你总不能丢了父王的脸吧。” 安亲王的话颇有内涵,陆卓英佯装不知、嘴上问:“父王这是何意?”心里却祈祷安亲王的用意不是让自己和这个三皇子一道狩猎。 但事实是,世上这些事啊,总是你怕什么就来什么。陆卓英的问题刚问完,安亲王就不带一点犹豫地回答到:“三皇子擅骑射,到时你和三皇子一路,二人相互照应,千万不可输给我那些同僚们啊。” 安亲王说这话的语气,半认真半玩笑。话虽让陆卓英去给他争脸面,但语气听上去并不像是对这场狩猎有多认真的样子。 “这,孩儿怕到时只会拖了三皇子的后腿。”陆卓英还在企图推辞。 但,这些言语在执着的两人面前显得实在是太过苍白,当然推辞不成。到最后,安亲王的执着,以及陆君环的“大度”,让陆卓英不得不答应安亲王的请求。 这件事商量妥帖之后,陆君环就不再有停留的意思,叫了随从离开了安亲王府。 陆君环每次出行必定是八抬大轿,数十随从的,场面虽算不上浩浩荡荡,却也是相当惹眼。 已经在安亲王府借住多日,伏禾诗已经知道安亲王府哪些地方去得,哪些地方去不得。独自一人呆着的时候,她常常会在园中走动,仔细看看这安亲王府。 就当伏禾诗在安亲王府的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她和带着一行人的三皇子碰了面。 那随从大概是仰仗着自己主人身份高贵,看人眼光也是颇有高度的,见伏禾诗不行礼,便板着一张凶神恶煞一般的脸上前喝问,“你是什么人?见到三皇子,为何不行礼!” 听到三皇子伏禾诗一下子愣住了,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三皇子?这就是三皇子?害死伏家二十多口人命的三皇子? 伏禾诗低着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有几分像是被吓傻了,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察觉到她眼中满满地恨意。 大概是和安亲王聊天聊得很愉快的缘故,陆君环的心情很好,没有要责怪这个不懂礼数的女子的意思。 他歪过头看向伏禾诗,伸手捏住伏禾诗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你是安亲王府的下人?” 伏禾诗此时手上连根针都没有,这三皇子身边的人一半都带着佩剑,这时候显然不是考虑报仇的时候。 “不,不是的。我和陆卓英是朋友。”说完这些话,伏禾诗有些后悔。 自己什么时候和陆卓英是朋友了?而且,退一万步讲,陆卓英是安亲王的儿子,自己不过一介平民,怎么做得上朋友?伏禾诗后悔刚刚没有说自己是安亲王府新来的丫鬟。 陆君环听到她的话,意味不明地笑了,“朋友?陆卓英的朋友?”语气颇有玩味,说完就放开了她。离开之前不忘嘱咐道:“我是这南国的三皇子,你给我记住了。” 陆君环走远后伏禾诗舒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满身是冷汗了。 南国三皇子?呵!我伏禾诗当然会记住!伏禾诗看着那人的背影,双手缓缓握紧,眼中藏起的恨意也开始显露。 第22章 复仇危机 与三皇子见过一面之后,伏禾诗的内心就再也难以平静。日日多梦,梦到三皇子手中长剑对准自己,然后穿胸而过。每到这里,她总是会惊醒,然后再难入睡。 那日的一面,三皇子分明就不认识她,为了一己之利,不惜让毫无关联的数十人丧命。想到这里,伏禾诗心里对三皇子的憎恶又多加了几分。 三皇子来过府上之后,伏禾诗就开始变得沉郁。陆卓英不是傻子,自然猜出伏禾诗已经知道什么人是三皇子了。 狩猎就在半月之后,陆卓英虽总是在嘴上说自己武艺不精、不擅骑射,但内心毕竟是少年,他不想在那时输给什么人。每日早晨练剑之后,又多出了一项射箭。 正巧伏禾诗醒着,每日早晨总是会来看陆卓英练功。 让陆卓英意外的是,伏禾诗在射箭上是一个奇才。伏禾诗张弓射箭,嗖嗖嗖三箭,无一落空全部正中红心。 而陆卓英虽不至于脱靶,却难以做到伏禾诗这样的精准。心里不由得有些郁闷。 看出陆卓英心中的不悦,伏禾诗有些得意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射箭了?” 陆卓英叹了一口气,把半月之后的狩猎一事告诉了她。说完之后,又无奈地说到:“父王一直在国都,对三皇子的所作所为不甚了解,想让我在狩猎中和三皇子合作。” 三皇子此时正是伏禾诗的肉中刺,每当什么人提到他,这根刺就被拨动一下,虽不致命却痛入骨髓。 “在这些皇子中,安亲王竟然支持三皇子吗?”伏禾诗很难接受这个事实,眼中满是愤怒地看着陆卓英。 陆卓英看到伏禾诗那双眼睛时,心中咯噔一沉,连忙解释道:“我父王他对各位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这次他要我和三皇子合作不过是三皇子的要求。我父亲难以拒绝,只好勉强答应。” 伏禾诗看着陆卓英略微慌乱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过意不去,安亲王的儿子为什么要向自己解释?狠下心来说到:“不管你和哪个皇子合作,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是,我伏家上下二十多口人命,我伏禾诗不能说算就算。你懂吗?” 陆卓英曾经目睹伏家二十多口人亡命刀下的画面,四溅的鲜血和参天火光在他心里笼罩了好几天。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伏禾诗的家人,大火烧掉的是伏禾诗的家,自己尚且觉得痛心,伏禾诗又怎么可能忘怀? 虽然陆卓英对那三皇子并无好感,甚至很有厌恶。但三皇子毕竟是三皇子,而自己只是安亲王的儿子,不论怎样自己都不应该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谋划杀死三皇子。 “伏小姐,这里是国都,是安亲王府,你若要对皇子不利,那我也很难帮你。”陆卓英眼神有些复杂,看着伏禾诗犹豫了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 伏禾诗没有料到陆卓英会把这句话说得如此直接,心中一痛却很快掩饰好,“不论怎样,我都不会放下复仇的念头。如果你要护着三皇子,你大可以杀了我。” 陆卓英伸手捂住伏禾诗的嘴,生硬地做出皱眉的表情。他性格向来温和很少这样严肃。 “伏小姐,听我把话说完。”陆卓英说,看伏禾诗没有再高声说话的意思,他放开了手。 陆卓英深吐一口气,平复了情绪,低声对伏禾诗说到:“三皇子是什么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伏禾诗有些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本以为陆卓英会选择维护三皇子,但是他现在这是在替自己分析形势? 陆卓英接着说:“在对付三皇子这件事上,四皇子和二皇子虽然都是支持你的,但是现在要对付三皇子,即便是四皇子和二皇子合力也难以做到。” “什么?”陆卓英的这一席话让伏禾诗很震惊,让陆君言那样不屑的一个人竟然这样有能力? 陆卓英转身看向自己射出去的那几只偏离了红心的箭,有些愤懑,说到:“三皇子虽然性格恶劣,但却是个行为果断的人,也擅长拉拢人心,四个皇子中除了最先封王的大皇子,他就是最有实力的人。” 伏禾诗听到这些话有些对陆卓英刮目相看了,陆卓英解释到:“这是我父王说的,我怕他也有意要支持四皇子了。” 听陆卓英说完这些之后,伏禾诗觉得压抑之余也为当今的皇上感到同情。人还健在,各位皇子就开始各怀鬼胎了。 “那你呢?”伏禾诗问,“如果非要你支持一个皇子的话,你支持谁?” “那当然是四皇子。”陆卓英脱口而出,“凭我这十年来对陆君言的了解,只有他能做好一国之君。” 伏禾诗料到是这个答案了,没有很惊讶,又问到:“那半月之后,你要帮四皇子在狩猎中取得优胜还是要帮三皇子取得优胜呢?” “这,”陆卓英有些为难,“若只在这二人中选出优胜来,我自然是希望四皇子能赢,但是我已经答应要帮四皇子,我又不能食言……” 陆卓英有时候真的是耿直得有点傻,这一点总是让伏禾诗觉得很好笑。 “你在外漂泊这十年难道都是靠信用活下来的?”伏禾诗十分难以置信地望着陆卓英问,表情神色有些震惊。 “不是啊……”陆卓英刚想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就突然意识到伏禾诗的真正意思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对方毕竟是三皇子,如果我突然变卦,肯定少不了麻烦。” “你总得抓住这个机会表明你的立场,不能真让三皇子认为你会是他的人。”伏禾诗说,“到时候,你可别真的为三皇子夺个第一啊。” “那是当然,”陆卓英回到,“况且,我这十年来一直和四皇子相处,恐怕即便我替他夺了第一了,他也不会把我当他的人。” 这话倒是真的,三皇子是急躁冒进,但并不天真。陆卓英和四皇子十年的交情下,三皇子真的不可能把陆卓英当做自己人。 两人说话间,天色已经越发明朗了,太阳也升得很高了。安亲王府的其他人也都起来了。 “卓英,”安亲王这时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看到陆卓英就叫住了他。 “父王!”陆卓英闻声转过头去。安亲王此时满面红光,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民女见过安亲王。”伏禾诗也立马行礼。 安亲王大手一挥,“免礼。” 见安亲王像是有什么事要和陆卓英要说,伏禾诗就先行告退了,安亲王没有阻拦挥手让她离开。 “父王,有什么事吗?”陆卓英问。 “哈哈哈,”安亲王突然笑了起来,“刚刚在朝堂上,陛下赞赏了你一番,点名要你一定要去狩猎,到时候可千万不能丢了我这张脸啊。” “是,父王。”陆卓英回。 二人说完这话好像就没有其他的话好说了,突然沉默下来。 于是,安亲王就让陆卓英继续射箭,自己则转身要走。 陆卓英叫住了他,“父王!” 安亲王站住脚,转身,“怎么了?” “父王为什么要这么支持三皇子?您可知道,我这一路上差点因他丧命?”陆卓英终于说出了心中的不满。 安亲王愣了愣,厉声说到:“你胡说什么?” “孩儿怎敢欺骗父王?”陆卓英突然失了耐性,大声说到:“从丽州伏府到京城这一路,三皇子的人一路追杀,一心想置我和四皇子于死地,这怎么有假?” 安亲王眼神一瞪,脸上充满了愤怒,“这是谁告诉你的?你又怎么知道这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陆卓英无话反驳。“下杀手的人是三皇子”,这话是陆君言说的,伏府一遇袭,陆君言就肯定了幕后黑手是三皇子,他和伏禾诗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陆君言的话。 想到这些,陆卓英淡然一笑,“我相信这话是真的。” 看到陆卓英脸上坚信不疑的神色,安亲王叹了一口气,“卓英,你还年轻,资历不足。不要让人迷惑了。” “父王,”陆卓英直视安亲王的眼睛说到,“在父王您看来,我的确资历不足。的确,这十年我所经历的一切也还不足以让我长出一双明察秋毫的火眼金睛来。” 陆卓英说完这话以后原先身为人子的谦逊突然敛起,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自信,“但,这十年让我知道,什么人是绝对值得相信的。” 陆卓英毕竟是安亲王的亲生儿子,安亲王自然不能对陆卓英做什么。 听完陆卓英的话,安亲王只是万般无奈地深叹一口气,然后说到:“半月之后,不要丢脸。” 说完这话,安亲王转身就走,没有继续和陆卓英争论,陆卓英也没有继续纠缠,父子二人不欢而散 第23章 安亲王妃 偌大的安亲王府并没有伏禾诗想的那样肃穆冷清。 自己住的客房位于一个小别院内,从别院出来,穿过院前暂时休眠的桃树林可以看到一处大院的背墙。 绕过背墙可以看到大院门前栽种着许多花草,这些花草虽然还未生出新枝,但不难想象出叶绿花开时这里的繁盛景象。 眼前这花丛让伏禾诗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伏府的花圃和花圃旁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时间一股悲情涌上心头,让她不能自已地落下泪来。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情到深处的伏禾诗没有察觉到背后来了人,直到来人说话她才回过神来。 说话的是个女人,眉眼间透着雍容华贵的气质,身上有着岁月洗涤后剩下的淡泊和随和。这人伏禾诗见过一面,是安亲王妃,陆卓英的母亲。 伏禾诗从未和王妃这样的人说过话,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略显窘迫地站在花圃前。 王妃笑了笑,缓步走到伏禾诗面前,伸手擦去伏禾诗脸上的泪水:“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会独自落泪?英儿真是个不通人情的孩子。” “不,不是这样的,小王爷对民女照顾有加,民女心中万分感激。方才落泪只是想起家乡、一时感伤而已,并不是被人怠慢……” 看着伏禾诗拘促的样子,王妃忍不住抿嘴而笑,“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我喜欢,快进来陪我说说话。” 说着,王妃就把伏禾诗往院中让,伏禾诗怎么能拒绝?只能跟着王妃进入院中。 院中又是一个天地:假山假水,亭台楼阁,各种梅花相衬其中,活生生塑造出了一副人间画境中才有的景象。 王妃拉着伏禾诗来到赏梅亭中,将几盘点心推到伏禾诗面前,还贴心地为她倒了茶水,“快快,快跟我说说,英儿这一路都经历了什么。” 王妃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中带着激动和欣喜,竟然有些未嫁女子那样的天真模样。 王妃盛情难却,伏禾诗又体谅她身为人母的心情。于是把一路上发生的事都讲了出来。讲到遇险的时候,她还专门强调了陆卓英并无大碍这样的事。 王妃听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渐渐暗淡下去,待伏禾诗说完,她才黯然叹息:“卓英这孩子,从来不会把这些话说给我听。一路上真是苦了他了。” 伏禾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王妃的这句话,只能沉默地坐在一边。 王妃并没有沉浸于这股伤感中,很快就又恢复到原来模样,带着欢快笑意说到:“卓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也多亏了四皇子了。倘若没有这四皇子,卓英这个愣头愣脑的,指不定要受多少罪呢。” 听到王妃说到四皇子,伏禾诗心中一震,她并未料到王妃也是“偷梁换柱”这件事的知情人。 “王妃,知道四皇子的事?”伏禾诗下意识地说,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句话已经出了口。这可是大事啊,她竟然一时说漏了嘴。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向王妃请罪的时候,王妃看着她点了点头。 “卓玉,他也回来了。”王妃说,“前些天皇上的密旨下来了,卓玉一切皆好。” 王妃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伏禾诗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和担忧。 “王妃,不思念那位小王爷吗?”伏禾诗看着王妃,语气中满是疑惑。 王妃深叹一口气,“我的儿子,十年前就死去了。即便现在他又‘活’了过来,回到王府也只会惹人怀疑。现在,虽然流落在外,但如果能远离这些权利纷争,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安亲王妃的话让伏禾诗心中一痛,被上位者牺牲的人又何止陆卓玉一个人呢?自己的父亲、慧因还有其他说不出名字的牺牲者,又何尝不是这样? 但事情真的能像王妃所期望的那样吗?陆卓玉真的能远离这些阴谋和纷争?伏禾诗并不相信答案会是肯定的。但这些话她不能和这位母亲说。 安亲王妃突然抓住了伏禾诗的手,用迫切的眼神看着伏禾诗,恳求到:“姑娘,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被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请求着,伏禾诗受到了些许惊吓,“如果能帮到王妃,民女必当全力以赴。”说完这话她有些后悔,她万万不该牵扯到其他的事情中,毕竟自己还身负重任,怎么能被其他事分心呢? “如果有一天,王府败落,请你帮卓英一把,一定让他离开这里。”王妃眼神坚决,眼眶含泪,一字一句地请求到。 “什么?”伏禾诗没有料到王妃的请求竟然是这样的,一时间竟然回答不上来。 王妃的手又握紧了一点,“我不希望卓英也和卓玉一样,成为一个牺牲品。倘若有一天京城再有异象,请你务必和卓英离开这里。” 王妃这话哪里是请求?分明就是把自己和陆卓英绑在了一起嘛!这和自己的父亲把自己托付给陆卓英有什么区别? “王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忧?倘若世上能有庇护二位小王爷的地方,那个地方必定是安亲王府。王妃为什么要委托我呢?” 王妃深叹一口气,轻笑:“王府?” 语气中的不屑让伏禾诗甚是困惑。 “王府若真的能护住我的孩子,卓玉又怎会流落在外?”王妃说,“王府不过是皇上最称手的工具罢了,若是皇上察觉到异样,那首当其冲的必然会是王府。这些年,从来都是如此。我怎么放心让我的儿子” 王妃的这一席话让伏禾诗很是震惊,她对国都竟然有如此激烈的愤怒之情! “可,王妃又怎么能放心将自己的儿子交给我?民女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女流之辈罢了。”伏禾诗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很弱的这个事实,期望王妃能打消那个念头。 却不曾想,那王妃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看着伏禾诗说到:“你也是个女人,那你应该也能看出我儿子对你是什么态度。这世上能劝得住他的人,除了他侍奉了十年的主子陆君言以外,恐怕就只有你这个让他钟情的人了。” 听到这话,伏禾诗差点把刚刚喝下去的茶水吐出来。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王爷的儿子也应该是不愁娶才对啊,这王妃怎么就一个劲地着急着把自己的儿子往外人怀里推呢? “王妃护子心切,民女能够理解。但若真的到了小王爷要和民女一起出逃的时候,恐怕那时候我还是要给小王爷拖后退的。王妃若真的是为小王爷的将来做打算,还不如替小王爷寻个和王府门当户对的亲家。”面对王妃的执意和蛮横,伏禾诗竟然要扮起通情晓理的角色来,想想也是让人觉得有趣。 王妃瞪了伏禾诗一眼,“若是真的寻了那样的亲家,我儿不是被京城困得更紧?我要你做我儿媳妇就是因为你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没有那么多事端。你到还拿着事来教训我了?” 这王妃也真是可爱,普天之下只听说过婆婆给儿媳讲道理的。到了伏禾诗这里,她竟然要给“婆婆”讲道理吗? 虽说陆卓英这样外貌好,家世不凡的男子当是天下女人心中梦寐以求的夫君。但伏禾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介民女总不能真的把小王爷拐出京城吧。 王妃实在是咄咄逼人,伏禾诗事先又毫无心理准备,拒绝起来实在是太过费劲。无奈之下,她只能用下策来回绝这位与众不同的王妃了:“民女此次来到京城,又要事要办,恐怕还得在京城呆上一段时间,没办法随时带小王爷离京啊。” 这话的确有用,王妃明显动摇了。就当伏禾诗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王妃又开口了:“你有什么事,可以由我来做。倘若我处理不了,那你肯定也不可能做到的。” 王妃这话的确没错,但是伏禾诗总不能在这王妃面前说我要杀三皇子对不对?且不说三皇子的地位是何等之高,就单单从安亲王妃和三皇子这婶侄关系来看,自己这事都是不能委托安亲王妃来做的。 “王妃,这恐怕……”面对安亲王妃毫无章法地出条件,伏禾诗连拒绝的理由都不好想。 “怎么?”见伏禾诗吞吞吐吐,安亲王妃脸上多了几分笑容,问伏禾诗:“你看不上我这王府,想嫁到宫里做娘娘?” 这种问题简直是耍无赖啊,要是搁在常人身上,伏禾诗肯定一个白眼过去,还要加上几句劈头盖脸的狠话。但现在说话的人是安亲王妃啊,伏禾诗只能拿出惊得花容失色的样子,连连赔不是。 这种情况下,伏禾诗只能答应安亲王妃这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荒谬的请求。 毕竟自己要想报仇成功,就必须借助四皇子陆君言和小王爷陆卓英的帮助。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和这两人是同一阵营里的人。 现在四皇子已经远离国都了,能帮得上她的就只有这个不怎么靠谱的小王爷了。 倘若真的到了小王爷都要逃离京城的时候,自己怕也是要逃跑的。 第24章 随行狩猎 自与安亲王妃那次交谈之后,伏禾诗就再也甩不掉这个大龄爱撒娇的王妃了。 早中晚膳必要陆卓英和伏禾诗同时在场才肯动筷,傍晚必要在陆卓英和伏禾诗的一同陪同下一起赏花、喝茶、吃点心,才肯安生。 王妃这么一闹,整个王府的气氛都被带动起来了。 伏禾诗在王府的存在感也是突然增长,丫鬟、家丁、厨子、管家,好像都把她当成未来世子妃来看待了。 午饭刚过,一个小丫鬟准时过来请伏禾诗去王妃处赏花。 对此伏禾诗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多问就跟着走了。 到了王妃的院子里,陆卓英已经在亭中坐好了。见伏禾诗来了,他抬头对伏禾诗笑了笑。出于礼貌,伏禾诗也笑了回去。 “来了?”这时王妃带着两个小丫鬟从屋里出来了,小丫鬟一人托着一个暗红色托盘。 走近之后,伏禾诗才看清托盘上的东西,看上去是两套衣服。 王妃伸手捻起托盘上的衣服,对陆卓英说:“英儿,过来。” 王妃抖了抖手上的衣服,把那件衣服展开,那是一件精心缝制的鹿皮披风。 “试试?”王妃伸手要替陆卓英披上。 陆卓英矮下身子,好让王妃够到自己的肩膀。那身披风正好盖住陆卓英半截小腿,合上披风的时候正好能遮住前襟,十分合身。 “喜欢吗?”王妃替陆卓英理了理肩膀上的褶皱,笑着问。 陆卓英抚了一把柔软的披风,点了点头。 另一个托盘上还放着一件,王妃拿起那一件,笑着看向伏禾诗。 伏禾诗看着那一式两件的披风,不由得汗颜。这种表达也太过露骨了吧。 伏禾诗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本,只能任凭王妃像对待女儿那样,给自己披上披风。 “好了,”王妃满意地看着两人,“都很合身啊。你们狩猎的时候,要小心啊。” “什么?”伏禾诗没有按捺住惊讶之前,直接惊呼出声。 陆卓英也愣了一下,随即解释到:“这,这怎么能行?母妃不要再玩笑了。” 安亲王妃怎么会被这一句话给劝住?立即说到:“怎么不行?你们二人不是天天早上一起练习射箭吗?禾诗的箭术比起你的只优不劣,我看是相当合适才对。” “我的意思是说,”陆卓英一脸窘迫,“向来随从狩猎的只有家眷侍女,禾诗她……” “禾诗她……”安亲王妃学着陆卓英的腔调,“都叫人家禾诗了,你还介意什么?” “这实在是!”陆卓英对安亲王妃也是束手无策,完全找不到什么话来应对自己的母亲。 “如果王妃觉得合适,那禾诗就世子一起去。”伏禾诗说。惊得陆卓英瞪大了眼睛。 安亲王妃一阵欢喜,“禾诗这样漂亮,又有高超技艺,一定能为英儿、为咱们安亲王府争脸面的。” “母亲你怎么总是这样。”陆卓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九尺男儿竟然像小孩儿一样,皱起眉头抱怨着。 安亲王妃凑到陆卓英耳边,“傻孩子,娘亲这是给你创造机会呢,争取抱得美人归啊。” 这王妃实在是太淘气了,整个王府的人也竟然都被她用这种手段收拾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的。二十多年来,整个安亲王府的人都极为敬重、宠爱这个小孩儿脾气的王妃。 狩猎那天,天高气爽。浩浩荡荡的队伍里,侍从、护卫都带得足足的。 皇上的马车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位皇子。大皇子和四皇子也在,出发前四皇子对陆卓英伏禾诗两人打了个招呼,除此之外就再无什么人言语交流了。 二皇子带了一个让伏禾诗和陆卓英都没有想到的人——陆卓玉。 这也是陆卓英和伏禾诗第一次在这样明亮的日光下看到陆卓玉。 在明朗的日光下,陆卓玉和陆君言到也不是极为相似了。眉眼之间的相似点好像除了骨架轮廓之外,好像并无什么太多相似之处了。虽都是平眉凤眼,但形状上还是有所区别的,根本算不上相似。 陆卓玉跟在陆君华身边,完全就是一个随从的样子,行事极为低调。 伏禾诗最关心的自然是那个三皇子陆君环了。陆君华依然是一副高傲的样子,身边跟着他的随从。那随从表现得要比陆卓玉从容自然得多,和陆君环也是步步相随、形影不离。 这京城中有一传言,说当今三皇子是一短袖,有一十分相好的人。 这传言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而已,并未有什么人曾证实这一点。看到那随从,伏禾诗也就不觉得这传言来得奇怪了。 行进的时候,有一个侍从从队伍前面跑过来,到伏禾诗和陆卓英二人跟前的时候,交给二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看好自己的箭,千万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伏禾诗和陆卓英都不能理解这几个字具体想表达什么。那侍从是二皇子的人,怕是二皇子又有了什么消息,因此要来紧醒两人。 当伏禾诗和陆卓英都到了狩猎场,才意识到陆君华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场狩猎大概就是皇上想掂量掂量自己几个儿子的分量专门举行的。 狩猎场上的弓箭都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弓都是一样的,但是箭羽的颜色却被染成了四种颜色。 皇上让四位皇子各选一色,然后让受邀的臣子也选一个颜色。还再三强调,最后要凭借射中猎物的箭羽的颜色来评定胜负。 这意图不就是想看看各位皇子有几分武力,又有几分人力吗? 大皇子陆君宇选了黑羽箭,二皇子陆君华选了白羽箭,三皇子陆君环选了红羽箭,四皇子陆君言选了黄羽箭。 陆卓英本该按照安亲王的意思选三皇子的红羽箭的,但到了最后关头的时候他选了四皇子的黄羽箭。 选了红羽箭的安亲王看到这一幕,脸色黑了几分,怒气冲冲地盯着陆卓英看了好久。 陆卓英避开了安亲王的视线,却把手中的弓箭握紧了几分。 看到安亲王父子竟然选了不同色的弓箭之后,各位大臣都有几分惊讶,随后又微微笑了笑,像是在等一场好戏。 坐在高高看台上的皇上一直不露喜色地看着台下的人,那些人选箭羽的时候,手上毫不犹豫的动作证实了许多东西。 最后,选红色和黑色箭羽的人最多,选白色和黄色箭羽的人只有寥寥几个。尤其是选黄色箭羽的人,只有陆君言、陆卓英两个人。 这也难怪,在这四人中,陆君言曾是个在外十年的质子。虽然现在封了王也封了个富饶之地,却封在了国土之南的边境地区。 这些事,怎么看都有一种皇上想将四皇子从国都支开而故意为之的。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放着红羽箭和黑羽箭不选,去选那黄羽箭呢? 陆卓玉自然是选了白羽箭的。自始至终,陆卓英和伏禾诗都没有听到他说一句话。 陆卓玉上前取箭的时候,正好从陆卓英和伏禾诗两人身边走过。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袍,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披风来挡寒风。那件白袍剪裁得很窄,但穿在他身上还是有些宽松。他露出来的手腕很细,仿佛就剩一张苍白的皮包着了。 到皇上面前取箭的时候,他拿起白色的箭筒就转身走了。不曾抬眼看过任何人。 陆卓玉回来的时候,再次路过陆卓英和伏禾诗身边时,他对陆卓英微微点了一下头,像是给陆卓英打招呼。这是出行到现在陆卓玉第一次和陆卓英有互动。 陆卓英也不敢有太激烈的反应,也只是点头回应。 有一点让陆卓英很不明白,陆卓玉对让陆君言登上皇位这件事十分执着,但此时此刻他却选了二皇子的阵营。 这让陆卓英不得不想到陆卓玉不回安亲王府极有可能和二皇子有关。 陆卓英并不为此担心,毕竟二皇子处处为四皇子着想,而且二皇子这人并无心争夺皇位,帮二皇子与帮四皇子并无什么区别。 但如果这猜测是对的,陆卓玉困于外、不能回安亲王府真的和二皇子有关。那二皇子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陆卓玉什么话都不和自己说,一副想和安亲王府划清界限的样子,这又是为了什么? 直觉告诉陆卓英,二皇子、四皇子、陆卓玉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情的计划。但自己不如陆君言会算,猜不出这计划到底是什么。 伏禾诗在这些人中,无意识是最不起眼的,这反而起了一些相反作用。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个年轻女子以一种极为平等的身份和安亲王长子同行。 这让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无人知晓,却引人注目的伏禾诗。 包括三皇子陆君环和大皇子陆君宇。 第25章 冷箭难防 陆君言用弓不如用剑来得顺手,但打个猎还是足够的。 此时此刻,他对着几丈以外的一只雄鹿拉开了弓。他的箭已经等候多时了,就等着这只鹿低头啃食草叶了。 正当那只鹿放松警惕的时候,一支箭突然从侧面袭来,惊得陆君言和鹿都往后退了几步。 那只鹿拔腿就跑,陆君言策马追上去,在那只鹿慌乱的时候射出早已搭在弦上的箭,一箭射中了那只鹿的脖子。 陆君言冷着脸看向刚刚射箭那人,就看到陆君环正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 “四弟真是好箭法。”陆君环驱马缓缓上前。 刚刚那只箭并不是冲着那只鹿去的,陆君言不相信陆君环的目的是抢夺自己的猎物。 “三哥过奖了。”陆君言冷静地回答。 陆君环走到陆君言身边,凑在他耳边冷声说到:“猎场上弓箭不长眼,四弟还是小心点吧。”说完,便引了引缰绳,从容离去。 听到这话的陆君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着陆君环渐渐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一阵马蹄声传来,陆君言寻声望去,发现来人是陆君华。 “怎么了?”陆君华看着脸色沉重的陆君言,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那只鹿给吸引住了,“不愧是君言,真能干。” “二哥不要拿我逗乐。”陆君言制止了陆君华继续嬉笑。 但陆君华并没有听他的,仍旧用那不正经的语气自说自话:“这只鹿也真是倒霉,都长这么大了。差点就成年了,竟然被你一箭射死了。唉~可惜啊。” “哼!”陆君言不想和他争辩,驾着马就往回走。 “诶!”陆君华要叫住他,“这只鹿不要了?” “留给皇兄烤着吃吧。”陆君言头也不回地说。 陆君华附身伸手,一把捞起地上的鹿负在马后,就跟上了前面的陆君言。 “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一副孩子脾气?”陆君华侧着头,看着陆君言的脸故意摆出一副困惑的样子。 陆君华向来不正经,整日一副无所事事的慵懒样子。说话也总是带着轻佻的语气,极为散漫。陆君言却有一种少年老成的气质,整日板着脸,脑子里思考着本不该由少年思考的事情。 这两人凑在一起一个看不过对方太过死板,一个嫌弃对待太过轻浮也真难为他们能和睦相处了。 回到营地的时候,那只鹿理所当然地吸引了皇上的注意,毕竟之前送回来的猎物中只有兔子这类小动物。 “这鹿?”皇上指着陆君华马上的猎物问。 不等皇上说完话,陆君华就回到:“这鹿事君言大的。”说着亮出了鹿颈上的黄羽箭。 皇上看了一眼陆君言,陆君言对此没有做出回答。 “君言?你二哥说的话是真的吗?这鹿真的是你打的?”见陆君言没有开口的意思,皇上主动问他。 “是。”陆君言回答。 皇上并没有对这猎物做什么回答,冷冷看向陆君言,说:“自己的猎物,那就自己看好!” 皇上的语气中带着不难察觉的怒气,这让陆君华心中有些不满,立即替陆君言辩解到:“儿臣方才见到安亲王长子陆卓英身上穿着鹿皮披风,心里甚是喜欢,想着也做一件。所以向四弟讨要了这只鹿。” 说完,又转头对陆君言说:“四弟,等我剥了皮,这鹿肉还是你的。” “你若想要披风,开口就好,哪需要从你弟弟手上要?”皇上显然是不相信这番话的,但最终还是没有说穿。 晚上,林子里静了下来,那只鹿被架在火上烤了,鹿皮被陆君华剥了下来。 第一天,竟然是陆君言抢了第一,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殿下,皇上要你去见他。”陆君言在帐篷里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有人来叫他。 心有疑惑,问:“所有皇子都去吗?” “奴才不知,奴才只负责通知您。不知道皇上还召见了什么人。” “好,我知道了。”陆君言说。 进了皇上的帐篷才发现皇上真的只召见了他一个人。 “今天,那只鹿。真是你打的?”皇上还在关心这个问题。 陆君言点头,“是儿臣打的。” “那又为什么要让给你二哥?”皇上问。 “那只鹿不过是儿臣靠运气打到的。”陆君言说,“二哥也是运气好才捡到的。即便不给二哥,也会给其他人捡到。” “你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皇上问,“这场狩猎的规则你可明白?我要的只是结果,不论凭借什么而打到的猎物都是作数的。” “那只鹿是父皇故意放进树林的。”陆君言说,“那只鹿太过完美,不像是野生的。我想,那大概是父皇为了让我们争夺,好掂量我们的分量才故意放进树林里的。” 皇上脸色一沉,问:“你这是在向我炫耀你的聪明资质还是在向我宣泄不满?” 陆君言立马行礼赔罪,“儿臣只是想告诉父皇儿臣心中的真实想法而已,没有其他意图。” 皇上冷哼一声,对陆君言说:“我不希望在外十年让你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 “儿臣不敢,”陆君言相当冷静地说,“父王乃堂堂一国之君,儿臣不过是臣子。对主尽忠是本职,守规矩也是本分,这一点儿臣怎么敢忘?” 皇上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他离开。 回到自己的帐篷,陆君言赶走了帐篷里的所有人,把帐篷里能打翻的东西全都打翻了。 易碎的物品碎了一地,吓得帐篷外的侍从胆战心惊的。 就在所有人哆哆嗦嗦守在帐篷外不敢进去的时候,二皇子手里提着一坛酒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都站在这儿?”二皇子看着那些人问。 “刚刚皇上召见了四皇子。四皇子回来之后就大发脾气,还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哦~”二皇子点了点头,“这么回事啊。” “你们就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二皇子对那些侍从说。 侍从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离开了。 陆君华进了帐篷就看到满地狼藉,和坐在狼藉中的陆君言。 陆君言看到陆君华手上的酒坛子,伸手接过,揭开坛口的封盖就喝。 “怎么了?”陆君华问。 陆君言放下酒坛子,伸手擦去嘴边沾着的残酒,“少废话。” “好,”陆君华拿过坛子也喝了一口,“我们不说话,只喝酒。” 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陆君华又让人送了几坛进来。 两坛酒见底,陆君言的话匣子就全打开了,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往外倒。 “皇兄,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陆君言抱着酒坛子,迷迷糊糊地问。 陆君华酒量要好的多,此时意识还很清醒。听到陆君言的问题,来了套话的兴致,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因为父皇。”陆君言醉声醉气地说。 “父皇、父皇,儿臣、儿臣,”陆君言嘴上不停地念叨着这两个词,陆君华并不知道他具体想表达什么只能沉默着地听他讲。 “先是父,才是皇。先是儿,才是臣,”陆君言已经醉得说不太清楚话了,“父皇是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陆君华不傻,他理解陆君言的话,但还是继续问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皇有没有把我们当儿子呢?”陆君言问,“他一直安排着一切,却从未问过我的想法。我们不都是他的儿子吗?他为什么能冷眼看着我们厮杀?为什么还要推波助澜让我们互相厮杀?嗯?哪个父亲会这样做?” “还有,你知道他是怎么对待安亲王一家的吗?”陆君言一把抓住陆君华的手,陆君华能感觉到那只手在发抖。 “安亲王他是父皇的亲弟弟啊,”陆君言说,“每次朝廷发生什么事,父皇都会让安亲王负责。这你应该都知道吧。” 陆君言有灌了一大口酒,接着说到:“父皇每次都把最有风险的事情交给安亲王来做,他们可是亲兄弟啊。父皇怎么这么狠的心?” “还有陆卓英和陆卓玉,他们可是安亲王的亲生骨肉啊,父皇怎么能眼都不眨地就把他们抢过来?明明父皇也是一个父亲啊,他难道不能理解做父亲的心情吗?” “如果他能理解的话,为什么还能做这种事?如果他不能理解,我们对他来说又算什么?” 说到这里陆君言已经不能算是在说话了,而是在向自己的哥哥哭诉。 “皇兄,你知道吗?我差点死在外面。”陆君言扯开自己的领子,露出骇人的伤疤,“最后还是陆卓英陆卓玉救了我。” “我肯定会下地狱的。”陆君言低着头喃喃说,“我害的陆卓英和陆卓玉,我会下地狱的皇兄。” 陆君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伸手默默给陆君言顺后背。 “皇兄,”陆君言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着陆君华,“我知道陆卓玉在你手上,你放了他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说完,陆君言就睡过去了。 醉得一塌糊涂的他根本没注意到,他开始说话的时候,陆卓英和陆卓玉就已经站在帐篷外面了。 陆卓玉是来找陆君华的,陆卓英则是来找他自己的。二人恰好遇到了,还很不巧地看到了小皇子耍酒疯说胡话的样子。 第26章 不求皇位 陆君华扶着烂醉的陆君言躺下,走出了帐篷,示意陆卓英和陆卓玉二人跟上。 冬夜里的林子冷得让人喘不上起来,陆君华好像根本感觉不到这份冷似的,带着两人走到树林里。 “刚刚君言的话,你们就都忘了吧。”陆君华说。另外两人久久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陆君华是四个皇子中最不像皇子的那个人,不仅一点皇子的架子都没有,而且性格也极为温和,即便是对带宫女和太监也几乎不会冷言冷语。 “刚刚君言的话,想必也说到你们心坎上了吧?”陆君华问。 被问的两人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都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能看出来我们兄弟四个哪一方人多势众、哪一方势单力薄。”陆君华说。 陆君华看向陆卓玉,说:“君言他,有能力,但太过势单力薄。而且你们刚刚也看到了,他的内心还没有强大到能做一个君主。恐怕以后也不会达到做一个君主水平。” 陆君华的话说得很直接,直接到让另外两人很惊讶。 不顾另外两人的反应,陆君华接着说到:“老三善拉拢人心,团聚力量。老大善揣度陛下心思,是父皇的左膀右臂。他们两人也的确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我对这皇位并无什么兴趣,只求自保,所以对朝廷内外各方势力都有了解。 但是君言他不一样,他内强而外弱,如果只是一对一的较量,那我们几个哥哥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我们之间一旦竞争起来,就不是一对一的较量。所以,实际上,势单力薄的君言反倒是我们中最弱的人了。” 陆君华这一番话的目的很明确,无疑就是在劝陆卓玉放弃推陆君言上位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君言他自小就在外漂泊。在他的心里,人情冷暖要比人情世故来得重得多。他根本不是老大和老三的对手。让君言和他们争,吃亏的只可能是君言。”陆君华说。 听完这话,陆卓英觉得心中顿时堵住了一股浊气,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而陆卓玉却只是微微紧锁了眉头,脑中开始思考陆君华刚刚说的话。 “我不会强行改变你们的意思,但如果有一天你们陷我或者君言于危险中,那么我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们。我可不会有君言那种罪恶感。”陆君华话锋一转,撂下一句狠话。 陆卓英看着陆君华,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明白了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二皇子并不是在说笑。 “倘若你说的话是真的,”一直沉默的陆卓玉突然开口,“那么,最得皇心的是大皇子,最得臣心的是三皇子。” “的确如此,看来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陆君华又换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很矛盾,”陆卓玉说,“倘若,最得皇心的人真的是大皇子,那皇上当初完全没有必要要我去冒充四皇子。” “你的意思难道是,我父皇这十多年来让君言过流放般的生活是为了保护君言?”陆君华笑了,“这种话,怕是连小孩子都不信吧。” “那皇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看重的皇子,扯下弥天大谎吗?”陆卓玉说话也是直接,哽得陆君华一句都没法反驳。 最后,陆君华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然后对陆卓玉说:“唉~你可就别打算从我父皇那里推测出什么来了,我之所以好好地活到了现在,靠得就是摸清所有有心害我的人的底细。实话实说,君言真的不是老三和老大的对手,他是没有机会当上皇帝的。 你也别再执着了,生于王亲贵族,你的一辈子都被攥得死死的,又何况只是这十年?受十年委屈,只能自己忍着。别打算用推君言上位来实现自我安慰,且不说你做不到。即便你做到了,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实际影响,更不会对过去那十年有任何影响。 你现在若是想继续为我效力,我自然供着你。若你想和你哥哥一起为君言效力,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当然,如果你想走,去过普通日子,我也不会留你,君言也不会阻拦你。” 二皇子一口气把能说的话都说了,陆卓玉下一步怎么走只看他自己了。 “我会留下帮你,直到我弄清我想知道的一切。”陆卓玉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做这个选择。 陆卓英对此很吃惊,他没想到陆卓玉会如此干脆。 “哥哥以后还请小心。”陆卓玉对陆卓英说,“跟四皇子一路,怕是多有辛苦,还请哥哥不要放松警惕。” “好,”陆卓英答应着。 陆卓英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营地突然传来“有刺客!”的惊呼声。 三人闻声立即赶回,营地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侍从从皇帝的帐篷中进进出出,陆君华立即走了进去。 却看见皇帝的右手手臂上赫然插着一只黄羽箭! 陆君华愣在原地,脚都不听使唤了。整个营地用黄羽箭的,除了刚刚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陆卓英以外就只有醉得不省人事的陆君言了。 陆君华对此早已有心理准备,在出发之前他的手下便打听到了有关此次狩猎的事情。为了让陆卓英和陆卓玉不陷入麻烦,他还专门嘱咐了二人看好自己的箭。 “禀报皇上,四皇子不在帐中。弓箭也一起不见了。”突然一人火急火燎冲进帐中,跪地说到。 眼下,一切事情仿佛都已明朗了。四皇子的箭射中了皇上,四皇子人和他的弓箭一起消失了。这分明就是在说刺客就是四皇子! “给我找!就算把整个林子翻过来也要把那逆子给我找出来!”皇上已经气得语气发抖了。 跪在地上那人闻令就立马离开了帐篷,帐中只剩下替皇上治伤的太医和带着随从的三位皇子了。各位大臣都惶恐地站在帐篷外,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 只有陆卓英一人是落单的,不出意外,他很快就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四皇子去哪儿了?”皇上厉声喝问到。 陆卓英不相信陆君言会做出这种事,跪到皇上跟前,低着头说到:“方才四皇子醉酒睡下之后,臣便于二皇子离开了。不知此时二皇子在何处。” “陛下,可有看清刺客容貌?”陆卓英问。 皇上怒气冲冲地回:“这与何干?” “四皇子是陛下的儿子,怎会是刺客?陛下又岂能仅凭一支箭将四皇子定罪为杀亲的罪大恶极之人? 现在,营地中出现了刺客,四皇子不知所踪,说不定已经身陷险境。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找到四皇子而不是给四皇子定罪!”陆卓英不卑不亢地回到,丝毫没有被皇帝的怒火震慑到。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略微为之一震,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在外“历练”十年的少年竟然有胆量敢直面龙颜大怒。 这话倒也真起了一点作用,皇帝果真下令让人全力搜寻四皇子,还下令要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只是,护卫搜了一夜依然一无所获。到最后,各位大臣和皇子都不得不一起去找了,但依然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二皇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第二轮寻找的时候,陆卓英脸色铁青地找了二皇子,“射中陛下的那只箭,是我的。” “什么?”二皇子也十分惊讶,“你确定?” 陆卓英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冷静地说:“收到你的警示之后,我便细细数过了箭囊里的箭,现在少了一支。” “什么?”听到这话,陆君华心里一坠,有一种被人用箭指着的感觉。 二人把这个消息又告诉了陆卓玉,陆卓玉眉头一皱,抿紧了嘴唇,并没有说一句话。 “暂时先不要告诉别人,先找到君言再说。一定要万分小心,刺客就在来狩猎的人之中。”陆君华嘱咐到。 陆卓英点头。 知道陆卓英的箭被偷之后,陆卓玉一直平静的内心突然生出几分慌乱,一个他不愿相信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父王,”陆卓玉离开了寻找陆君言的人群,走进安亲王的帐篷,“四皇子在哪?” 安亲王正在喝茶,见陆卓玉进帐,双手一抖。 “卓,卓玉?”这是陆卓玉回到南国之后,安亲王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到他,脸上震惊之情难以掩饰。 但陆卓玉并没有和安亲王共叙父子情的打算,声音略微颤抖地问:“四皇子到底在哪儿?” 安亲王对此很疑惑,“还在找啊,父王怎么会知道四皇子在哪?” “刺客是父王的人吗?”见安亲王没有回答的意思,陆卓玉换了一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难道真的一个看的人都没有吗?▄█?█● 看的人给我个评论吧,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第27章 父子君臣 安亲王坐在桌前喝茶,听到陆卓玉的这一番话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 安亲王平静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十年不见得儿子,语气冰冷地说:“有些话,可不能乱讲。” 这些话在陆卓玉听来可不像什么有理的辩解啊。 “那父王可曾料想过这样做的后果?”陆卓玉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身体气得直发抖。 安亲王对陆卓玉的质问好像并不在意,放下茶碗。直视着陆卓玉藏着怒气的眼睛,神态自若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射伤皇上的那支箭是哥哥的,哥哥很有戒心,除了您我不认为有什么人能从他手里拿到箭。”陆卓玉毫不畏惧地对上安亲王的视线,语气不卑不亢,不像父子倒像两个针锋相对的政客。 安亲王轻吐一口气,再次端起茶碗不紧不慢地说:“卓玉,国都不比其他地方。处处有人耳目,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今天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但你可得记住了,不要乱说话。” 陆卓玉万万没有料到安亲王会用这种话来应对自己,心里只觉得好笑。“孩儿记住了。”说完,转身离去,不带一点点犹豫。 路卓玉走后,一直沉默的侍从突然凑到安亲王旁边,低声说到:“王爷,现在要怎么办?” 陆卓玉再精,也不过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论谋略和心境自然不是安亲王的对手。安亲王活了多少年就算计了多少年,陆卓玉能想到的事他大概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想过了吧。 “什么怎么办?”安亲王脸色有些阴沉,看上去也并不是十分泰然自若。 “这,”那侍从面露难色,“我们的事情怕是已经败露了,难道不管不问?” “哼!”安亲王冷笑一声,眼露凶光直视着说话那人:“怎么?难不成我还要对我自己的儿子动手?” 那侍从慌忙跪地,“王爷赎罪,卑职不敢有这种以上犯下的念头。” 安亲王站起来,缓步走到帐门前,掀看帘子看了一眼混乱的外面,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摔碎在帐中地上。 “王爷!”跪着那人的头又低了几分,冷汗从他的额头滴落。 “传令下去,”安亲王放下帘子,转身对跪在地上那人说:“不要轻举妄动,暂时先配合大军寻找四皇子。尽量扰乱视听,可别真把那个陆君言给找出来了!” “是!王爷。”那人回答。 陆卓玉刚刚突然消失不见,再次出现的时候就一副心不在焉的的样子,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陆君华很快就察觉到了这点反常:“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这些人搜寻的范围有多大?”陆卓玉突然问到。 陆卓华稍加思考,然后回答:“刚刚有人回来报告了,方圆十里之内已经都找遍了。现在怕是已经走出更远了,怎么了?” “那这里呢?”陆卓玉眉头锁紧,看向陆君华。 “这里?”陆卓华先是一愣,但随即回过神来,立刻叫人彻查了整个营地。 整个营地,已经被翻得彻彻底底,放杂物的帐篷甚至都被整个拆了开来,但连陆君言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继续找!”陆卓玉好像十分肯定陆君言就在营地中,护卫已经报告第二次“一无所获”了,但他还是没有就此收手。 “陆卓玉,”陆君华终于看不下去了,“刚刚搜了各人的帐篷就已经引起不满了,如果再搜一次,恐怕……” “从我们和陆君言分开到陆君言失踪,这之间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么一点时间,即便是乘快马,也跑不了十里。”陆卓玉解释到“况且这一盏茶的时间里,我们几个都在帐篷外面,你可听到有马蹄声?” 陆君华顿悟,也明白陆君言十有八九就在这营地里,即便出了营地,醉成那样的一个人也走不出一里地。但,方才两次搜索都以毫无线索告终,他现在很难再找出理由来去搜索第三遍。 陆卓玉看出了他的为难,于是便对他说:“现在推迟一点,那陆君言还活着的可能性就降低一点。” 听完这话,陆君华心一横,亲自带着自己的护卫和侍从到每个帐篷中进行了第三次搜索。 陆卓玉也跟在了他的身后,搜到安亲王的帐篷的时候,陆卓玉对这格外“照顾”了一番。但安亲王对自己的儿子也是有忍耐性,任凭帐篷里的东西被翻得彻彻底底也没露出一点不悦的样子。 搜安亲王的帐篷没有劳烦陆君华损一点颜面,坏人全让陆卓玉来当了。 陆君华和这安亲王也算是叔侄关系,但这叔侄两的交情实在淡薄,平日里两人几乎不会说一句话。所以陆卓玉帮陆君华省了不少事。 “现在剩下的就只有几位皇子和我父皇的帐篷了,还要搜?”陆君华问。 陆卓玉当然知道这几号人都是不能得罪的人,但现在得罪人已经得罪到这种程度了,倘若还是找不到四皇子怕是以后都永无出头之日了。 “找!”陆卓玉毫不犹豫地回答。 陆卓华首先就把自己的地方搜了个遍,唯恐让别人钻了空子。随后他又搜了大皇子的帐篷,大皇子虽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实际上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陆卓华只是稍微央求了两句,大皇子就十分配合地退出了帐篷。毫不意外的,一行人在大皇子的帐篷里也一无所获。 剩下的就轮到三皇子的帐篷了,虽然开始的时候费了一点口舌,但最终三皇子还是妥协了,不情不愿地让二皇子带人进了帐篷。 这不过只是一间帐篷,搜起来并不费工夫。不出多长时间,护卫就跟霜打了似的放弃了。 “看样子,这里也没有。”陆君华无奈地对陆卓玉说。 陆卓玉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看着某个地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发呆。 “等等。”陆卓玉突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陆卓华。 陆卓华停脚,转身却看到陆卓玉一把将护卫的佩剑拔出,反手划开了帐篷的布料。 布料撕裂,一个人影随之跌落在地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想到这间帐篷竟然是两层的,昏迷的陆君言被人捆了双手双脚藏在里面。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三皇子陆君环对此也惊讶无比,好像对此并不知情一样。 “三弟,这事还是禀报父皇处理吧。”陆君华没有跟他解释的打算,替陆君言解开绳子,带着陆君言就走了。 陆君环已经吓懵了,跌坐在凳子上,大喊:“我不知道陆君言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是我做的。” 陆君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恐怕要三弟拿出点证据来了。” 现在,整个营地再一次混乱了一番。原因却不是找到了四皇子,而是四皇子竟然一直都在三皇子手里。 先是有刺客,现在又有皇子手足相残。皇上早就龙颜大怒,这三皇子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老三啊老三,”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三皇子,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儿臣没有想陷四弟于危难,这件事不是我做的,还望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公道。”陆君环义正言辞地说。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皇上一把将手里的茶盏掼到陆君环的跟前,溅了陆君环一身茶水。 “好一个还你公道!”皇帝怒声喝问,“你可能说出君言失踪的时候,你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让陆君华不由得锁紧了眉头,方才还巧舌如簧的陆君环现在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三皇子的时候,陆君华竟把视线悄悄移向了他的侍卫。 国都向来有三皇子是断袖的传言,真正知情的人都知道这并不是空穴来风。三皇子虽然性格张扬跋扈,但却也是一等一的钟情,只不过这钟情的对象是一个男子,还是一个身份地位的侍卫。 这事一旦坐实,对三皇子的影响可能是无缘皇位,但是对那个侍卫来说可能就是丢掉一条命了。毕竟,皇上是不会允许“勾引皇子的妖魔”活在世上的。 “来人呐!”皇帝见陆君环无言以对,于是对着帐门喊道,“把这逆子押下去!” 这时候,一直低头跪在三皇子旁边的韦牧突然站了起来,阻止了那两个侍卫的动作。 “禀报皇上,”韦牧直起后背看向满脸怒色的皇上说,“此事与三皇子无关,刺杀皇上也好,绑架四皇子也好全是奴才一人所为。”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在坐的人都纷纷开始伸手指责这个贼人。 皇上虽然已经怒不可遏,但心里当然不会真的想杀掉三皇子。现在突然有如同蝼蚁的人冒出来承担了所有的罪名,不管这罪名是不是真的,想要保护三皇子,最有利的做法就是在旁人查出什么来之前杀了这个人,避免旁外生枝。 第28章 颜面扫地 第二十八章颜面扫地 “将这贼人拖出去斩了!”皇上丝毫没有犹豫,指着韦牧命令侍卫动手。 “父皇!”原本从容不迫的陆君环瞬间慌了神,神经慌乱地央求到,“父皇不要!” 但皇上根本连看他一眼的打算都没有,只是用不容抵抗的眼神看向那几个侍卫。 “陛下且慢,”这时站在陆君华身边的陆卓玉竟然出手制止了,“此举不妥。” 在场的所有人中要么沉默要么附和皇上,只有这一个乳臭未干的生面孔敢直接违抗皇命,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全被吸引过去了。 “陛下,草民以为此举甚是鲁莽。”在众目睽睽之下,陆卓玉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也终于注意到了陆卓玉,“哦?你觉得朕的做法有何不妥?” 陆卓玉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陆君环和韦牧身后,“昨日夜里,四皇子险些被错怪成刺客的事陛下可还记得?”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卓玉的话并没有让皇帝的怒火减轻一分,反倒让皇上把愤怒的对象转变成了陆卓玉自己。 “贼人既然有胆量、有能力陷害四皇子,那么那贼人也就同样有胆量和能力陷害三皇子,”陆卓玉说,“如果这些事的幕后黑手真的是这个人,那草民觉得这人死有余辜。但如果这个人只是一时护主心切才主动承担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罪孽,那么斩杀者这个人不仅是误杀忠良,还会让真正的叛贼逍遥法外。” 陆卓玉替三皇子辩解是一件让人很不解的事情,但是他说的话却很有说服力。 “你以为我南国有叛贼?”皇上反问,“而且,你觉得这事是叛贼所为?” “是的,陛下。”陆卓玉回答,语气相当坚定。 “好!”皇上语气激愤,“那我给你三天时间,倘若三天后你没能找出你所谓的叛贼,那就提着这贼人的头来见我!” “草民遵旨!”陆卓玉作揖接令。众人散去,韦牧被带上了枷锁,装进了囚车里。 “陆君华!”独自脱身的陆君环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宽慰,径直前往陆卓华的帐篷讨要说法,“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闹剧吧!就为了打压我,你不惜让一个无辜的人去死?” 陆君华对找上门来的陆君环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反倒摆出了一副恭候依旧的样子。 “三弟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君华问,“难不成那个叫韦牧的侍从碍的是我的路?我要想打压你的话,让他活着不是更好吗?”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陆君环的痛处,怒上眉梢,但是却没有想出话来反驳。 陆君华接着说到:“虽然你和君言都是我的弟弟,但是同母和异母之间毕竟还是有区别的。在你和君言之间,我自然不会向着你。” “哼!”陆君环苦笑,“你这是想用兄弟情义来劝诫我,还是想向我宣告你和陆君言的兄弟情义?” 陆君华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对他说,“我这是在告诉你,自从我在你那里找到君言之后,就没有打算再帮你了。替你说话、让那个韦牧再有三天好活,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一时间没看好不听话的手下罢了。” “什么?”陆君环一愣。 “让陆卓玉帮你可不是我的本意,”陆君华继续说到,“你可别会错了意。” 听到“陆卓玉”这个名字,陆君环脑中想到了一个人,“陆卓玉?安亲王的……” “看来你还是有点记性的,”陆君华说,“你如果想知道他的意图就亲自问他吧。” 说着,陆君华招了招手,一个人从帐外走了进来。 “你是陆卓玉?”陆君环看着那张和四皇子有几分相似的脸,显然已经肯定了这个事实。 “你当真是要帮我?”陆君环问,“你知道叛贼的身份?” 听到陆君环的问题,陆卓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事的幕后黑手是谁,三天后也不一定能找出幕后黑手。” “那这样的话……”听到陆卓玉的话陆君环一下子就慌了,“那这样的话,三天以后韦牧就……” “为了三天后我不需要真的提着韦牧的头去见皇上,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陆卓玉终于开出了条件。 “尽管开口!”陆君环很干脆地就答应了。 陆卓玉轻笑,“我要你把手上的所有筹码都交给我。” “什么?”这个要求显然是出乎陆君环的意料的。 “除此之外,”陆卓玉接着说,“你和那个韦牧都要死一次。” 这个要求在陆君环看来无疑是可笑至极的,“你开什么玩笑?你如果想要我的命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帮我!” “你争夺皇位的动机是什么?”陆卓玉问。 陆君环皱起眉头看着陆卓玉,“你问这个做什么?”见陆卓玉一脸严肃的样子,陆君环放低了声音回答到:“当然是,当然是当皇上了。” 没想到陆卓玉并不承认这个回答,“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当上皇帝?” 陆君环移开了视线,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陆卓玉接着说到:“你以为你登上皇位就可以不用藏着掖着,就可以给那个韦牧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了?” 陆卓玉如此直接的问话让两位皇子都觉得有些难堪。“你到底想做什么?直说就行了吧,我也想知道。”陆君华说。 “如果那真的是你的目的,那我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的。”陆卓玉说,“当上皇帝之前没有,当上皇帝之后更没有。” “而且,”陆卓玉又追加到:“这不过只是一件小事,就已经让你和韦牧陷入绝境了。你以为继续下去,韦牧能活到你当皇帝的那一天?” 这话让陆君环陷入了沉思,一直在旁观看的陆君华都能感觉到陆君环差不多已经被陆卓玉逼到绝境了。 过了良久,陆君环才终于又开口,“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我听你的?况且,我的实力可远比你的主子强。”说话的时候,陆君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君华。 “就凭韦牧现在还活着。”陆卓玉回答。 “你刚刚说的,要我和韦牧都死一次的话是什么意思?”陆君环问。 “这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做好放弃一切的准备,还要相信韦牧不会真的死掉就行了。”陆卓玉没有透露太多计划的打算。 陆君环听到这话冷冷地笑了起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听你的话的吧?我就算不要你帮,也完全可以靠我自己……” “靠你自己还是靠安亲王?”不等陆君环把话说完,陆卓玉就打断了他,“你以为安亲王会一直帮着你?” “你……”陆卓玉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看到的东西实在太多,让陆君环和陆君华都有些震惊。 “我不否认你支持者众多的这个事实,”陆卓玉说,“但你真的确定那些人站在你这边是因为支持你,而不是为了迎合安亲王?” “如果有一天,安亲王弃你而去,那你还能剩下多少支持者?”陆卓玉问,“现在,安亲王的儿子誓死效忠四皇子,你觉得安亲王会选择支持自己的儿子还是会选择支持自己哥哥的儿子?” 这话一说,陆君环的心理防线至此已经完全崩溃,仿佛他已经看到安亲王转身扶助四皇子,自己的其他支持者也随之加入到四皇子阵营中了。 “我不明白你的真正意图,”陆君环说,“我也不想明白,我只有一个问题需要搞清楚。” “你问。”陆卓玉说。 “你真的能保证我和韦牧的安全?”陆君环问。 陆卓玉见陆君环还是充满了戒心,只好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了他,“入夜之后,我的人会救出韦牧,并给他安排一个安全的去处。等到这边的事情解决,我们回到京城,你把手上可靠的人都交于我,我会给你安排一场假死,那时候你就可以和韦牧想干嘛干嘛去了。” 陆卓玉紧接着说:“过了十年,我现在好好地活在你面前,陆君言也好好地活在你面前,你就应该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好,我相信你。”陆君环终于同意了陆卓玉的提议。 在陆君环离开帐篷之前,陆卓玉还给了他一个忠告:“离陆卓英身边那个姑娘远一点。” “什么?”陆君环不解。 “你为了杀我哥哥和陆君言而派出的杀手,杀了那姑娘一家。那姑娘怕是恨不得撕了你。”陆卓玉说,“在你做完我要你做的事情之前,我希望你活着。” 陆君环看了一眼在旁边听他和陆卓玉说话的陆君华,见陆君华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样子,也就没有隐藏自己所作所为的意思。对陆卓玉说:“多谢提醒。”随后便离开了陆君华的帐篷。 陆君环和陆卓玉达成协议之后,陆君华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你刚刚说‘你的人’会救出韦牧。‘你的人’都是什么人?” 陆君华虽然终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关键的时候总还是有在用心的。 “值得信任的人。”陆卓玉说,“有朝一日我会让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的。” “哦?”听到这话,陆君华来了兴致,“有朝一日是哪一日?今日怎么样?” 陆卓玉并没有回答今日是不是有朝一日的那一日,只是对陆君华说:“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渐渐你的真实实力。”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只会有这一对同性cp,预计两章之后就不会出现了。 第29章 恶虎袭击 这场狩猎,伏禾诗虽然也跟来了,但终日只是坐在帐篷里和一个小侍女说话聊天罢了。对于帐外发生的事,她都是从旁人的嘴里知道的。 其中,最让她在意的无非就是三皇子险些被当成贼人收押的事了。听到事情的前半段的时候她在心里还暗暗叫了一声好,但故事的后半段就让人觉得遗憾了。 会来这里的人除了侍女以外,就只剩陆卓英了,但两人也不方便长时间独处,每次说话总是会有侍女在场。对此,两人好像都并不怎么介意,说的话也都是闲谈,没话说的时候两人会一起沉默地坐着。倒也有几分和谐。 “听说,皇上赦免了三皇子?”陆卓英刚坐下,伏禾诗就问了这个问题。 语气虽然听着很随意,但陆卓英明白,伏禾诗的心里肯定又是另一番风景。 陆卓英对三皇子虽不如伏禾诗那般恨之入骨,却也是反感至极的。“皇上说三日之内找不出真凶就要杀了三皇子的侍从,三皇子受了不小的打击。”不知为何,陆卓英突然就把这件事告诉伏禾诗,仿佛这样能给她一点慰藉一样。 “四皇子还安好?”伏禾诗对皇上后来的安排好像并无什么兴趣,随口问了一句陆君言的事。 “无碍,只是被人下了迷药而已。”陆卓英回,“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 这边两人正说着话,帐外又一次喧哗起来。动静闹得比皇帝遇刺还要大。 知道事有不妙,陆卓英立马提剑冲出帐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眼前竟有五只身强体壮的老虎,正在四处冲撞,一时间竟然无人能够阻拦。 侍女,护卫都四处逃窜,那五只老虎却是一路畅行无阻了。 陆卓英足尖轻点,一跃而起,一剑出鞘,银光闪过,一只向帐篷扑过来的老虎应声倒地。那老虎的四只脚竟一齐被斩下。 陆卓英没有因此停下,而是一把拉住伏禾诗的手,直奔陆君言的帐篷。 陆君言的帐篷搭建得比较偏僻,却也恰好让其他的帐篷挡住了老虎。 陆卓英进门才发现陆君言、陆君华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蒙面人在。 那些蒙面人围成一个圈,将二位皇子密不透风得保护着。 “四皇子,这……”陆卓英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帐门出迟迟没有动弹。 “快进来,关上帐门!”陆君华吩咐。 陆卓英很快听从指令,与伏禾诗二人进入帐中。那些蒙面人让出一条小路,将陆卓英和伏禾诗一同保护在内。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帐外奔走呼号的人声就渐渐安静下来了,而老虎呼啸的声音则彻底消失了。 那些蒙面人听到这一切,掀开帐篷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那样。 “这些人是……”陆卓英看着紧闭的帐门问。 “他们都是你弟弟的人。”陆君华抢先说,“没想到卓英的弟弟竟然这么能干呢。” “什么?”陆卓英并没有因为陆君华的赞赏而觉得高兴,反而表现出一脸惊慌的样子:“你说,这和卓玉有关?” “小声点,隔墙有耳~”陆君华一副不正经地劝说到,“如果让别人听到的话,陆卓玉可是会被杀头的哦。” 陆卓英立马噤声,但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削减。 见陆卓英满脸困惑的样子,陆君华只好把陆卓玉和陆君环的交易讲了出来。 “这真是卓玉做的?”听完陆君华的话,陆卓英对此依旧很疑惑。仿佛不能相信陆卓玉能做出这种事来。 陆君言说到:“陆卓玉对陆君环提出来的交换条件就是今日入夜之后救出韦牧,这场混乱怕是他弄得幌子吧。” 一旁的陆君华听到陆君言话点头赞同,“不过真是没想到他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呢。” “我们也该出去看看了。”陆君言说,“总是待在帐篷里,会引起怀疑的。” 出了帐篷,四人看到的是到处人仰马翻的混乱场景。 老虎只剩下两只,一只是被陆卓英削去四只脚的,另一只已经被人斩去了头。 陆卓玉就手提长剑,站在那只无头老虎的身边,白衣上溅满了一点一点的血迹,他脚下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 但陆卓玉对此并没有任何触动,表情淡漠地甩去剑刃上的血,流畅地收剑。 所有的护卫此时都聚在皇帝的帐篷前。整个帐篷被围得密不透风,但即便是被围得如此严密,外头的人也依旧能听到帐内的怒吼声。 “外面到底怎么样了?”陆君华掀开帐门的时候,皇上正有些焦急又有些愤怒地问一旁的人。 “禀报父皇,帐外已一切太平。”陆君华说。 “哦?”皇上立马走到门边,掀开帐门,拨开挡在帐前的人群。 就看到帐外躺着一死一伤两只老虎。再看向人群,人群中身上见血却没有受伤的就只有陆卓玉和陆卓英两人。 皇上随手拔出身旁护卫的剑,一剑刺穿了那只伤虎的头。 突然间,在场的所有人一齐跪地,面向皇上,高声说到:“陛下英勇。” 陆卓英也跟着跪下了,但他并没有跟着一起说出那句话。一来他对奉承皇上这件事不在行,二来他不觉得皇上有多英勇。 他的视线,是停在那只被斩了头的老虎身上的。这时候,陆卓玉已经趁人不注意退回陆君华身后了,极为低调地借陆君华挡住了自己身上的血迹。 “二位少年,表现神勇朕要好好嘉奖。”陛下看向站在二位皇子身后的陆卓英和陆卓玉。 “老二,这人是谁?”皇上装出一副很自然的不解样子问陆君华。 陆卓华向前一步,露出身后的陆卓玉,“父皇,这人是儿臣在宫外结识的挚友,落尘。前些日子他来京城,我便邀他过来一同狩猎。” 虽然二皇子的解释相当蹩脚,但为了防止这个解释变得更加蹩脚,陆卓玉只是点头承认了“落尘”这个名字。 在场的人,除了四位皇子、皇上、安亲王、陆卓英和伏禾诗以外,都不认识这十年后的陆卓玉。在这些人的记忆里,安亲王的二儿子陆卓玉早就在十年前病死了。 “禀报皇上,”正当皇帝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侍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禀报皇上,那个囚犯被老虎咬死了!三皇子他……” 说到这里,那侍从突然停住了。 皇上催促到:“三皇子怎么了?” “三皇子他,抱着那人的尸体不肯撒手。”侍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完全听不见。 听到这话,皇上明显又怒火中烧了,快步走向扣押韦牧的地方。 囚车的锁链被扯断了,“韦牧”的尸体已经身首异处,三皇子像是丢了魂一样跪在地上。 听到脚步声,陆君环抬起头看向来人,嘴中喃喃说到:“你说过,三天之内他不会死。” 陆卓玉站在陆君华身边,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告诉他:“去告诉陆君环,韦牧没死。把他劝过来,否则这个调包计会露馅的。” 听到这话,陆君华立刻拿出慈爱兄长的样子,走了过去。 “君环!”陆君华扯下了那半具尸体,将陆君环从地上拉起。趁着陆君环挣扎的间隙,他把陆卓玉的话转告给了他。 陆君环将信将疑地站了起来,脸上仍旧是悲痛的神色。 “君环对待一个忠心侍从尚且如此情深义重,父皇还觉得他会残害手足吗?”陆君华扶着陆君环走到皇上面前,对皇上说。 皇上既不瞎又不傻,怎么能看不出三皇子悲痛的真正原因?但碍于颜面,只是点头赞同了陆君华的说法。让陆君华带陆君环去休息。 二位皇子退下之后,陆卓玉却突然跪下了,“草民恳请陛下赎罪!” “赎罪?”皇上竟然也看不出陆卓玉的名堂了,“你刚刚表现神勇、护主有功,为什么要请求赎罪?” 陆卓玉回答,“草民之前查看过这人的物品,发现了这人藏起的黄羽箭和迷药。此人迫害四皇子、陷害三皇子的罪名已经坐实。 再加上这囚车是人为破坏,而非恶虎破坏。若不是老虎替天行道,此人大概已经逃跑了。草民之前的一时冲动,差点让这万恶之人逃脱。故说自己有罪。” “哈哈哈~”皇上听完长笑,“这人被老虎咬掉了头,老虎已经替你做了你该做的事了,要请罪还是像那畜生请罪吧。朕要重赏!” “草民,谢陛下!”陆卓玉叩首。 “免礼,请起。”皇上说,而后吩咐到,“将这人的尸体脱下去埋了。将两张虎皮赏给这两位胆识过人的少年。” 第30章 放弃还是胶着 这营地不过方圆十来丈大小,从自己住的地方到三皇子的地方不过数百步距离,只消一盏茶的时间自己就有机会把刀刺进灭门仇人的脖颈让他替伏家所有人偿命。 伏禾诗不知第多少次将手伸向匕首的时候,一只白瘦的手伸了过来夺走了她手上的匕首。还未看那人长相,伏禾诗的手就向那人打了过去,却被那人生生拦下。 “是你!”抢走她刀的人是陆卓英的弟弟陆卓玉,也是那个在皇上面前大出风头的“落尘”,“你要干什么?”伏禾诗示意着他放开自己的手。 伏禾诗已经见过陆卓玉几面了,但从未看过他脸上除了“淡漠”以外还有第二种表情。 陆卓玉稍稍用力地甩开了伏禾诗的手,“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你想干嘛?” 伏禾诗和陆卓玉都是聪明人,互相之间也都知点底,对方话里是什么意思各自都一清二楚。 “如果你想杀掉陆君环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现在走出这里然后刺他一刀,不过凭你的话是不可能绕过他的守卫的,这么做的下场只有一个——陆君环毫发无损,你被当场斩首,我哥哥被牵连。”陆卓玉毫不留情地打击到。 “我要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伏禾诗自知无力反驳陆卓玉,只能扭过头去。 陆卓玉好像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紧接着自己刚才说的话继续说到:“当然,你也可以不选择现在下手。但是,我保证你以后绝对不会有任何机会再接触到陆君环。” 陆卓玉说话时的那种不容抗拒的自信让伏禾诗很是愤怒,一脚后撤半步与他拉开距离,另一只脚随之抬起直冲陆卓玉的侧脸踢过去,整个过程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 陆卓玉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动作一般,头一侧躲开了伏禾诗的那只脚。然后趁着伏禾诗还未来得及收回脚的那一点功夫,抓住了她身形不稳的弱点,伸手用手刃轻敲了一下她的侧腰。伏禾诗应声倒地! 倒地以后,伏禾诗顺势后跳几步,与陆卓玉拉开了距离。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簇银针,向陆卓玉的方向猛地甩出。 陆卓玉抽出佩剑在身前一划,将银针全数打落,一步上前掐住了伏禾诗的脖子,另一只手丢下剑腾出手来一把握住伏禾诗的两只手腕。伏禾诗还未来得及动脚,陆卓玉就已经伸出一只脚来讲伏禾诗的两只脚都踩住了。 两人就用这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几乎是贴身得立在一起。 “这样,你还要对陆君环下手吗?”陆卓玉凑近了问,“我可告诉你,我的人里可是有身手比我还强的人的。” “放开我!”伏禾诗咬紧后牙,狠狠地说到。 陆卓玉将她轻轻往前一推,然后放开了手。 “为什么?”伏禾诗问,“陆君环曾对你的哥哥和四皇子都下过手,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陆卓玉捡起地上的剑,熟练地收回剑鞘中,“我不是要护着他,我只是需要他手上的力量而已。陆君言实在是太弱了,如果不减少对手、扩充实力,他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至于留陆君环一命,那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行事风格罢了。” 伏禾诗听到这话苦笑起来:“你所计划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为何要替你们的大局考虑?你可以因为陆君环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而放他一马,但是我不能因为他对你有用就放下我伏家的血海深仇。” “你真的以为你有能力杀了三皇子报仇?”陆卓玉终于在伏禾诗面前露出了第二种感情——一种近乎蔑视的怀疑,“还是你以为,我哥哥或者是四皇子有能力替你杀了三皇子?恩?” “这与你无关!”伏禾诗提高了音量,眼中含着水雾和怒气对陆卓玉说。 “这和我有关,”陆卓玉说,“看你这幅样子,我就来好好跟你说以下你的学海深仇好了。” “杀你全家的人是听令与三皇子的,你全家被杀最直接的原因是四皇子和我哥哥在你们家停驻了,这也就是说你现在有三个敌人:三皇子、四皇子和陆卓英”陆卓玉细细数说到,“这三个人又是因为什么才害到你们家的呢?” 沉默片刻,陆卓玉接着说,“三皇子杀四皇子的能力来源于支持他的重臣、动机来源于他的相好、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想当皇帝。也就是你现在又多出了‘一票朝廷忠臣、韦牧、和另外两位皇子’这些仇人。” “你、强词夺理!”伏禾诗无力地反驳着。 “还没完呢,”陆卓玉并没有打算住嘴,“实际上杀死你们一家的人应该是一个杀手组织吧?你想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都有多少能耐吗?恩?” “实话跟你说了吧,小姑娘。”陆卓玉这时像极了一个机关算尽的老狐狸,“你们一家人的死,只能说你们运气不好,怨不得任何人。” 说完,陆卓玉还不忘火上浇油,又补了一句,“要怨的话,就怨你父亲只有替人卖命的命吧!” 这话无疑是让伏禾诗彻底崩溃的最后一击,怒火中烧的伏禾诗甩手就给陆卓玉来了使出全力的一个巴掌,“你闭嘴!” 陆卓玉终于打算放过她了,转身就要离开,离开之前回头,也不管伏禾诗到底听不听得到,用最起初的那种淡漠声音对她说,“你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和我哥哥一起离开国都!” 陆卓玉离开之后才知道陆君华一直在找他,心中大概能猜出个缘由,十有八九是陆君环的事。 “你的脸……”陆君华看着那张原本白得像有病似的脸尽可能地忍着笑。 “找我何事?”陆卓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用不怎么利索的语气问。 原本在旁焦躁不安的陆君环看到陆卓玉这幅样子也是一时语塞,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问那具尸体的事。 “死掉的那个人,到底、到底是不是、是不是韦牧?”陆君环语气颤抖地问。 这时候陆卓玉觉感觉到了脸上的异样,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回答到:“不是。”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陆君环难以置信地问。 “这就和你无关了,你要做的事就是拿出点诚意来报答我。最起码那两只训练有素的大猫是因你而死的,这你得赔。”陆卓玉说。 “你如果做到承诺过的事,那我必定也会信守承诺。”陆君环说,“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得让我信任你,不是吗?” “日出之前,韦牧才会真正离开这里。在这之前,你可以见他一面。但,只能有这一面。”陆卓玉警告到。 “好!一言为定!”陆君环很干脆地答应了陆卓玉的这项安排。 此时,除了陆卓玉,没人知道陆卓玉到底安排了什么,也没人知道,那具断头的尸体到底是谁。 待天即将破晓的时候,陆君环的帐门被人掀开。进门的是一个生面孔,不是韦牧,而是一个女人! “你,你是陆卓英身边的那个人!”等了一宿的陆君环等来的并不是韦牧,反倒等来了陆卓玉让他小心的一个女人! “三皇子见到我很惊讶?”伏禾诗问。 陆君环微微一笑,“有一点,你是谁?来我这里做什么?我可没时间陪你耗。” “那你可记得丽州伏府发生过什么吗?”伏禾诗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啊,眼露凶光,手握紧了藏在袖子中的匕首。 面对伏禾诗字字泣血的质问,陆君环表现得异常冷静,“丽州伏府?”他把这个地方念了一遍,像是在思考一般。 “呵!”陆君环想到了之前从宫外传来的消息,“陆君言在丽州伏府杀了我的人。” “那你可知道,你的人在丽州伏府做了什么?”伏禾诗又问。 在陆卓玉的一番厉害分析之后,倘若这皇子还有一点良知,伏禾诗就决定放过他。伏禾诗心里已经做出选择了,只要三皇子对伏府有一份愧疚,那该报在三皇子头上的仇他就放一放。 “我的人?”三皇子依然不能理解伏禾诗心里已经做下的打算,仍旧后知后觉地顺着伏禾诗的提示思考这,“我的人打伤了陆君言?” “你杀了我全家!”伏禾诗语气冰冷地回答,心里最后一点想放过陆君环的念头也消失了。 说着,伏禾诗握着匕首就刺向了陆君环。但亮出的匕首却被人拦下,陆君环也被一个人给护住了。 “跟我出去!”拦住她的人,正是陆卓玉。 “以后,不管你逃到哪儿,我都会找到你的!”被陆卓玉拽出去之前,伏禾诗对陆君环说。 而那个护着陆君环的人,自然是陆君环一直在等着的人。 第31章 权利易主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这场狩猎提前结束了,陆君环两个人来一个人回。但让人意外的是他对待这样的突变,表现得很从容。 当皇上带着大臣,结束狩猎场上的混乱,回到平静的皇宫。一切仿佛并无任何异样。 离年关越来越近,这也就意味这祭祖大事也越来越近。祭祖马上变成了皇宫最大的事。当然这只是对一部分人来说而已。 “二哥怎么会到我这里来?”三皇子靠在座榻上,百无聊赖地喝着酒。抬起眼皮,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二皇子。 陆君华笑了一下,坐到小桌的另一边,拿起一只酒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品尝了起来。 “不愧是三弟,”陆君华看着酒却夸起了陆君环,“好酒!” “呵!”陆君环冷笑,“都是活在皇宫的人,这酒难道还没喝过?” “三弟怎么这么大火气?”陆君华放下酒杯,看着陆君环问。 陆君环又灌了一杯酒,语气不屑地说,“我现在已经和所有支持我的人都闹翻了,陆君言想要的话自己去拉拢吧。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去拉拢。” 陆君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些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哦?”陆君环不停地灌着酒,满不在意地说:“那个陆卓玉帮你们做好一切?” “这件事,就不劳三弟操心了。”陆君华说。 陆君环也没深究的兴致,看着陆君华说:“你知道陆卓玉在卢国是怎么被对待的吗?” 陆君华没有回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倘若是我的话,我是不会任用那样的人的。”陆君环说,“隐忍十年,满腔怒火,这样的人……” 陆君环没有继续说下去,兀自又喝起酒来。 “这样的人怎么了?”陆君华问。 “三哥难不成算不过我?”陆君环冷笑。 陆君华放下了酒盅,说:“威胁放在掌握之中,总比放在掌控之外来得让人放心?” “掌控之中?”陆君环质疑到,“二哥当真能做到?二哥倘若真的能做到的话,那二哥可否能说出他的人什么时候来杀我?” 陆君华点了点头,“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来杀我?”陆君环问。 “我怎么会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来呢?即便你和我不是一母所生,你我二人之间又没什么亲情,我也不会杀你的。”陆君华说。 “难不成你就是来这里喝酒的?”陆君环问。 “当然不是,”陆君华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我来这儿是想趁着我还能找得到你,问你一些话。” “问!”陆君环说。 “你可知道‘无常’?”陆君华问。 “皇兄说的,是鬼还是人?”陆君环回,“如果是人的话,那我知道。如果是鬼的话,那我不知道。” “我问的,是当初你派出去追杀君言的人。”陆君华说。 “一群亡命之徒。怎么?二哥连无常那群人都想收入囊中?”陆君环有些震惊。 “三弟这话的意思是,那些人和你没有关系?”陆君华问。 “二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陆君环回,“那不过是个杀手组织,做的从来都是收钱做事的事,他们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为人所用的人。” “那你,是怎么找到那群人的?他们总不会连皇宫里的生意都做吧?”陆君华问。 “你有想杀的人?”陆君环问。 “暂时没有。”陆君环回。 “那就离那些人远一点。”陆君环说,“找到那些人的不是我本人,而是……” “兵部尚书?”陆君华抢着话头说。 “你知道?”陆君环很震惊。 陆君华点了点头,“稍微有些了解吧,不过以后没有继续了解的机会了。” “什么?”陆君环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那个叫‘无常’的组织,已经被陆卓玉清理掉了。”陆君华说。 “怎么可能?”陆君环显然不能相信这件事。 陆君华点了点头,“之前我的人还能带进来一些消息的,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陆君环看了陆君华许久,说:“二哥,你知道你和我和大哥的区别吗?” “哦?你还调查过我?”陆君华问。 “不是调查,是了解!”陆君环说,“大哥靠父皇,我靠大臣,而你则是全凭自己!” “你这是在故意说我痛处?”陆君华笑着说,“笑话我孤立无援?” “我的意思是,你要比我们强得多,你是我们中最有能力当上皇上的人。”陆君环说,“我之前最看重的对手,可不是那个深得父皇宠爱的大哥,而是凭一己之力与我们二人抗衡的你!” “不知三弟说这话是什么用意?”陆君华问。 “你比陆君言来得更有能力。”陆君环说。 “我就当三弟实在赞赏我好了,”陆君华说,“但这种话,不要再说第二遍了。” “呵!”陆君环苦笑,“我们四个,争得你死我活,但真的想要这江山皇位的又有谁?” 陆君华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稍作沉默,说:“你当真不知道‘无常’的底细?” 陆君环摇头,“当真不知道。我也劝你不要去打探这个底细。” “你会这么好心劝我?”陆君华问。 陆君环喝完最后一盅酒,“我放弃了和你们争,那我和你之间就不会再存在什么利益矛盾了。这句话权当是告诫好了,当然,你也可以把它看成一句废话。” “今夜。”陆君华起身准备离开,离开之前对陆君环说。 “什么?”陆君环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想知道的时间,就是今夜。”陆君华回答。 今夜,就是陆君环的“死期”。知道这样的事以后,陆君环竟然意外地觉得很高兴。 此时正直严冬最冷的季节,但今天却是一个艳阳天。外头虽冷,但日头很好。 很多人都趁着这好天出来置办年货,京城街市上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 一个人影挤过重重叠叠的人群,进入一栋宅子。 “大人。”人影进入宅子后,跪到一个人面前。 那个被叫做“大人”的人,正是南国兵部尚书。 “这么冒失地来,有什么事?”兵部尚书李承知正在品茶,这人的出现让他有些不悦。 “禀报大人,‘无常军’全军覆没!”那人说完,立马以头触地,仿佛做好了被砍头的准备。 “什么?”李承知面色一冷,怒目瞪向跪在地上那人。 “属下办事不利,当以死谢罪!”说着,那人拔出剑就要往脖子上抹。 “慢着!”千钧一发之际,李承知叫住了他,“灭我无常军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属下、”那人瑟瑟发抖,“属下、不知。” 李承知一把推掉桌上茶具,“废物!什么人杀了你的属下你都不知道吗?” “大人,”那人慌忙解释到,“无常军突然接到了一笔生意,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一个人。但这个人……” “杀一个人?”李承知蹙眉,“这不是你们的本行吗?” “但这个人实在是蹊跷,”那人回答,“那个雇主要我们杀的人叫陆卓玉!但陆卓玉他……” “陆卓玉?”李承知捻须轻念,“陆卓玉不是安亲王那个早夭的儿子吗?难道这世上还有其他陆卓玉。” “恐怕如此,”那人说,“那雇主说,他就是陆卓玉。要我们在一月之内杀掉他,然后付了一万两黄金。还做出许诺,倘若事成,还会再付五万两黄金。” “什么?”听到这话,李承知暴怒,“这种稀奇的话你们也相信了?” “因为他付了货真价实的黄金,”那人回答,“弟兄们也都是见惯了稀奇事的。就……” “愚蠢!”李承知气得直发抖,“那后来呢?难不成因为这么一笔生意就让你们全军覆没了?” “那个自称陆卓玉的人出价实在太高,很多人为了这笔钱开始追杀他,但这人就像一个鬼影一样,行踪不定。”那人说,“很多兄弟在追杀他的途中失踪,还有的人被杀死。” “那全军覆没又是怎么一回事?”李承知握紧了拳头。 “无常军几乎倾巢而出,我们的藏身之处又不知被什么人给暴露了。引得仇家上门……”那人说完,将手中的剑双手呈给李承知,“属下无颜苟活,请大人降罪!” 李承知接过剑,对着那人的脖子就划了一剑,但伤口很浅,并未要了他的性命。 “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李承知把剑丢到那人旁边。 “大人请讲!属下万死不辞!”捡回一条命的人说。 第32章 皇子暴毙 “给我查清陆君华身边那个叫落尘的毛头小子的身份!”兵部李承知说到,“倘若这件小事你都做不好,到时候我不会再留你一命。” “是!属下明白!”那人说完便逃跑似的离开了,好像生怕李承知会跟他反悔一样。 来传信的人离开之后,陆君华造访了李府。 陆君华出现得太过突然,让李承知有些猝不及防。“二皇子!”李承知慌忙起来准备行礼。 “李大人不必多礼!”陆君华拦住了他,“我这次来是有要事跟大人商量。” “二皇子请讲!”李承知说。 “我听说最近民间甚是不太平。出现了一个叫‘无常’的杀手组织,搅得一方人心惶惶。”陆君华看向李承知,“前些日子,那个杀手组织不知得罪了谁,结果被人灭了满门。当地县衙说,那些杀手里有退伍的老兵……” “还有这等事?”李承知听到这话的时候仿佛从未听闻过‘无常’这个名字一般。 “李大人对这件事毫不知情?”陆君华问。 “这……下官不知。”李承知回。 陆君华冷冷瞥了李承知一眼,“那可否请李大人帮我一个忙?” “二皇子请讲!”李承知按捺心中的忐忑,冷静地说。 “父皇派我调查此事,我希望李大人能帮我。”陆君华说,“十年前,南卢两国大战时,曾经紧急招过一批士兵。这事可否属实?” “确有此事。”李承知说。 “那还请李大人将那些士兵的名册交于我。”陆君华说。 李承知有些为难,“这件事已经过去多年,恐怕……” “父皇向来重视李大人,”陆君华打断了他,“想必这点事难不倒李大人!” 在皇帝的面子下,李承知自然不能怠慢,“好,下官一定将名册全部找好,到时送到二皇子手上。” 陆卓华满意地一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多谢李大人相助。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宫了。” 陆君华抬脚要走,却被李承知叫住,“二皇子留步。” “李大人还有什么事?”陆君华问。 李承知犹豫了一会儿,问到:“二皇子对那些杀手的事有多少了解?” 陆君华转过身来,“李大人对这件事也有兴趣?” 李承知立马掩饰,“这,这怎么能说是兴趣。身为人臣,替君分忧罢了。” “倘若李大人要组织这样一群杀手的话,李大人会用什么手段?”陆君华说。 看到李承知愣住的表情陆君华又立马改口:“发现的杀手尸体都能和老兵对上,所以我想这群人的上级想必是一个精通将兵之术的人。所以才这样问,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李承知松了一口气,然后对二皇子说:“打仗和暗杀终究不是一样的事,可带领士兵的人未必可以驾驭得了杀手。” 陆君华深以为意,点了点头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这只是下官的一点拙见罢了,怕是没有什么意义。”李承知回答。 “可是”,陆君华改口,“可是我问的人是你。李大人应该不是亲自统领士兵的人吧?如果是李大人的话,会不会去找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来替你管理这一群杀手呢?” 李承知听到这话,重重跪下:“我李某人,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但对我南国却是忠心耿耿。请二皇子明鉴。” 陆君华冷眼看着李承知,开口到:“我要的东西,务必请大人上心。” 说完这话,陆君华拂袖离开,留下李承知吓瘫在地。 陆君华回到皇宫的时候,宫里一片混乱。 提溜过一个宫女过来问话,那宫女慌乱答到:“三皇子,三皇子出事了。” “出事了?”陆君华也有些意外。虽然早就知道陆君环“活”不过明日破晓,但此时还未到日落时分,这时间比陆卓玉先前安排好的早了太多了! 陆君华快步赶到陆君环的寝宫,寝宫上下一片哭声哀嚎。 陆君环的生母已经哭得快要气绝了,靠两个宫女扶着才能勉强直起身子。 “环儿~我的环儿啊~”华妃大哭着,拉着陆君环的手死死不肯放开。 狩猎结束之后,陆君宇和陆君言都回到了自己的所属封地。国都只剩下三皇子和二皇子两人,现在三皇子不幸早逝,皇宫只剩二皇子了! 华妃看到了陆君华,发疯了似的扑向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皇儿?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觊觎皇位所以害我儿性命!你还我环儿!” 周围跪着的宫女太监立马上前阻拦,将华妃扶到一边。 “你这是胡闹什么?”皇上也来了。虽然死去的三皇子也是他的儿子,但他的反应要比华妃冷静得多了。 “皇上,救救臣妾的皇儿吧!”华妃跪地,膝行到皇上面前扯着皇上的手臂痛哭。 “陈太医,卓环这是怎么了?”皇上问跪在一边的太医。 “皇皇上赎罪,”陈太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三皇子突患急疾,老臣到的时候就已经……” “什么?”皇上面色一僵,“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会就没了!” “陛下赎罪,”陈太医佝偻的身体又往地面低了几分,“三皇子这是心疾,老臣无力医治。” “来人呐,将他脱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老太医听到这话脸色一灰,像是要晕死过去。毕竟他那把老骨头大概是熬不过五十大板的。 “皇上,这一定是陆君华搞得鬼!”华妃头发都蓬乱了,灰头土脸地拉着皇上哭喊,“一定是因为他嫉妒卓环才对卓环下手的。一定是这样的。” “把华妃带下去休息。”皇上把华妃死死抓住自己的手掰了下去。 因为陆君环的死,陆君华足足两天两夜没有休息。 好不容易得了空,回到自己寝宫打算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发现兵部尚书李承知早就恭候多时了。 “李大人这是?”陆君华问。 “下官将殿下要的东西全都送到了。”李承知指着桌上一沓厚厚的名册说。 “有劳了,”陆君华说。 李承知听到这话之后,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李大人还有什么事吗?”陆君华看了他一眼。 “二皇子,臣有罪!”李承知面色严肃地说。 陆君华捏了捏眉心,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很惊讶。 “李大人有什么罪?”陆君华问。 李承知突然跪下,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起来!”陆君华说,然后指了指椅子,“坐!” “臣,不敢!”李承知说。 “好,那你就站着吧。”陆君华说,“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李承知犹豫了一会儿,交代道:“殿下前日提到的‘无常’是下官手下的人。” “哦?是吗?”陆君华表现得并不很震惊,“那李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因为,”李承知又开始犹豫,“军饷不足,下官只能出此下策。任用退伍精兵,杀人赚取佣金,以冲军饷。” “什么?”这话让陆君华震惊不已,突然站了起来。缺少休息让他身体微微一晃,李承知立马上前扶住他。 陆君华一把甩开他,“军饷不足?国库不是每年都拨军饷吗?这太平盛世,怎么会有军饷不足的事?” 李承知顿了顿,说到:“虽然边境太平,但南国疆土以内常常有山贼作乱。朝廷拨下来的军饷全部补贴给了边疆,臣多次启奏都不曾被重视……” “无常军中为你效力的都是什么人?”陆君华问。 “官兵剿毁的山贼巢穴中,有不少又能之士,这些人中又有不少想从善的。”李承知说,“招募士兵,劳民伤财,所以下官出此下策,任用有心向善的草莽之士。” “有心向善的草莽之士!呵!笑话。”陆君华冷笑。 “二皇子息怒,”李承知说,“这些山贼中很多都是为生计所迫才走上邪路的,虽然行的是恶事但本性不坏。再加上这些人在剿匪中又立下了功劳,所以也是值得一用的。” 陆君华摇着头说,“李承知啊李承知,你是真糊涂还是加糊涂?值得一用?那些人行恶在前,背叛在后,都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无义无信的人,你竟然还觉得他们值得一用?” “还有,我问你,”陆君华又问,“你不是剿匪吗?怎么突然做起杀人的生意了?” “殿下可知道‘易石庄’?”李承知问。 对于这个名字,陆君华是有印象的。在陆君言向他讲述路途经历的时候,曾提到过这个差点让他丧命的地方。 第33章 串点成线 陆君华听到“易石庄”三个字的时候,先是一愣而后又恢复镇静:“这又是什么地方?” “这不是一个地方,”李承知回,“这是一个义庄!” “义庄?”陆君华很惊讶。 李承知接着说:“明面上他们做的是义庄的事,但背地里他们却是在做着杀手的生意。” “‘易石庄’行事向来不择手段,投毒、陷害、烧杀抢掠!”李承知说,“三年前,我的人和易石庄碰上的时候,几乎全军覆没。侥幸得到一伙黑衣人的帮助,才得以幸存!” “黑衣人?你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陆君华问。 “是的,”李承知交代,“我只知道那群人管自己的首领叫‘白翁’。” “白翁帮了我们之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收服了易石庄那群人。”李承知说到,“我们的人、易石庄的人和白翁的人达成了协议:白翁饶易石庄一条生路,但条件是易石庄要服从我们。得了好处的我们,又要受制于白翁。” 听完这些,陆君华心中一阵颤动。善于打探消息的自己,竟然对这种大事一无所知! “那你和无常又有什么关系?”陆君华问。 李承知交代:“无常本是一支我组建的官兵队伍,队伍中发生的事都会由他们的首领上报给我。” 陆君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坐回椅子上,“那你可知道他们都杀了哪些人?你又知不知道,易石庄到底能不能被无常给压制住?” “这……”李承知语塞,“这些细节,下官没有多问。” 陆君华看了他一眼,气到连火都发不出来了,“朝廷有多少人知道无常的事?” “无常办事从来不问事主的身份,即便是朝中有人请无常办过事,下官也无从考究。”李承知说。 陆君华看着他,警告到:“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有一个条件!” 李承知如释重负,立马回答:“二皇子请讲。” “我们之间说过的话不可告于第三人!”陆君华说。 “下官明白!”李承知说。 陆君华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是!”李承知答。 待李承知离开,陆君华对着房中悬着的帷幕说:“出来吧。” 一个人影从帷幕后面走出来,那人是陆卓玉! “这皇宫你也能来去自如?”陆君华问。 陆卓玉回答:“不能,所以我得马上离开。” “你来是为了陆君环的事?”陆君华很肯定地推测到。 陆卓玉点了一下头,“是的,陆君环现在已经出了皇宫了。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国都。” “这样啊,”陆君华点了点头,随后问到:“那你现在来我这又有什么事?” “方才看到李承知过来,就跟来了。”陆卓玉回答。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陆君华问。 陆卓玉语气平静,回到:“无常军已经不存在了,易石庄也是。” 陆君华顿时失了睡意,“什么?这你做的?” “这两个组织看似可用之材,实则难以控制。留着他们弊远大于利。”陆卓玉说,“当时白翁广撒网,收到了不少害群之马,有时候也得清理一些。” “你,说什么?”陆君华的脑子几乎不能思考。重重叠叠的关系几乎让他窒息。 “白翁已经死了,”陆卓玉说,“我是接替他的人。” 陆君华扶着额头,仔细消化着这句话。 “白翁是卢国先皇。”陆卓玉说。 陆君华听到这话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椅子被他带倒了,摔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陆君华死死看着陆卓玉,眼睛里全是敌视! “卢国前任国君,好养能人异士。陆君环的死,韦牧的死就出于其中一人之手。”陆卓玉说。 陆君华突然拔出剑,用剑尖抵住了陆卓玉的咽喉,“现在不是解释那些问题的时候吧?” “说!”陆君华的剑又往前送了一分,“你到底是什么人?和卢国又有什么关系?” 剑尖按在陆卓玉的脖颈上,按出一点红印。 陆卓玉并没有慌乱,甚至连呼吸都不曾乱一下! “五年前,卢国发生政变。”陆卓玉解释到,“卢国贤亲王密谋篡位,卢国国君被刺身亡。这件事,恐怕你应该懂的。” “那又怎样?”陆君华问。 陆卓玉接着说到:“卢国国君当时并没有身死!我救了他!” “你救了他?”陆君华质疑到。 “五年前,卢国国君遇刺那晚,卢国皇宫着了大火,上上下下一片混乱!”陆卓玉平淡地回忆着说,“卢国国君虽身受重伤,但还有一口气在。” “我本打算趁乱逃出皇宫,”陆卓玉说,“但因为五年中我几乎从未踏出过囚禁我的地方,所以误打误撞地见到了卢国国君。” “当时的卢国国君早就已经丢了能震慑众人的魄力,”陆卓玉说,“我救他出火场,他答应我满足我任意一个条件。” 陆君华挑了挑剑尖,陆卓玉的脖颈处立马渗出一点鲜血,“说下去。” “卢国宫殿中藏着四通八达的地道和机关精妙的密室,”陆卓玉应声继续说下去,“我便拖着他藏到了一处密室里。后来,他的人就找了过来,给他伪造了死亡的假象。” “你这话简直是荒谬!”陆君华说,“卢国国君完全没有理由和你达成什么协议!也完全没有理由制造自己身死的假象!” “当时卢国国君大势已去,他只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也不是贤亲王的对手。即便他坚持,也完全没有翻盘的机会。”陆卓玉说,“所以,他索性造出了自己身死的假象!将空皇位置于众目睽睽之下。” “什么?”陆君华没理解这其中奥义。 陆卓玉接着说到,“卢国内部早已分崩离析,皇上一死势必会造成群雄逐鹿的景象。这样虽然顺了贤亲王的意,也在一定程度上给贤亲王上位造成了阻挠。” “为了保证皇位不落入其他人之手,卢国国君让他的人给他变了脸、化身白翁,将玉玺交到了卢国义亲王手中。”陆卓玉接着说到,“义亲王是忠良之臣,卢国国君身死之后,他一直在追查刺杀国君的人。白翁的玉玺,让他顿悟,转而扶持太子上位!” “呵!”陆君华冷笑,“那为什么那个卢国国君选择了你,而没有选自己的亲儿子?” 陆卓玉抬手,揭下脸上的半张人皮面具,露出被烧得狰狞的左脸。 “当时的大火,没人进的去!”陆卓玉说。 “我原本打算借此获得自由,”陆卓玉说:“但是,当时的我就算回到了南国也只会把事态弄得更麻烦。所以,我干脆就选择留在了卢国!白翁看好我的能力,时常会在自己手下面前说要我在他死后取代他。所以,白翁死后,那些人也就稀里糊涂地让我当了他们的主子。” “那个白翁是怎么死的?”陆君华问。 “卢国大乱的时候,卢国国君开始沉迷于那种躲在幕后、暗结力量的身份,于是将手伸向了南国。” “什么?”陆君华手一抖,在陆卓玉脖子上留下一到血痕。 陆卓玉眉头一皱,往后撤了一点,继续说:“白翁的手法是从远离朝政的地方下手,他历时两年,将南国江湖草莽中所有叫的上名号的门派全部收入麾下!” “什么?”陆君华不禁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陆卓玉倒是相当冷静,“两年前,白翁终于出错了!他轻敌了,结果遭到了暗算。我顺手杀了他!” “你杀了,卢国国君?”陆君华难以置信地说。 陆卓玉说完这一串话,拨开了压在自己脖子上的剑,“那时候,我已经把白翁手下的底细都摸清了,白翁也将南国当时的面貌全都告诉了我!他,也就完全没有必要再活着了。” 陆君华看着陆卓玉,很难相信这样一具少年身躯下藏着那样一颗老谋深算的心! “你现在的目的又是什么?”陆君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又为什么要来帮君言?你完全有能力……” “取而代之?”陆卓玉说出了那几个字,“我对你们皇位不敢兴趣。” “那你这么做又到底是为了什么?”陆君华问,“难道是因为闲?” “我不知道,”陆卓玉低下了头,又喃喃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陆君华缓缓收起了剑,看向面无表情的陆卓玉。 陆卓玉回答到:“我不做这些事,那我要去做什么呢?我不做这些事,我又会变成谁?” 说到这里,陆卓玉深深叹了一口气,“陆卓玉早就死了,不存在了!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为了权谋而生的无名氏罢了。我做这些事,不是有什么原因在驱使着我,是因为我生来就是为了做这种事的。你应该庆幸我选择了帮助南国,帮助陆君言!” 第34章 串点成线2 “你说这些话,不怕我杀了你?”陆君华问。 陆卓玉看着他,回答:“你若想杀我,恐怕我现在已经死了。” 陆君华冷笑,收起了剑,“我的确是想杀了你的!刚才想,以后还可能会这样想。你不要太自信了!” “不,你不会。”陆卓玉肯定地说,“你从我出现的第一天开始就在调查我,如果现在杀了我的话,你就什么都查不了!” “笑话,”陆君华怒道,“调查你是为了排除威胁,杀了你不是更干脆吗?” 陆卓玉微微一怔,继而说到:“你当真觉得杀了我能排除威胁?” 陆君华看着陆卓玉的平静表现,没做任何回答。 “即便我死了,也不能排除我给南国带来的威胁。”陆卓玉说,“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吧?听完我的话,你还留我性命也不是为了其他,完全就是防止我死了以后我手下的人失去控制,给南国带了不可估量的危害。对吧?” 陆君华拔出剑的那一刹那,的确是想杀了陆卓玉的。最后收剑的原因也的确是怕陆卓玉死了,他手下的人群龙无首,带来不可估量的麻烦。 陆卓玉看向奋力压制怒火的陆君华,说:“我方才已经和你说了,我选择了帮助陆君言,选择了我帮助南国。你不应该把我看成一个威胁。” 陆君华蹙眉看着陆卓玉,“想让我和君言相信你,你得拿出点证据证实你是可信的!” “而你刚刚所说的,可不能作为证实你自己的证据啊,”陆君华接着说到,“毕竟,谁会相信你别无所求却心甘情愿地帮君言呢?” “我并不是一无所求,”陆卓玉说,“南国一旦排除内忧,就要帮我灭了卢国!” 陆卓玉向来都是一副从容平静的样子。而此时的他一脸决绝,眼中带着杀意,像极了一头准备扑杀的猎豹。 这种表情看得陆君华胆战心惊,对待陆卓玉的态度也不由得变得更加防范起来。 “我怎么能保证你不会像对待那个白翁一样对待我或者是君言?”陆君华问,“他之前也算得上是你的主子了吧?” 陆卓玉许久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然后对陆君华说:“如果你始终不肯相信我,那也无防。” 说完,陆卓玉便转身又离开了。陆君华对此并无多少感觉,只是打算加强一下皇宫的守卫力量。 陆卓玉一走,陆君华的注意力就转移到桌上那一沓名册上了。 名册已经发黄,有的地方因水汽侵入长出了一圈一圈的黄斑。庆幸的是,上面的字迹依旧情绪可见。 招募的名册上并没什么陆君华想看找的东西,但是在一册记录阵亡将士的名册上陆君华看到了伏靖的名字!与之一起的还有胡百年和章慧因! 有一个叫伏靖的,那可以说得上是巧合。但同时出现伏靖、胡百年、慧因三个人,这就完全排除了巧合的可能性。 但任凭陆君华翻遍了所有名册,这三人的名册都没有再次出现过。 这三人在战争中去过哪个战场、和哪些人一起打过仗、上战场之前在做什么,一切都无法知晓。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这三人当时没有死,而是被皇上召回京城负责暗中照顾四皇子了。 至于陆君言说的“一百死士”就更加无法查到踪迹了。 陆君华叹了一口气,撂下了名册。本想从这些名字里找出点联系,揪出那所谓“一百死士”的。但没想到那些人在明面上根本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个打算只能作罢。 正如陆君环所说的那样,陆君华这个人几乎没有任何外来援助,但面对强势对手的时候依然能保持冷静从容,这一切靠得全是他自己。 也正因为如此,大皇子也好、之前的三皇子也罢,谁都没有轻视过他。 而那些喜欢抱团、结派的世俗官员虽然会在背地里对他不屑一顾,但在这二皇子面前的时候没人敢有一丝不敬! 二皇子陆君华对这一切也看得很清,分得清哪些人是人、哪些人是鬼。 但此时此刻二皇子对之前的自己产生了怀疑! 原本远离争斗、洞察一切的自己现在落到了被别人看得透彻的地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个貌似看透一切的陆卓玉并不是自己的敌人了! 希望能从过去的典籍中找到些线索的计划就此被打破,陆君华只能另辟蹊径。眼下大概就只有找到一位当事人这一条路可走了。 想到这儿,陆君华不禁更加气馁起来。这一百死士中,他知道的就只胡百年、伏靖、慧因师父三个人! 这三人被记在死亡名册上,大抵是皇上为了掩人耳目才这么做的! 这三人尚且如此,那这一百死士中真死在战场上的死去的人有多少?其他像这样假死接受秘密任务的人又有多少?这一切,陆君华都无从得知。 先前的时候,陆君华最大的麻烦就是防范到处惹事的三皇子,顺带小心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人。 但现在,他对付的人直接从三皇子这种段数的一跃变成陆卓玉和自己老爹这种级别的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正当陆卓华为此感到头疼的时候,一声尖细的高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皇上驾到!” 紧接着的就是齐刷刷的膝盖触地的声音。 陆君华也连忙站起来,跪地迎接。 “起来吧。”不等陆君华说任何话,皇上就让他起来了。 皇上径直走到陆君华刚刚坐的地方坐下,看着桌上的东西一言不发。 “为什么要看这些?”沉默了一会儿,皇上拈起一册随意翻了起来。 陆君华回到:“前些日子发生了一起案子,案子牵扯到一些退伍老兵。儿臣想从这些名册里找些线索。” 皇上听到这话把名册丢到一边,说:“这些事暂时交给别人做就可以了,最近不要去做这些事了。” “是,父皇!”陆君华回到。 说完这些,皇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十分疲惫地倚着椅背。 “不知父皇为何事而心忧?”陆君华问。 皇上又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到:“我当政三十余年,到头来却落到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父皇不必说这些话,”陆君华说,“生死有命。” “生死有命?”皇上嘲讽到,语气中还略带愤怒,“你是这样想的?” “儿臣……”陆君华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儿臣只是觉得这些事不是人能左右的。” “不是人能左右的?”皇上反问,“你当真觉得人命不是人能左右的?” “儿臣愚昧,不理解父皇的话。” 陆君华当然不这么觉得。人命这种东西,看似由天做主,但实际上,只要有足够的手段,谁都能做这种事。权利,常常是最好用、最有力的手段! 但在陆君华面前说这话,皇上又在意指什么? “君环的死,”皇上说,“怕是不这么简单吧?” 陆君华心中一惊,“父皇难道怀疑是有人害了三弟?” “狩猎时候的事,你可还记得?”皇上问到。 陆君华觉得自己正被牵引着走向什么东西,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记得。”陆君华回答到。 “先是君言,再是君环,你不觉得这有些太过巧合了吗?”皇上问。 “儿臣……”陆君华觉得自己的脖颈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扼制住了,“儿臣觉得此事有蹊跷。” “如果是你,你接下来会处置谁?”皇上问。 陆君华心中一震,“父皇这是在怀疑儿臣吗?怀疑儿臣有意谋害君言和君环?” 陆君华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同时也觉得姓陆的都很可笑!像是中了魔咒一样,相互怀疑着、猜忌着甚至是相互谋害着…… “朕了解你们兄弟几个,”皇上说,“你们几个都很有能力,但这皇位只有一个……” 不等皇上说完,陆君华也终于生气了,“所以父皇觉得我为了皇位不惜对自己的同胞兄弟下手?” “父皇当真了解我们兄弟几个?”陆君华反问,“撇去我们三个不谈,父皇也了解君言吗?”陆君华质问到,“父皇觉得我们几个想要的都是什么?皇位吗?” 皇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君华,没有打断他,任凭陆君华这么放肆着。 陆君华苦笑了两声,“大哥从懂事开始就在迎合你,你以为他想要的是皇位还是父亲?君环性本深情,却对人却不择手段,你以为他的目的是当皇上?” “还有君言,您觉得是什么支撑着君言活过这十年的?”陆君华问,“回国都当皇上吗?” “我为君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一个父亲的本能。难道你要说我错了吗?”皇上脸被气得煞白,怒目瞪着陆君华。 陆君华看着皇上,双目通红,“那您觉得君言这十年过得好吗?” “朕的安排,好像不需要问过你的看法。”皇上瞪着自己的二儿子,怒声问到。 第35章 废皇子 陆君华的一席话将这个已到花甲只能的皇上彻底激怒,“来人呐!将这逆子给我押下去!关进大牢!” 侍卫闻令立即冲进殿内,看着两位怒气正盛的主子,谁都不敢动。 “还愣着干什么?”皇上又怒呵到,“怎么?朕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听到这话,侍卫立马伸手去擒陆君华。陆君华甩袖,打开那两只要抓住自己的手,扭头走出殿外。 侍卫立马跟了上去,一左一右断了陆君华逃离的念头。 年末本都该是平静而太平的,但这一年的年末却接连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四皇子刚回朝就被封王的事,然后是皇上遇刺,再然后是三皇子暴毙。现在,皇上竟然废了二皇子? 当皇上在早朝的时候说出要将二皇子贬为平民的时候,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这……”首先说出不妥的是李承知,“二皇子殿下……” 但还未等他说完,皇上就大声喝止了他,“再有异议,朕连你一起贬!退朝!” 龙袍的袖子被甩得猎猎作响,高高的龙椅已经空了。 “退朝!”太监高声地叫了一声。 朝堂上的各位官员面面相觑,低声讨论着走出朝堂。 现在四位皇子只剩一个大皇子和一个四皇子,这样一来倒也方便了各位大臣战队,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平息了不少官员纷争。 陆君华被贬之后就被从大牢里放了出来,除了陆卓玉并没有人来送他。 “怎么?来看我笑话?”陆君华依然是往日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仿佛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二皇子。 陆卓玉不是那种会附和别人玩笑的人,他来也不是为了看笑话,“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我不以为你是那种会故意激怒皇上的人。” 陆君华笑了,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明明你和君言一样大,行事却像个老头子,理智得很。” “回答我的问题!”陆卓玉还是一脸平静,没有对陆君华的玩笑产生半点情绪波动。 陆君华止住了笑,看着陆卓玉,“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激怒皇上?说不定我真的只是想把憋了很久的话一股脑说出去了呢。” 陆卓玉看着他,仔细思索了一番,然后缓缓说到:“你故意激怒皇上是真,对皇上发泄的愤怒也是真的。” “哦?”陆君华颇有兴致地问,“你这话要怎么解释?” 陆卓玉接着说,“你故意激怒皇上是为了彻底失去当皇上的机会,好让我相信你帮助陆君言的决心。” “有趣,”陆君华笑到,“这样的解释也未免太过牵强了。” 陆卓玉并没有因为陆君华的否定就停止自己的“荒谬”解释,他接着说:“你肯激怒皇上,想必是因为心里早就积攒了太多不满了吧。你心里,其实也是想当皇上的乖儿子的对不对?只是皇上的无情让你彻底失去了这么做的气力,所以你觉得与其面对一个毫无情意的父皇还不如辅佐自己重情重义的弟弟……” 陆君华一把掐住了陆卓玉的脖子,脸上仍带着笑意,“你不过是一个被所有亲人抛弃的棋子,你又什么资格教训我?” 说完这话,陆君华觉得心里猛地一沉。看向陆卓玉却发现陆卓玉表现得异常平静。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陆卓玉首先开了口,“你不否定我刚刚说的话吧?” “什么?”陆君华惊讶地看着陆卓玉。自己刚刚说的那番狠话,这个陆卓玉难道一点触动都没有?为什么还会如此冷静,还会在意先前的问题? 陆卓玉用力掰开扣住自己脖颈的手,接着说到:“从狩猎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当一个好哥哥远不如当一个好儿子来的得心应手。” “对不起,即便你做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没办法相信你。”陆卓玉说,“如果有一天,你要从皇上和陆君言之中做选择,你还是会选择皇上。对吧?” 陆卓玉说话的语气很冷静也很理智,但他的话却让陆君华觉得很幼稚。 “那让你在陆卓英、安亲王、陆君言三个人中选一个,你会选择谁?”陆君华给陆卓玉做了一个类似。选择。 但陆卓玉并没有像他这样犹豫,陆卓玉选择了陆君言。 “你,为什么会选择君言?”陆君华对这个问题很是不解。 陆卓玉侧过身,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向安亲王府的位置,说到:“因为,他们当初没有选择我。” 陆君华原本以为陆卓玉是个不近人情的人,但陆卓玉的这句话让他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你当真能从我脸上看出我对我父皇和君言的不同态度?”陆君华问。 陆卓玉点头,“清清楚楚。” 陆君华轻笑,然后问:“那你能从你父亲和你哥哥脸上看出什么来呢?你不是很擅长察言观色吗?” 陆卓玉回:“我并不在乎。” “那你可曾看出有什么人想真心对你?”陆君华又问,“谁对谁真心怕是也逃不过你的眼睛吧?” 陆卓玉很冷静,冷静得像个死人。他冷冷扫了陆君华一眼,“你若是想报复我,光靠逞口舌之快还不够。有本事就向我证明我真的是错的!” 陆君华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你说的话是错的。相反,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尤其是你在说我没有否定你的话的那时候。” “我想,我那时候的表现肯定和你现在一模一样!”陆君华冷声一字一句说到,然后压低了爱好声音问:“你是不是也不否定我的话?” 陆卓玉这十年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察言观色了,久而久之竟然也成了一项了不得的功夫,百看看准无一例外。 “我并不在乎有没有人真心对我,”陆卓玉说,“我只需要达成我自己的目的就好。” 陆君华没有继续逼问她,即便再说几句他就可以完全讲陆卓玉说到一败涂地。 比如问他,“既然不在乎是否有人真心对你,又为什么要对安亲王记恨在心?”或者再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帮助陆君言,明明即使帮了陆君言也不会有人对陆卓玉称赞什么。” 但是陆君华没有,大概是个因为这两个问题太过残忍了的缘故。 “我被流放到了成国,”陆君华说,“请你转告君言,不论在哪儿我都会帮他。” 交代完最后一句话,陆君华上了一辆单薄的马车,离开了南国国都。 成国是南国卢国交界处的一个小国,盛产刁民和兵器人民却富足得异常,在两个大国的夹缝中奇迹地生存着。 皇上将陆君华流放到那儿的确是让所有人都断了推陆君华当皇上的念头。 二皇子一走,京城里知道陆卓玉这号人的人就只剩下另外几个姓陆的了。 皇上虽然对陆卓玉有些敌视,但也没有真正对对付他的打算。安亲王一家看似对他很上心,但最终也没人真的来找他。 陆君华一走,陆卓玉就落入了一个极为自由的环境中。这让他所有的计划都变得容易起来了。 “先生,”陆卓玉走在街上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他身边擦过,悄悄给他塞了一张纸条。 走到无人处,打开纸条,看到纸条上写着:“人都安排到位了,先生下令即可行动。” 陆卓玉看着纸条上的字忍不住提起了嘴角,慢慢将纸条揉成了一团。 他听着不远处的鼎沸人声,一股喜悦从心底蔓延开来:他的计划终于要开始了! 远在一方的陆君言并不是立马就知道二皇子被贬流放的事的。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二皇子已经离开了南国。 与此同时,一起传去的还有京城发生突变的事。 陆君言住的地方是伏府,和他一起的还有伏府二十多条亡灵。自从封了王,他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得知京城的消息之后他就更加难以入眠了。 但传来的除了京城里的情况之外就没有其他消息了,皇上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召他回国都这件事。 陆君言也不知道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叛军被压制了,还是皇上被困住发不出消息来。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陆卓玉、陆卓英二人也完全失去了音讯,一封书信都不曾寄过来。 总之,在丽州这里看,京城那边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安静的不像样子。 没有皇命,陆君言本不该有所猜测,但陆卓玉的存在实在是让他放心不下。陆卓玉的神通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足够让人畏惧。 陆卓玉这个人,对陆君华来说用好了是工具,用不好是敌人。 但对于陆君言来说,陆卓玉无疑是一个不可琢磨的、近乎恐怖的存在。 有这样的人在京城,不管他是不是和自己一伙的,都让陆君言感到忧虑。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千里之外养了一只老虎一样。不管这只老虎温不温顺,主人都会担心他咬人。 第36章 祸起国都 二皇子前脚刚走,京城就因为接连发生官员被杀的案件而全城戒严了。 但由于并未危及到百姓安危生计,再加上官府对此事口风甚严,所以此事并没有在百姓中掀起太大风浪。 负责此案的官差却几乎被皇上逼上了绝路。但犯下此案的人手段的确高明,官差看瞎了眼睛也没能找出一丝线索来。只能做出点样子来,盘查起进出城门的人,好在向皇上交代的时候能给自己找点说辞。 “废物!都是废物!”皇上第三次听到未破案的汇报之后,在朝堂上发了大火,撕碎奏折摔到堂下跪着的那人脸上,“朕留你们的狗命到底有什么用?都给我拖下去斩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那人连忙趴在地上求饶。 兵部尚书李承知突然出列上前,劝说到:“陛下三思。” “怎么?你对朕的命令有什么不满吗?”皇上怒目瞪着李承知说到。 “臣,不敢。”李承知的头低了几分,“臣以为,有能力在天子脚下犯下如此重案的人必定不是鼠辈。凭这几人的确难以抗衡。” “哦?”皇上怒气依然不减,“那你的意思是说朕的眼光有问题,用错了人?” 皇上的话让李承知惊出一身冷汗,李承知的两条腿不停地打着颤,哆哆嗦嗦地说到:“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希望替陛下分忧罢了。” “好,”皇上说,“我就留这几个废物的性命。从现在开始,这件案子就交于你全权负责!半月之内给我查个水落石出!若有丝毫差池,你就提头来见!退朝!” 李承知此举的确英勇,但却也给自己惹上了麻烦。他不由得愁苦起来,叫自己带兵打仗还行,但他哪里是办案的材料? 满面愁云地回到府上,刚进门就听到家丁汇报,说是有一位年轻的公子来访。 李承知一面觉得疑惑,一面还是往会客厅走去了。 到了会客厅,看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负手而立,正在观赏墙上悬挂的一副山水画。 “你是谁?”李承知冷声冷气地问,“到我府上有什么事?” 那少年听到李承知的话慢慢转过身来。李承知认得那张脸,这少年正是先前狩猎时跟在陆君华身边的那个人。 “草民落尘,”陆卓玉回答到,“大人也可叫我陆卓玉。” 听到这话,李承知惊得不能言语。陆卓玉毁了自己的“无常军”,自己又让属下去调查过落尘。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你……”李承知眉头紧锁,略带惊恐地看着这个看起来还没有自己幺儿大的少年,嘴上结结巴巴地什么话都说不出。 虽然李承知在陆卓玉面前很是惊恐、威严尽失,但陆卓玉对待李承知的态度还算恭敬。 “李大人不必惊恐,”陆卓玉说,“我此次前来拜访,是想帮李大人。” “你,帮我?”李承知对他的话很是怀疑,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陆卓玉也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自己和李承知的距离。陆卓玉坐到一把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对李承知说:“李大人虽然好收受贿赂,但也算得上忠臣,我不会对李大人做什么的。” 突然之间被指控收受贿赂,李承知猛地被激怒:“你,满嘴胡言!” “满嘴胡言?”陆卓玉反问,“如果我满嘴胡言的话,那李大人觉得我是怎么进来的呢?” 李承知睁大了眼睛,看着陆卓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李大人府上的下人收起钱来可是轻车熟路得很啊,”陆卓玉说,“想必我不是第一个给李大人和李府下人送礼的人吧?” “你来这到底有何用心?”被人抓住了把柄,李承知没有办法继续伪装镇定了。他愤怒地上前,站到陆卓玉跟前,逼问他的目的。 “李大人不必如此慌张,”陆卓玉呷了一口茶,“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来帮李大人的。” “帮我?”李承知问,“你会好心帮我?” “李大人现在要负责官员谋杀案了?”陆卓玉问。 李承知面露异色,上下打量了陆卓玉一番,“这,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陆卓玉笑了笑,“但李大人怕是没有那个能耐找出幕后黑手吧?” 这话正中李承知痛处,李承知故作冷静地回:“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卓玉放下茶盏,抬头看向李承知,说:“只要李大人答应帮我个忙,我便立马告诉你这件事的真相。” “哼!”李承知不屑地说,“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卓玉提出的交易没有被接受,但他却依然一副胸有成竹、泰然自若的样子,“李大人是不相信我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是不相信我这个人?” 李承知不怀疑眼前这个少年有查出真相的能力,但是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也的确让他没法相信。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也敢在我府上撒野,”李承知彻底表明了态度,“来人呐,送客!” 在家丁还未敢来的这一点间隙里,陆卓玉对李承知说:“大人的把柄被我抓住了,应当杀了我才对。” “你!”听到这番挑衅,李承知彻底暴怒,握紧拳头就向陆卓玉砸了过去,却没想到被陆卓玉轻松接下。 陆卓玉临走之前对李承知说:“杀了那些官员的人就是我,大人若是想知道事情真相或者想抓住我的话,就请在明日未时到素水茶楼见我吧。” 李承知听到这话立刻被惊得目瞪口呆,“你!” 陆卓玉却从容得很,跟着赶来的家丁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李府。 和陆卓玉的这次“交谈”让李承知心中烦躁不堪,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第二日未时一到,李承知就来到了陆卓玉指定的那家茶楼。 那茶楼占地很大,前有三层楼,后有大庭院。但这一切李承知只能在一楼的大厅透过门上的小窗瞥上一眼,因为通往二楼和后院的路都被木门封住了。 “你们这儿可有一个姓……”李承知交过一个小二,开口准备问陆卓玉的事。 小二看了他一眼,对他说到:“请随我来。” 小二推开通向后院的门,领着李承知进了后院。 后院设了一张茶桌,陆卓玉已经恭候多时了。 小二给陆卓玉换了一壶热茶就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陆卓玉和李承知二人。 “李大人请坐。”陆卓玉示意李承知坐到自己的对面。 李承知没有和他客气,很干脆地就坐下了。陆卓玉给他倒了一杯茶,但李承知拒绝了。 “告诉我真相!”李承知说。 陆卓玉也没有跟他卖关子的打算,放下茶壶,对他说:“那些被除掉的官员勾结外敌死不足惜,大人不必如此上心。” “是不是死不足惜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李承知说,“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人勾结外敌的?你又是怎么杀了他们?” 陆卓玉刮了刮茶沫,回到:“既然我已经告诉李大人我就是陆卓玉了,那李大人就应该能想到剿灭你无常军的人就是我了吧?” “这个账,我稍后再跟你算。”李承知说,“现在,你给我解释清楚你是怎么杀了那么多朝廷官员的!” “实话不瞒你说,”陆卓玉回答,“我也算得上是李大人过去的同行,没少做拿人钱财□□的事。只是,在手法上比李大人精进了一些。” 李承知颇为怀疑地看着陆卓玉,“你?你能做那一行?” 陆卓玉没有在意李承知的质疑,接着说到:“所以,杀死那几人并不是多大的难事。至于,我是怎么知道那些人勾结外敌的,这件事就不劳李大人操心了。” “我现在可以逮捕你!”李承知说,“你要是想少吃点苦头,就给我老实交代!” “李大人是独自来的吧?”陆卓玉问。 “是又怎么样?”李承知反问。 陆卓玉看着李承知,缓缓说到:“那你应该清楚你现在要想对付我的话是毫无胜算的。” “你!”李承知跳起来指着陆卓玉,却没想出什么话来反驳。 陆卓玉并没有因李承知的这一举动而有任何情绪起伏,仍旧十分平静,“我约李大人会面,是想帮李大人。” “帮我?”李承知不屑地一笑,“你若有这么大能耐,为什么要帮我?再说了,现在凶手已经找出来了,我好像并不需要你的帮忙。”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陆卓玉说,“我帮你是因为你也还算是个忠臣。” “至于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忙,”陆卓玉冷冷看向李承知,说到:“这取决于你今天有没有能力走出这个地方。眼下,你没有这个能力。” 第37章 取得控制 “哦?”李承知仿佛是听了一个笑话,对陆卓玉干笑了两声,“我到要看看,你这区区小贼怎么留得住我!” 话音刚落,李承知便觉得后颈一凉,一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用刀尖抵住了自己的后颈。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承知看着陆卓玉,眼中满是怒气。 “我只是想和李大人好好谈谈罢了,”陆卓玉回,随后他对拿刀那人说:“曹成阁,先把刀放下。” “是!先生。”那人收起刀站到了李承知的身后,不禁让李承知后背一凉。 眼下,李承知的确没有了离开的能力。 “你想和我说什么?”李承知的注意力再次移到陆卓玉的身上。 陆卓玉终于放下了茶盏,“我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那群被杀的人和卢国勾结,你要做的就是替我将证据交给皇上。” “我凭什么相信你?”李承知愠怒,拍了一下桌子,“我怎么会用你所说的证据去诬陷我南国大臣的清白?” 陆卓玉忍不住笑了,“诬陷他们的清白?李大人当真觉得南国还有人是清白的?” “你这逆贼!”李承知指着陆卓玉大骂到:“我南国官员还轮到你来评价!” 李承知虽然收受贿赂,但同时也很傲气。陆卓玉自知这样下去不会取得任何进展,于是干脆岔开了话题。 “李大人有一个一心步入仕途的儿子?”陆卓玉问。 李承知立马气结,瞪着陆卓玉说不出话来。 陆卓玉坦然一笑,“虎父无犬子,听闻令郎和李大人一样有骨气,不肯接受大人的提携帮助,非得要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你要做什么?”李承知咬牙切齿挤出这句话。 “我只是想和李大人谈一谈,顺便以一个朋友的立场给令郎一个帮助罢了。”陆卓玉回。 李承知眼中爆出血丝,死死看着陆卓玉:“你要是对我儿子做出什么,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李大人放心,”陆卓玉说,“令郎也算是年轻有为,在下也是爱惜得很,怎么会对他做什么?倘若李大人照顾在下,那在下肯定会对令郎照顾有加的。” 李承知在战场官场摸爬滚打二三十年,现在却被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的黄毛小子压制得死死的,一张脸黑得不成样子。 “我总不能就这么把证据拿给皇上看,”在陆卓玉以亲生儿子为要挟的情况下,李承知终于妥协了,“这些证据只能说那些人死得不冤,并不能给皇上一个交代。难道你要我把你交上去?” “这自然不用李大人操心,”随后陆卓玉对李承知身后那人说,“曹成阁,这事就交给你了。” “是!先生。”一旁的曹成阁应到。 “李大人,请吧。”曹成阁指向出口处的那扇门,示意李承知可以离开了。 李承知狠狠瞪了陆卓玉一眼,冷冷哼了一声之后才愤愤离去。 曹成阁一直跟着李承知除了素水茶楼,这让李承知很是不满。 “怎么?你家主子让你一直跟着我?”李承知问。 曹成阁已过而立之年,脾性不像陆卓玉那般高傲,性格极为稳重。 李承知的问话并没有让他产生丝毫不悦,平静回复到:“先生让我协助大人完成此事,那鄙人自当不遗余力。” “哼!”李承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怕是做你主子地走狗来监视我的吧。人到中年,却要为一个小子马首是瞻。” “大人,”曹成阁打断了他,“我对你以礼相待全是听从先生的意思行事,还请大人注意您的措辞!” 陆卓玉在李府的时候从容接下自己的全力一拳,这让李承知对陆卓玉很是刮目相看。而陆卓玉又对这个曹成阁信任有加,想必这个曹成阁也是不好对付的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不知道被陆卓玉用了什么方法控制着。 想到这些,李承知放弃了要和曹成阁对着来的打算,想要委曲求全,完成陆卓玉交给他的事。 转念一想,曹成阁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为自己查清陆卓玉的底细提供了一点线索。 “你的主子打算怎么做?”李承知问。 曹成阁回到:“大人不必着急,我自会安排好一切,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让大人知道。” “最好是这样,”李承知说,“如果你们还需要我帮的话,就不要耍手段。” “这是自然。”曹成阁回。 李承知说完就离开了,曹成阁自然不会这的去监视他,确认他真的离开、不会给茶楼带来威胁的时候就折回了。 “先生为什么一定要这个人的帮助?”曹成阁问,“不论是才华还是影响力,李承知都只能算是中上等,值得先生屈尊下顾吗?” 陆卓玉摇了摇头,“虽然这个李承知本身的确没有几分斤两,但是他手上的确有几分兵权。比起别人,他更容易控制。” 听完这话,曹成阁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可是,”曹成阁随后又质疑了起来,“即便李承知更容易掌握,但他毕竟实力有限,掌握了他并没有多少帮助不是吗?一个李承知,怎么要其他人匹敌?” 曹成阁话中有话。南国的兵权一分为三,皇上紧握大半,其余的分别被安亲王和曹成阁掌握着。 想要凭借兵权站稳脚跟,势必要和安亲王势力均衡。曹成阁当然不是安亲王的对手,想通过曹成阁来和安亲王抗衡简直是痴人说梦。而如果想从皇上手中得到兵权,那无疑是老虎嘴里抢食。 想要在京城里拥有一定的地位,兵权这方面是没办法插足的。花些钱,收买点其他官员倒还算是可行。 “先生,是不是心中有所顾忌?”曹成阁小心地问到。 陆卓玉幼年就离开了南国国都,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是什么重情义的人,曹成阁以为他是不会为亲情所绊的。但那安亲王毕竟还是陆卓玉的父亲,曹成阁不相信陆卓玉心里一丝私情都没有。 “你这是在怀疑我有意放缓扩展势力的步调,故意给安亲王翻盘的机会?”陆卓玉面色平静地看着曹成阁,语气相当平淡。 曹成阁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在陆卓玉面前向来坦荡,被这样问以后也没做掩饰,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 “那,恐怕我们的人都会这样想了。”陆卓玉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来,我确实是要加快速度了。” 陆卓玉并没有因为曹成阁的质疑而产生丝毫不悦,反到因此考虑手下人心。这让曹成阁放了心,想必陆卓玉的确没有打算给安亲王放水。 “对了,陆君言那边有消息吗?”陆卓玉问。 曹成阁交代:“四皇子还在追问二皇子的事。” “这样啊。”陆卓玉念叨,随后吩咐到:“把事实告诉他,还有替他和二皇子取得联系。” “是,先生。”曹成阁回答,“要我亲自去办吗?” “不,”陆卓玉拒绝了,“这交给药老和千面去做。你就留在京城替我打点必要的事情。” “是。”曹成阁回,“我这就去转告药老和千面。” 第38章 离开国都 南国之南有卢国,卢国大地得天独厚,孕育了无数稀有药草,与草药齐名的还有卢国大夫的医术。 药老便是众多医者中的佼佼者,天下能和他平起平坐的只有他的同门师兄——尘仙。尘仙隐世,早已不再行医。药老进了卢国皇宫,当了几年御医,遇上了卢国政变,之后便隐姓埋名跟了白翁。白翁死后,药老并没有离去,而是把白翁的继承人当成了新主子。 药老刚进宫的时候还不是瞎子,不知从哪一天起他就突然瞎了。不过即便是变成了瞎子,他在行医救人上也没出过差错,好像那双眼睛多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一样。 千面的名气要比药老小得多。和药老不一样,千面没跟过卢国先君,陆卓玉是他跟过的第一个主子。 千面比陆卓玉年长,又比药老要年轻。没有陆卓玉的计谋,也没有药老的沉稳。性格顽劣,但在主子交代的事情上从未有过丝毫差错。 曹成阁从不怀疑这两人的能力,却对陆卓玉的安排有些担心。 这二人虽精通各自所习之术,但二人都不会武,根本保证不了各自的安全。 曹成阁向二人转述陆卓玉的命令时,直接引起了千面的不满。 “就我和药老两个人?”千面十分惊讶,“你是不是传错话了?陆卓玉会这样安排?” 曹成阁摇头,“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不可能!”千面大吼,“我和药老都不会武功!要是遇到什么对头,肯定死路一条,先生怎么会做这样的安排?你肯定是听错了!” 曹成阁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对他说:“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自己去问先生。” 和千面他自己不一样,曹成阁这种正儿八经的人不会拿旁人逗乐,更不会拿先生的命令玩笑。他说什么,那事实也就只能是那样了。 “先生就不怕我死在路上了?那个陆君言有什么好的?南国的这几个皇子哪个不比他能成事?”千面抱怨到,“唉,这先生干嘛总是抓住陆君言不放?” “住嘴!”曹成阁喝止了他,“先生的安排,你照做就行了。” 千面深叹一口气,“唉~我知道你一直都向着先生,可这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除非其他皇子都是四人,要不那个陆君言根本当不上皇上。你觉得陆君言能斗得过谁?” 曹成阁不是傻子,千面说的话他自然是懂的。但,陆卓玉接替白翁已经五年了,期间并未出过任何叉子。曹成阁也相信陆卓玉的安排。 “你就不要再抱怨了,”曹成阁对他说,“先生这样安排,必定有自己的打算。你只管去做就行了。” “行,”千面不情不愿地答应着,“我就只管去做就行了。” 药老自然不会像千面那样多事,对陆卓玉的安排没有任何质疑。很从容地就答应了。 “此行凶险万分,药老务必小心。”曹成阁嘱咐道。 药老却看得很开,哈哈大笑起来。“不必担忧,此行不过是替我们的主子传个话,并不凶险。况且,你我在南国不过都是一介草民,怎会有性命之忧?放宽心吧!” “如此甚好。”曹成阁点了点头。 ————————————————尴尬的分割线—————————————————— “你这是要做什么?”陆卓英看着眼前打点好行囊准备出行的伏禾诗,神色很是震惊。 多日的朝夕相处之后,伏禾诗早就不似起初那样排斥陆卓英了。两人近日几乎无话不谈,陆卓英以为自这冰霜美人已经被化开了。没想到,此时这人已经准备好离开了。 “这些日子,承蒙你的关照了。”伏禾诗回答,“但这里毕竟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本来是为了复仇而来,现在无仇可复,我也就该回去了!” “回去?”陆卓英很是惊讶,“回丽州?丽州发生了那么多事,你还要回丽州?” “我在丽州还有外公,那是我唯一的去处了。”伏禾诗说,“再加上外公年事已高,他又只有我母亲这一个女儿,也需要我回去照看。” “那我和你一起去!”陆卓英脱口而出,“你要去丽州,那我便跟着你一起去!” 陆卓英以为伏禾诗可能会生气,就算不生气也会像原先一样冷脸瞪着自己。 但伏禾诗没有,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副很欣喜的样子。 “我,”陆卓英没有料到伏禾诗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陆君言现在在丽州,我本来就要去丽州,并不是因为……” “我知道。”伏禾诗不说破,只是笑。 “你们两个是打算私奔吗?”无孔不入的亲王妃突然冒了出来。 “好啊,你个小姑娘。”王妃怒气冲冲地说到,“你这是在惦记我的宝贝儿子啊!” 前几天这俏王妃还恨不得把自己的儿子捆起来塞给伏禾诗,现在又一副要把伏禾诗捆起来打一顿的架势。 “是我自己要去的,”不等伏禾诗有任何开口的机会,陆卓英就立马跳出来解释了,“四皇子人在丽州,我只是……” “哼!”亲王妃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挥手让身后的小丫鬟拿出了什么东西。 “少爷,这是夫人让我收拾好的行李。”小丫鬟说着把一个包袱捧到陆卓英眼前。 “剑也给他!”安亲王妃强作怒颜,对抱着剑的那个丫鬟。 看这仗势,安亲王妃早就预谋要赶两人出府了。 不等陆卓英有什么反应,两个家丁就过来把两个人赶出府了。 直到被丢到大街上,陆卓英才知道王妃不是在说笑,连忙叫门:“母妃,你这又是在胡闹什么?” 但任凭陆卓英怎么喊,王妃都铁了心地不想让他进门。一声回应都没给。 陆卓英是个习武之人,手劲大,王府的门被敲得晃来晃去。 伏禾诗在他把门卸下来之前拦住了他,“你就不要再叫了,王妃是不会让你回去的。” “可是……” 陆卓英刚开口,伏禾诗就用一句话堵住了他想要反驳的嘴:“王妃连行李都给你打点好了,你觉得她有放你回去的意思吗?” “那,我要去哪儿?”接受了现实的陆卓英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不久前他还是王府的小王爷,此时此刻他已经成了一个被扫地出门的无家可归之人。 伏禾诗笑,对他说:“去丽州找四皇子啊,你刚刚不是说了吗?” “哦,是、是的。”陆卓英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打算去丽州找四皇子的。” “我也要去丽州,看来我们又要一路了。”伏禾诗说。 这句话正好称了陆卓英的心,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要和伏禾诗一起去丽州。 王府大门敲不开,二人就只好转身前往丽州。 当陆卓英打算置办一辆马车时,一个身着布衣,带着斗笠的人找上了他。 “请问,公子可是安亲王的长子?”那人走到陆卓英跟前,低声问到。 陆卓英心生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是的。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答陆卓英的问题,只是指着城门方向告诉陆卓英有马车在等他。 “你是什么人?”陆卓英愈加怀疑起来,“为什么能认出我?又怎么知道我要出城?” “公子是不是安亲王长子?”那人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搞得陆卓英有些困惑,但多年来漂泊在外的经历让他养成了警惕的习惯,眼前这人实在是太过可疑,着实让他难以相信。 僵持了一会儿,陆卓英突然想通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安亲王只有一个儿子,你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长子?” “那是因为公子不是独子。”那人说,“公子若是相信你的同胞弟弟,就跟我来。先生有事相求。” “站住!”陆卓英叫住那人,“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那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公子真的要问到底,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我说的先生便是你的同胞弟弟,安亲王的次子。先生让我守在这儿,等你出城。” “你真是卓玉的人?”陆卓英还是怀疑。眼前这个人凭空冒出,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公子若是不信我,那就请跟我来,亲自去问先生吧。”那人指向城门,对陆卓英说。 第39章 母子…… 两天前。 天飘着小雪,一个家丁袖子里揣着什么直奔安亲王妃这处来。 “夫人,府外有人要见你。”那家丁敲了敲门,对门里的人说到。 “见我?”门内王妃皱了皱眉,“怎么会有人要见我?” 不论门外的人是谁,王妃都不想见。因为,平日要见她的人,大多都是希望她能在王爷面前替自己说话的人。和那些终日只会拍马屁的人一起说话,实在是太过无聊了。 “我不见,就跟他说我身体不适,休息了。”王妃对着门外没好气地回。 那家丁大概是收了好处了,站在门外迟迟没有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王妃看了一眼门上印出的人影。 “那人还说,若是王妃不想见客,就把这个东西交给王妃,王妃会改变主意的。”家丁说,“那人像是有要紧的事要办,还说,如果我不把东西给王妃看的话,王妃一定会怪罪。” “哦?”王妃嗤笑,“那人还说了这样的话?把东西拿进来让我看看,我到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物件,能这样重要。” 物件被拿了进来。不过掌心大小,抱在一块青色的布里有些沉甸甸的。 王妃不紧不慢地揭开包裹着的布角,露出了里面包着的东西。布里包着的是一个金子打的长命锁,小巧玲珑做工精细。 “送东西的人呢?”王妃愣住了,直直地看着掌心的小东西。 “还在外面守着。”家丁回到。 王妃果真立即改了主意,打算出门去见这个人。 家丁打算跟着,却被王妃制止了,“我与那人有要事商量,不许有人跟着。” 府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瘦削的少年。 王妃一只脚刚跨过大门就看到了这少年,于是再也迈不动脚步,呆站在原地看着那少年问:“你是卓……” 话刚要问出口,却像是在忌讳什么一样突然住了口,过了一会儿改口问到:“刚刚那个东西是你的吗?” 那少年面色平静,对王妃轻轻点了一下头。 王妃闻言竟然落下泪来,往少年跟前走去,“你,让我看看你。” 少年却叫住了她,“我是一介草民,求见王妃本就不合规矩,还请王妃止步。” “你,怎么这么瘦?这些天住在哪儿?”王妃哪顾得上那少年说什么,几步就走到了少年跟前,抓住了少年的手就不再放开。 “人多眼杂,王妃不能如此失态。”少年收回手,微皱着眉说。 “卓玉,娘亲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念娘亲?”王妃低声地说到。 陆卓玉的反应要比王妃平静得多,没说多少话,只是看着泪眼模糊的王妃。 过了一会儿,陆卓玉点了点头,回答到:“有。” 王妃再也忍不住,于是哭出声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少年。 “你这些年来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怎么这么瘦?”王妃伸手轻轻抚摸着陆卓玉的脸,十分心疼地问。 陆卓玉却中途躲开了王妃的手,把脸别到一边,说:“我这次想要见您,是有要事要说。” “好,好,你说。”王妃伸手擦掉眼泪,连连点头。 “京城最近有大事要发生,您和兄长务必趁早离开。”陆卓玉眉头紧锁,神情严肃,看上去比平日里的安亲王还沉稳几分。 “什么?”安亲王妃听到这话一时间忘了哭,愣愣看着陆卓玉,“你说什么?” “近日,京城不怎么太平,你和兄长出去游玩也好,探亲也好,总之赶紧离开这儿。”陆卓玉神情不变,坚定地嘱咐着。 “你说的,可是官员被刺杀的事?这你放心,你父王已经……”王妃想了想,只想到这么一件不太平的事。 陆卓玉摇了摇头,“不,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总之,你和兄长趁早离开,否则我怕到时候顾不上你们。” 陆卓玉这一席话立刻让王妃心里一阵不安,“卓玉,你要做什么?” 陆卓玉自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他直接无视了王妃的追问。对王妃说:“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有害于你和兄长的事的。两天之后,府外有人接应你们,会送你们离开京城。” 眼前这人和记忆中的小儿子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王妃一时间找不出任何话来说。 “卓玉,你……”王妃断断续续地问到:“你真的是卓玉吗?” 陆卓玉有些愣神,看着安亲王妃,不知以何言应答。 “你,现在怎么跟你父王一样?”王妃很勉强地笑了笑,“你有什么话就跟娘亲说啊,这样我也好帮你……” “不,”陆卓玉打断了她,“您和兄长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我,不需要帮助。” 陆卓玉语气坚决,王妃自知追问不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她试探着说:“事情是不是和你父王有关?” 陆卓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安亲王妃一言不发。 “你父王,毕竟是你的父亲。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向着你父王的,对不对?”亲王妃是安亲王的枕边人,不可能一点事都察觉不出来,她心里一直都知道安亲王在谋划着什么。 “我会一直向着你和兄长,安亲王若是向着你们,我自然也会向着安亲王。”陆卓玉的言外之意表达得很明显,倘若安亲王做出丝毫对不起这两个人的事,那他便会与安亲王为敌。 “好,”安亲王妃说,“两天之后,我就和卓英一起离开。” 陆卓玉终于放下心来,“如此便好。” 陆卓玉冒险来找安亲王妃好像就是劝她和陆卓英离开京城,亲王妃答应之后,他就要告辞。 安亲王妃却抢先一步开了口,“你不进门吗?” “人多眼杂,”陆卓玉拒绝了,“我来这里已经是很冒险了,倘若进王府,怕又会再惹事端。” “等此事了结,我们自然有团聚的一天。”陆卓玉安慰到,“现在多情,只会影响大局。” “我,要走了。”陆卓玉推开了安亲王妃,“您多保重。” 安亲王妃没有继续阻拦,目送着陆卓玉坐上马车消失在远处。 当晚,安亲王还是知道了陆卓玉和安亲王妃秘密见面的事。 “你见过卓玉了?”安亲王一面翻着书,一面假装不在乎地随口问到。 安亲王妃一下子就怀疑到了府上的下人头上,这事肯定是多嘴的下人说给安亲王的。 隐瞒已经毫无意义,安亲王妃索性承认了,“是,我见过他了。这孩子现在瘦得不行,怕是一个人在卢国没人照顾他。”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安亲王问。 陆卓玉临走之前一直防备着安亲王的样子,再一次浮现在安亲王妃的脑海里,“能说什么?我们母子二人好久不见,碍于你的国家大义,我们又不能相认,只能随便说说近况罢了。” 安亲王妃现在又像是一个闹脾气多问小孩子,一脸不悦地转过身,躺到床上不再理会安亲王。 安亲王松了一口气,放下书,躺到妻子身边伸手搂住她,“我也想让我们一家人团聚,但国家利益当前,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让整个南国陷于危险中呢?” 安亲王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不想把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夫君嘴里的国家大义扯在一起。 良心让她无法放任国家不管,但身为人母,私心让她心疼自己的儿子。横看竖看,这都是在她心上捅刀子。 “卓玉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要你好看。”亲王妃转过身来,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安亲王。 “你放心吧,他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安亲王握住亲王妃的手,笑了笑。 第40章 两力相合(1) 陆卓英被眼前的人领着往前走,手却稳稳地按在了腰间的剑上。前面戴斗笠的人往后瞥了一眼,看到陆卓英时刻准备拔剑的手之后默默回过头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到了,公子。”那人说。 出了城门,陆卓英便看到了两辆马车。 “两辆?”陆卓英很疑惑,“还有其他人?” 那人没有回应,沉默着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他敲了敲其中一辆马车的窗户,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人脸来,那人正是陆卓玉。 不等陆卓玉和引路的人开口,陆卓英自己就先往马车方向走去了,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 “卓玉!”陆卓英刚见到人就大呼出声,“真的是你!” 陆卓玉点了点头,伸出手指示意陆卓英噤声。 然后他低地说到:“近来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怕是会波及到四皇子。值得四皇子信任的除了二皇子之外就只有你了。想要帮到四皇子,你必须立即赶往丽州,否则怕有人会对四皇子不利。” 陆卓玉这话一出口,陆卓英前往丽州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只有你一个人?”陆卓玉问。 陆卓英猛地想起,“还有丽州伏家的大小姐,我本打算一起和她去丽州。我来找马车就让她在一处茶楼休息了。” 陆卓玉的眉头再一次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察觉异样的陆卓英问他,“你怎么了?” 陆卓玉摇头,“没事,你先回去找她吧。这一路,还请你保护另一辆马车里的人。” “原来另一辆马车里的也是你的人。”陆卓英舒了一口气。 “一路小心。”陆卓玉嘱咐道,“我还有事,不能多留。”说完,陆卓玉掀开马车门帘就走了。 “卓玉!”陆卓英在背后叫了他一声,但是陆卓玉步子迈得很快,陆卓英也不清楚他到底听到了没有。 “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紧上路了。”先前那个领路的人说。 陆卓玉这时已经走远,像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劳烦稍微等我一会儿。”陆卓英说完又折回城内,找到伏禾诗准备上路。 看到一前一后两辆马车的时候,伏禾诗也愣了一下。 “没事,他们是卓玉的人。”陆卓英安慰到,“算是自己人。” “原来是这样。”伏禾诗看着那辆门窗紧闭的马车喃喃说。 刚刚那个领路的人现在已经坐到了另外的那辆马车上拉起了缰绳。 看到陆卓英回来,他示意陆卓英上前一辆车,然后便驾车上路了。陆卓英和伏禾诗也立马赶上。 等两辆马车离开国都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道路两旁的景致也慢慢从人家变成了丛生的树木,树林深处时不时传来夜行鸟兽的鸣叫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突兀。 陆卓玉虽然请陆卓英保护同行的人,但同行的这几个人并没有多少被保护的觉悟,他们的马车也一直走在陆卓英和伏禾诗的前面。 “要连夜赶路吗?”伏禾诗掀开帘子,问驾车的陆卓英。 “前面的人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陆卓英回,“而且,这一路比较好走,走夜路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伏禾诗没作什么回应,放下帘子又坐了回去。 到了下半夜,两辆马车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前面的车夫慢慢停住了车,陆卓英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陆卓英上前询问。 那车夫终于摘下了斗笠,看了看陆卓英,“马要吃草。” 陆卓英这才明白过来。 马车停了,陆卓英才终于有机会看到前面那辆马车上的人。 那辆马车上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老头的眼神好像不好,下马车的时候虽然手脚都算有力稳当但却需要另一个人扶着。 “先休息一下,日出前出发能赶在日落前到达一处城镇。”那个带车夫对陆卓英说。 说完,那车夫就把马牵到路边吃草去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并没有搭理陆卓英的意思,陆卓英也没有主动搭话的打算,四人沉默地坐着。 “这位姑娘可还记得老朽?”那个老头突然抬头“看”向伏禾诗的方向问。 伏禾诗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人正是那天把陆君言从鬼门关捞回来的那人。 “记得。”伏禾诗回到。 “药老,你认识这两人?”和那个老翁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惊呼。 “千面!”药老被这一嗓子喊得有些不悦,“切莫高声喧哗,这夜深人静的,当心惊动林子里的猛兽。” 千面被这么一说立马住了嘴。 “我和这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药老还是回答了千面的问题。 “不会就是先生冒险出宫的那次吧?”千面很是不悦,说话的时候狠狠地瞥了一眼陆卓英和伏禾诗二人。 药老从千面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悦,但并没有有笑着说:“这位伏小姐身手可了不得呢,我和千面都不会武功,这一路还麻烦你们多多照顾了。” 伏禾诗看得出来,药老说这些话并不是在和自己套近乎,不过是想把两人都不会武的事情告诉她,好让自己放下戒备罢了。 “我和陆卓英有幸得你们家先生相助,相互照应也是理所应当的。”伏禾诗回答到。 千面很不屑地说,“只求你们不要拖累我家先生就好。” 伏禾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强忍怒意反问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千面毫不畏惧地对视着伏禾诗的眼睛,“陆君言也好,陆君言也好,哪个不是我家先生的累赘?凭我家先生的能力,别说推某个人上位了,就算是把南国的皇帝拉下来取而代之也不是做不到的。陆君言不过是南国最没用的一个皇子,你们不是拖累我家先生是什么?” “千面!”一直温和的白翁突然厉声呵斥,“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先生平时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吗?” 千面被这话震住了,狠狠剜了伏禾诗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陆卓英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但心里却宛如一锅沸腾的水,难以平静下来。 本来药老为了拉进两伙人关系起的话头,在千面那一番话之后彻底起了相反的作用。四人也彻底沉默了下来,都浅浅睡去了。 待天色微明,车夫叫醒了浅睡的四人,让四人准备上路。 陆卓英这才开始好好打量与自己同行的这两个人,两人看着都像是普通人,放到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普通人。但是,能在自己的弟弟手下做事,还能让他专门请自己保护他们,这两人肯定有过人之处。 前一天夜里的对话让四人的关系彻底僵化,千面醒了之后看都没看陆卓英一眼,径直地上了马车。 “你认识那个老翁?”陆卓英上了马车之后低声问伏禾诗。 伏禾诗与这老翁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在陆君言快要死了的时候。当时夜色昏暗,伏禾诗根本没看清楚这人的脸,只对这老翁佝偻的身形和苍老的声音有些印象。 伏禾诗对陆卓英说了见到这老翁时的情形,当然,她没有忘记提到这老翁精湛的医术和老翁失明的眼睛。 “原来当时救陆君言的竟然是一个盲眼的神医。”陆卓英赞叹到。 伏禾诗笑了,“是啊,这老翁虽然眼睛看不见,记人却是记得很清楚。” 陆卓英看到伏禾诗在笑,不管她笑的原因是什么,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那老翁大概是鼻子特别灵吧。” “什么?”伏禾诗很疑惑。 陆卓英看了她一眼,“因为你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陆卓英这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却像是在伏禾诗心底打翻了一瓢热水,顿时让她脸颊、后背、双手都升起一股浓浓的热气。 “你!你个无赖!”伏禾诗竟莫名有些恼羞成怒,不悦地瞪了陆卓英一眼。 陆卓英看到这反映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越了规矩了,连忙赔不是:“我,说错话了,还望伏小姐莫要怪罪。” 伏禾诗本身就不是扭捏的人,看到陆卓英这个样子,昔日玩世不恭的性子突然上来了。撇着嘴,很不悦地问,“说错话了?难道你觉得我身上的气味不好闻?” “不,当然不是!”陆卓英连忙解释。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急得面红耳赤。 看到陆卓英这个样子,伏禾诗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起来。 陆卓英看到伏禾诗在笑,自然顾不上再去找什么借口来解释了,也跟着笑了笑。 药老和千面二人显然就没办法像这两个这样说笑了,自上路开始,药老就冷着一张脸,没有搭理千面的意思。这让平时话唠的千面内心很是焦灼。 “药老,你怎么都不说话?真是让人觉得百无聊赖啊!”千面叫苦。 药老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先前都说了什么话?” 见药老话中带怒,千面愈加不悦起来,“呵!我先前说了什么话?我说的是实话!” “你!”药老指着千面的方向,一脸怒不可遏的样子,“我要是先生必定早就把你的舌头拔下来了!” “老头儿!”千面打开了药老的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药老收回手,身体被气得直发抖,“那陆卓英是南国安亲王的儿子,也是四皇子的忠心跟随者,在他面前说先生可以取南国君主而代之,你这是在担心先生的麻烦太少了?” “你!”千面根本找不到话来反驳,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到底惹到了什么麻烦,一下子就蔫了,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药老听不到声响,轻叹一口长气,“陆卓英与先生是同胞兄弟,而且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想必不会真的对先生不利。” 千面很是愧疚,“但是,陆卓英是四皇子的人,这也算得是南国君主那边的人。你又怎么肯定他一定不会对先生不利?” 千面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药老却并没有为此担心,“皇室的权利纷争,要复杂得多,没有什么‘也算得上是谁的人’的道理。你以后,管好你的嘴!否则,我一定替先生解决了你!” “你心太狠了!药老。”千面看着药老微微摇了摇头,哀叹到。 第41章 白城遇故人(1) 日暮时分,一行人果然看到了一处城镇。这里正是伏禾诗和陆卓英先前来过的白城。让两人惊讶的是,距离上次来这里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原本还算繁华的城镇竟变得满城死气。 “去先前的那家客栈落脚吧。”伏禾诗对陆卓英说。 在去京城的路上,猫儿就被留在了那家客栈里,去见上一面也好,正好也可以问问这一个多月以来都发生了什么。 客栈早早地就关上了门,门口连一盏灯笼都没有点。这让伏禾诗心头一紧,打心底窜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陆卓英敲了半天门,对着门里喊出了自己要住店的打算,门内才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一个小二哥,看到陆卓英的时候满脸都是惊恐的样子。 “客官快进来!”小二哥四下张望了几下,立马把几人拽进屋内。 “这儿发生了什么?”伏禾诗问,“前段时间这里还是一片太平祥和,现在怎么落到这种地步。” 这时候,店里的其他人也都出来了,猫儿也跟在老板娘身后出来了。看到伏禾诗的第一眼就立马跑了过来。 老板娘刚好听到了伏禾诗的问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唉~姑娘有所不知。这段时间,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啊。” “到底怎么了?”千面在一旁听这几人的寒暄有些不耐烦。 老板娘面露疲态,在一张桌子面前坐下,其他人也跟着围坐在桌旁。 “这段时间,不仅土匪闹得凶,官府也大大加重了赋税。”老板娘说,“这整条街上,开得下去的店就剩那么几家了,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为什么?”陆卓英耿直的性格又冒了上来,“官府怎么不做事?没人管的吗?” 老板娘眼露泪光,“官府这段时间也不好过。听官府的差役说,他们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收到俸禄了,前几日很多人家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发了半月的俸禄。” “那官府收的那些钱呢?”千面在一旁插嘴,“官府没把那些钱花在自己身上,那花到那里去了?” 老板娘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有人说是那些钱都被用作军饷了。” “军饷?”陆卓英很是疑惑,“军饷都由国库拨款,数额也都是固定的,怎么会直接从地方直接收款呢?” “这我就无从得知了,”老板娘说,“前几日有士兵压着一个一个大箱子从这街上走过,大家才这样猜的。” 千面直摇头,“军队都来了,你们这里还闹土匪?” “土匪就是掐着官府缺钱少粮的时候过来大闹四方的,”老板娘恨恨地握紧了拳头,“这帮人,逮到机会就会下山来为非作歹,像打不死的耗子一样。” 千面忍不住撇了撇嘴,“唉~你们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啊。” 在一旁的伏禾诗终于开口,“官府连收税的原因都不肯告诉你们,又怎么会把自己缺钱少粮的事透露出来?还引来了土匪?” “有道理!”千面应和道,“官府连收税的原因都不肯告诉你们,这说明你们这儿的官府还是很重视保密的,但是与此同时却又把自身窘迫的处境暴露给土匪,给自己惹来大麻烦,这实在是太矛盾了。” 老板娘找不出话来回答,只能皱着眉头、一脸愁容地看着这几人。 不等几人再开口,门外就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听动静门外来了不少人。 “这么早就打烊了?”一个粗糙大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生意不做了吗?俏娘们儿!听到了就赶紧给爷爷开门!” 听完这话,老板娘不禁瑟瑟发抖,压低了嗓音让小二哥和猫儿带着伏禾诗几人赶紧躲进楼上客房。 陆卓英当然没有到楼上躲起来,一面示意几人听老板娘的话,一面示意老板娘开门,自己却无声地拔出了腰间长剑。 “今儿,你们也来了啊。”老板娘强撑着打颤的两条腿,去给这伙人开了门,声音颤抖地跟这伙人寒暄。 “怎么?”那大汉看到了一旁的陆卓英,“老板娘今天有客人啊?” 看到陆卓英手里握着剑,那领头的大汉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更加得意起来,“这位小兄弟是什么意思?拿着这把小刀是打算给爷几个挠痒痒?” 说着大汉抬手要去夺陆卓英手里的剑,却没想到陆卓英剑锋一转,直接削掉了大汉的两根手指,断口喷出鲜血、断指落在地上还微微发着抖。 “剑乃兵中之王,”陆卓英上前一步恰好踩中了落在地上的两根断指,脚尖用力,把两根断指碾成一滩血肉模糊的肉泥,“可不是什么能给你挠痒痒的小刀。” 那大汉满脸的横肉都皱了起来,就像被踩的断指还连在自己的手上一样。 “给我弄死着小子!”大汉满头冷汗,脸色被气得煞白,对身后的一群人说到。 陆卓英伸手推开老板娘,老板娘虽有些踉跄却还是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些人气势虽猛,但是却没有多少真才实干。虽有几分蛮力,却没有力转乾坤的能耐。在招式的灵活程度上更是远比不上陆卓英 。 没过多久,那群人就都哀嚎着倒地不起了。 见自己的手下落到如此惨境,先前那个领头人终于按捺不住,不顾还在流血的断指,提刀猛地就向陆卓英劈过来。 陆卓英以剑相抵,却让那刀在剑刃上留下了一个豁口。 “哼!”大汉冷笑道,“小子,看来你这兵中之王有些过分单薄了啊!” 这个首领和刚刚那些杂碎却是不是一个层次的,出手比刚刚那些人要迅猛得多。陆卓英一时间竟然有些被压制住了。 “对付你,足够了!”陆卓英用一阵猛劲,用手中的剑把压制自己的刀狠狠地推开。 两人因为这股力都往后退去,陆卓英及时刹住脚,把手里的剑向那大汉的脖颈挥过去。大汉还没站稳,这一剑他躲得相当吃力,虽然侥幸躲开要害,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这领头人也有几分能耐,力量过人不说,动作也很迅速。陆卓英的剑还没来得及收回,那大汉垂在身侧的手就已经握着刀上挑着打开了陆卓英的剑。 这一下,震得陆卓英手臂都有些发麻,剑身上有多了一道豁口。 “你看,”大汉得意地对陆卓英说,“我说的是实话吧!你这小刀,未免有些太过单薄了!” 两人刚过了这两招,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老三,你在这干什么?怎么这些人都倒在地上了?” 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陆卓英只能看清来人的身形,不过是个清瘦矮小的少年,那身形远远一看和伏禾诗差不了多少。那人口中的老三说的就是这个大汉了。 “老二,今天遇到了个刺头啊!”老三头上冒出了冷汗,断指的那只手也在不停地发抖。 那个老二走进门来,陆卓英才看到那人的脸,那人的口鼻都被黑布蒙住了,只露出半张脸来。 “呵!”那人不屑地说,“老三啊,你果然是个废物!就这么一个人竟然把你逼到这种地步。” “你给我闭嘴,”老三怒吼,“要不是这小子耍阴招,先出手,我早就给他扒了皮了,哪还有你看热闹的份?” “你闭嘴吧!”老二怒喝,“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和你之间的差距。” 老二背后背着一只长——枪,这让陆卓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种武器使得好的人向来都是难缠的,甚至连近身都不容易。 陆卓英刚这么想,那支长——枪就已经直刺到自己面前,陆卓英慌忙用剑身抵挡。长——枪抵着剑身,硬是把陆卓英的剑抵得快要折断了,陆卓英也往后推了好几步。 这样正面硬来,怕是耗到天明也没办法拜托这人,而且拖得越长变数越大,自己要是败在这两人手上,与自己同行的那一群人怕也难以脱身。 陆卓英干脆往后仰去,长——枪枪身擦着脸扫过去的那一瞬间,陆卓英伸手抓住了枪身,猛地一用力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土匪老二往自己这边拽了过来,另一只手出剑、剑尖对准的刚好是那人的胸口。 那土匪老二体型太小、身体太轻,根本经不住陆卓英这么一扯,为了躲开这一剑不得不把武器脱了手。 土匪老三在一旁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老二,看来你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这老二真是个经不起嘲讽的人,土匪老三的一句话就让他怒火中烧,吼道:“谁和你是一路货色!” 说完就从袖中甩出两把短刀,眼中露出如鹰隼一般的狠厉光芒,看着陆卓英威胁到:“今天我一定给你削下一层皮来。” 陆卓英握紧手中长剑,丝毫没有发怵。 麻雀被关进笼子里,必然会撞击笼子,直到离开。老二的招式就像不停撞击笼子的麻雀一样,动作迅速,让人无法捉摸。不同的是,麻雀撞击笼子用的是血肉之躯,而土匪老二用的是尖刀。 尖刀的目标并不是陆卓英,而是陆卓英手中的剑。几次交锋下来,陆卓英手中的剑又多了几道豁口,先前的豁口也扩大了不少。 突然,土匪老二眯着眼笑了一下。不等陆卓英反应过来,老二已经勾着脚把先前落在地上的长——枪踢了起来。收回尖刀,握住长——枪,动作行云流水,从头至尾不过眨眼的功夫。 陆卓英只能再次用剑抵挡,却没想到长——枪扫过,陆卓英手中的剑竟然生生段成两截。趁着陆卓英这一阵晃神的功夫,土匪老二的长——枪又一次扫了过来,陆卓英只能被动地闪开。 此时此刻,陆卓英手中只剩下断成两截的剑,无奈之下,陆卓英只能把断下来的剑尖当做飞刀向老二飞过去。老二脸一侧,剑尖只割断了他几根头发,然后戳进刚刚倒在地上的一个杂碎的肩膀里。杂碎还没死绝,被这一扎大呼出声。 土匪老二用余光嫌恶地瞥了那杂碎一眼,抬脚往后一扫,直接踢断了那个杂碎的脖子,“你给我安静点!” 陆卓英没了武器,完全落入下风,土匪老二的□□眼看就要刺到跟前。 “陆卓英!”伏禾诗的声音突然传来,“接住!” 伏禾诗手上握着的是先前两人一直让来让去的“无欲”剑。眼下根本不是让的时候,陆卓英一跃而起,接住伏禾诗从二楼扔下来的剑。 形势再一次发生扭转…… 第42章 无痕 伏禾诗的出现无疑是给土匪老二添了麻烦的。这让土匪老二瞬间又暴怒起来,对一旁看热闹的大汉喊到:“老三,给我杀了那个女的!” “住手!”陆卓英脱口而出,想去阻止土匪老三却被土匪老二拦住了。 “哼!”土匪老二冷笑,“怎么?跑什么?你的对手可是我啊。” 不等那个土匪老三走出几步,一只飞箭就直直刺进了那个大汉的脖子里。 “老二!”飞箭刺得不是很深,却让老三血流不止,不得不向老二求助。 “真是个废物。”土匪老三的眉头忍不住又皱紧了几分,冷冷甩下“自行了断”之后又把注意力移回了陆卓英身上。 “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有帮手。”土匪老二说着,紧握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陆卓英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土匪老二,“是啊,我的确有帮手。” 土匪老二手上一抖,手中长——枪又一次向陆卓英刺了过来。 三番两次之后,陆卓英已经看清了他的路数,利刃未到跟前就一跃而起,稳稳踩到了那利刃上。 土匪老二一晃神,被陆卓英再次占了先机。陆卓英脚尖猛地用力往下踩去,土匪老二的兵刃就被陆卓英死死踩在了地上。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把武器抽回。 老二冷笑着放了手,再次甩出袖子中的尖刀,冷冷说到,“看样子,我今天必须动真的了。” 话音刚落,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另一个声音就从楼上传来,打断了他,“我说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没想到啊,半身长,真的是你啊!” 土匪老二的脸上仍旧带着极度的不悦,愤愤往说话那人看过去。 说话的人是与陆卓英同行的千面,他与这土匪老二好像是认识的,“别来无恙啊,半身长~” “你怎么会在这儿?”土匪老二看到千面时不由得放松了警惕,“你的主子也在?” “陆卓玉没和我一起,不过药老来了,”千面说,“还有,这个和你打了这么久的人叫陆卓英。” 土匪老二恍惚间记起了刚刚的确有人喊了一声“陆卓英”。 “你是陆卓玉的哥哥?”土匪老二问。 陆卓英虽没能理清楚眼前这个人和陆卓玉的关系,但还是承认了,“我和陆卓玉的确是亲生兄弟。” 听到这,那个土匪老二收回了兵器,对陆卓英说:“既然这样,我这次就不得不放过你了。回去转告你弟弟,无痕已经放过他的人一次了,还有两次。第三次见到他的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那个自称无痕的人提起捂着脖子刀子地上的土匪老三架在肩上就往外走。 “我劝你留一会儿。”千面叫住了他,“你的人撑不了多久的,趁着药老在,说不定他们今天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听到千面这话,客栈的人瞬间紧张起来,纷纷打算阻止。 但那个重伤的土匪老三听说了之后立刻就露出了求生的欲望。 “当然,为了防止你杀了其他人,我们得暂时把你绑起来。”千面看了看周围的人,提出了一个条件。 “他们今天要是死了,只能说明他们技不如人,死有余辜。”无痕根本不在乎这些杂碎的生死,“还有这个老三,也不过是个个头大一点的废物罢了,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我把他的‘尸首’带回去已经算是仁尽义至。” 见无痕没有救自己的打算,那个大汉一下子慌了起来,强撑着用沙哑的嗓音骂了无痕一句。 “我知道你不在乎别人的生死,”千面说,“但是,我得问你几个问题,所以还请你暂时留下。救不救人随你的便。” “问我问题?”千面顺手甩下自己架在肩膀上的伤员,很是悠闲地在一条长凳上坐下来,“你的主子不是神通广大的陆卓玉吗?你还需要问我问题?” “你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千面手撑着楼上的栏杆,拖着下巴不紧不慢地问,看上去也不是很关心楼下那一堆濒死的杂碎。 “问。”让人惊讶的是,无痕竟然答应了他的要求。 千面指了指他,“那能委屈你被绑一会儿吗?” 无痕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怎么?有你主子的亲哥哥在旁边用剑指着我你还怕我杀人?不能!有话快说!” “你是怎么沦落打家劫舍的境地的?”千面问。 无痕哈哈一笑,“我本就不是什么正道人士。” “你们为什么挑这个时间动手?前几月这里还是太平盛世,那时候,你们不是更有油水可捞吗?”千面问。 无痕听到这话,突然惊讶起来,带着笑意和嘲讽,一字一句地问:“你当真不知道当今天下发生了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千面追问。 “南国现在面临内忧外患,朝廷也好、地方官府也罢,全都岌岌可危。”无痕说,“这些,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 “内忧外患?”在一旁的陆卓英十分震惊,“你胡说!” “唉哟,大南国的小王爷。”无痕讥讽着,“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活在太平盛世里吧?” “你们两人打住,”千面叫住了又要动手的两人,而后看着无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正道人士看到的当今世道是什么样的,”无痕说,“不过在我们这些走歪门邪道的人看来,南国怕是离灭国不远了。挑在这种情况下动手,也只是像趁着现在还有得捞抓紧动手罢了。” 千面看着他,表情严肃得与先前判若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一字一句交代清楚了。” 无痕没有要隐瞒的打算,说:“你是陆卓玉的人,自然知道十年前南卢两国的休战合约,也知道当年南国使诈用了一招偷梁换柱的法子。” “你想想,如果卢国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他们还会忍气吞声吗?”无痕说,“这十年来,南国在休养生息,卢国却一直在休整军队。现在,大战一触即发,南国毫无胜算。” “还有,”无痕接着说到,“南国这些年来不思进取,让卢国有了可乘之机。南国上下被卢国插了多少眼线?这事就算你不知道,陆卓玉也应该知道吧?即便陆卓玉除掉了朝廷里的那几个勾结外敌的官员,也难扭转大局了。” “你刚刚被陆卓英打坏脑子了?”千面显然不相信他所说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让你这半身长知道?” 刚刚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无痕怎么看都是一点就炸的暴脾气,但现在被千面叫成“半身长”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看起来这两人的确是很熟悉的。 “你既然是陆卓玉的人,那就应该知道我们这些走歪门邪道的人凑在一起究竟能做成什么事。”无痕说,“白翁和陆卓玉能想到的事,别人肯定也能想到。”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拉拢你们?”千面问。 无痕点了点头,“劝你主子小心一点,这人可不简单,说不定你们的人里也有他的眼线了。” 听到这里,千面已经很满意了。他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实诚。看在你说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的份上,我今天不能让你走了。” “什么?”无痕一惊,没料到千面会给他来这一手。 不等无痕反应过来,千面就对着陆卓英大喊道:“快制住他!” 无痕一脚把地上的一个杂碎踢起来,给自己争取了脱身的机会。却没想到,伏禾诗掐准时机补上了一箭。 无痕有惊无险地躲开,却还是被擦伤了手臂。为了躲开这支箭,无痕也彻底失去了脱身的机会,被陆卓英一把敲晕,倒在地上。 千面见此终于舒了一口气,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我的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半身长会杀了我。” 这毫无骨气的怂样,与刚才睥睨众人的气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站在旁边的伏禾诗忍不住啧啧称叹。 “赶紧把其他人绑起来啊,愣着干什么呢?”千面指着楼下横七竖八的杂碎,对其他人说。 忙活了一会儿,终于把这群人都给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了。这下,千面才敢下楼来。 “你和这个人是旧识?”陆卓英指着靠在一边失去意识的无痕问。 千面把无痕提溜起来,扔到一张椅子上,“小时候一起出来混的,算是狐朋狗友吧。陆卓玉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原来是这样。”陆卓英说。 “今晚就不要再停留了,”千面说,“万一有人找上来就麻烦了。我们赶紧撤吧。” “诶!”店里的一个小二哥突然不满起来,“你们给我们惹了麻烦,万一他们的人再找过来怎么办?我们怎么抵抗?” 千面一把勾过那小二哥的脖子,很近乎地跟他说,“小二哥,我们也自身难保,帮不了你们。听刚刚那小矮子说的话了没?马上就要出大事了,你们也赶紧跑吧。赶紧报官,然后赶紧逃命,我还要去做我老大给安排的事,帮不了你们。” “算了,”老板娘拉过了小二哥,“躲得了这伙人,躲不过下一伙人。” “掌柜的,”小二哥很惊讶,“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个地方。”老板娘狠下心来说。 第43章 谁是狼 “你把他这么五花大绑着,没关系吗?”陆卓英问坐在自己身后马车里的人。 “有关系。”千面说完,撩起帘子坐到车门帘的另一边。 为了保证安全的同时获得情报,陆卓英不得不和前面、无痕同乘一辆车,而伏禾诗和药老就坐上了另一辆车上。这让陆卓英不是很愉快,但又别无他法,这一行人中只有他能制住这个无痕。 陆卓英余光扫了一眼千面,发现千面身上留着几个灰突突的脚印,大概被敲晕的无痕已经醒了。 “那个叫无痕的人已经醒了?”陆卓英问。 不等千面回答,马车里就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踹着什么东西。 千面无奈地蹙了一下眉,“长得矮,脾气差。我也拿他没办法。” “你给我闭嘴!”无痕对着马车外大喊,外面的两人立刻噤了声。 待马车里再次安静下来,陆卓英才又开口和千面说话。 “你和卓玉关系很亲密吗?”陆卓英问。 千面听到这问题微微一愣,“老大和我们的关系,用不上亲密来形容。明明年纪轻轻的,却整天冷着一张脸,谁会和他很亲密啊。” “但是,从你的言语中看,你们对他很忠心。”陆卓英又说。 千面轻笑,“亲密和忠心是不是一回事。” 看着陆卓英一脸困惑的样子,千面接着说到,“你和陆君言虽然表面上是主仆,但这十年来你们一直以兄弟相称,关系对等,你们之间可以说得上忠心和亲密。而陆卓玉和我么之间永远都是主仆关系,他罩着我们、掌握着我们,我们给他做事,关系很简单。” “卓玉他,到底有什么打算?”陆卓英问,“他有很多事瞒着我和四皇子。” 千面把双手枕在脑后,找了个比较自在的姿势靠在马车上,很不在乎地说到,“我和无痕都是一路人,一心做坏事,没心思去管正道或者官场的事情。只要陆卓玉做的事不威胁到我在歪门邪道上的地位,或者只要他做的事有利于维护我们在歪门邪道上的地位,我都会帮他。” “不光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千面接着说,“陆卓玉手下所有走邪路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只知道他在邪路上的打算,直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什么有害自己人的打算。” 听到千面这一番歪理,陆卓英既觉得疑惑,又觉得好笑,“卓玉手下的人都像你这样一心向恶吗?” 千面瞥了一眼陆卓英,嘴上说到:“你和陆卓玉明明是亲兄弟,为什么心境差这么多?” “什么?”陆卓英没听懂他话中所指。 “你这人真的是一点野心和计谋都没有啊。”千面冲着陆卓英摇了摇头,然后又说到,“你觉得陆卓玉凭什么有这么大本事?难道就凭几个一心作恶的人?” “你是说,替卓玉做事的人除了你们之外,还有正道的人?”陆卓英对这个结果很意外。 千面很得意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陆卓玉用人,不看出身只看作用。比如我吧,易容术可以做到以假乱真,陆卓玉需要我的帮忙就给我开条件让我帮他做事。当然,有时候,陆卓玉也需要正道的帮忙,也会对正道的人用这个法子。” “卓玉竟然做了这么多事?”陆卓英轻声感叹。 千面不以为然,“这才哪到哪儿啊?这不过是最基本的,你还没看到陆卓玉动真格的样子呢。” “不管怎样,这么多年来卓玉能安然无恙,也是多亏了你们。”陆卓英说。 “你可别说这样的话,搞得你这愚笨的脑子真的能想清楚陆卓玉的事情似的。”千面别开了视线,“我们和他,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没有谁依靠谁。” “即便如此,你们依然对卓玉忠心耿耿,这让我很宽慰。” 的确,刚刚千面那一席话虽然努力地想和陆卓玉划清界限,但是言语中却还是在维护陆卓玉,这让陆卓英很受用。 “随你怎么说吧。”千面懒得再和陆卓英理论,索性开始闭目养神了。 但是他刚把眼睛闭上,马车里就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整个人拖进了马车。陆卓英一手扯住缰绳,另一只手掀开帘子一看究竟。 马车里,千面被无痕紧紧扼住了脖子。无痕面无表情地对陆卓英说:“继续驾车,不然我拗断这小子的脖子!” “听他的,听他的。”千面没了先前的悠闲和从容,可怜兮兮地哀求陆卓英。 陆卓英很顺从地放下了帘子,继续驾车。 “你这是不是有点太多分了?”千面拼命地把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往外扒,艰难地说,“我们好歹也算是兄弟。” “兄弟?”无痕冷笑,一把把千面甩到马车地下,“我可不记得我有过你这个兄弟!” 千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你说这话就太无情了啊。” “哼,”无痕冷哼,“我留你一口气就已经是仁尽义至了。” “好好好,”千面立马又怂了,“多谢不杀之恩,多谢不杀之恩。” “你这么做怕不是为了跟我叙旧吧?”无痕冷眼看着千面。 千面立马拿出一副狗腿子的样子,伸手给无痕揉被绳子磨破皮的手腕,却把无痕惹得更加愤怒起来。 “滚!有话直说!”无痕一脚踢开他。 千面很委屈地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真是的,我也不想这样对不对?把你绑过来我也很受罪!” “那是你活该!”无痕说。 “行行行,就算我活该。”千面说,“我弄清我想知道的事情之后马上让你走行不行?” “那就快说!”无痕说。 千面眉头微锁,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到,“之前你在客栈的时候,提到了有人在正邪两道拉拢关系?” “是。”无痕很干脆地就承认了。 千面眼神严肃地看向无痕,“你,被拉拢过去了吗?” “哼,”无痕邪笑,“怎么?我被拉拢过去,你要替你的主子除掉我?” 千面无奈地回到:“我又打不过你,哪来的能耐除掉你?不过,你要是被别人拉拢了的话,我们之间就再没兄弟可做了。” “你说这话不想笑吗?”无痕看了千面一眼,眼中满是讽刺,“陆卓玉拉拢你的时候,你可不想现在这么有骨气啊,我记得你当时答应得很干脆啊。我想问你,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你有跟我这样说话的资本吗?” “无痕,”千面语气也强硬起来,“我没有要和你打嘴仗的意思。告诉我,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当然永远都只站在我自己这一边。”无痕咬着牙说。 千面松了一口气,“早说啊,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和你大战一场然后被你宰了呢?” 无痕对千面变化无常的性格早已见怪不怪,“还有什么话一口气说了。” “你之前说过,卢国已经知道了人质是假的这件事了?”千面问。 “是又怎么样?”无痕回。 千面沉默着,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整个卢国知道陆卓玉才是质子的,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就只有前任国君了。现在,卢国想借此生事,就只可能是我们中出了叛徒。” 无痕并不同意千面的这一番分析,“呵,怎么看都是卢国国君搞的鬼,你怎么怀疑到你们自己人身上。” 千面并没有理会他的话,接着自言自语到,“除了卢国的那些人之外,南国同样有很多人知道陆卓玉才是质子。考虑到南国朝廷中有很多人与卢国勾结,那也很有可能是南国的人透露出去的。排除那些被陆卓玉铲除的杂碎,剩下的还有几位皇子,安亲王府的人,南国国君,还有几位妃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无痕很是不耐烦地问。 “皇上和几位皇子是不可能与卢国勾结了,毕竟他们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没有理由向自己的敌对国家献媚,”千面说,“至于安亲王府里的那些人,陆卓英是不可能了,以他的脑子做不来这种事。安亲王妃也不可能,这种事一旦暴露,首当其冲的就是陆卓玉,安亲王妃是个护犊子的人,不会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至于几位妃子,”千面捏着下巴细细思索起来,“都没那个能耐。” “或许是皇宫里不起眼的人做的也不一定啊,”无痕打断了千面,“皇宫人多眼杂,皇上想做什么事都有人看着,更何况是这样一件大事了。” 千面摇头,“不可能,南国皇宫里有我们的人,我没听过有什么不起眼的人做出过这种事。” 无痕颇为惊讶地看了千面一眼,“怎么哪哪儿都有你们的人?这么一看,你们才是最大的威胁吧!” 千面不以为然,“你可别瞎说,我们这些人虽然很有能耐,但是我们很容易知足的好吗?我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大野心想去危害什么人好吗?” 无痕冷笑,“你们的老大就是一个野心十足的人吧?你这话说的实在是跟放屁一样。” 千面轻叹一口气,“唉~我们老大啊,他确实是那种可以很有野心的人,但是他这个人很复杂,不好妄下定论。” “在你眼里,竟然也有复杂这一说。”无痕说。 “在我眼里,复杂的东西多了去了。”千面白了无痕一眼,“还有,你不要打岔,我都忘了我想到哪里了!” “你刚刚把所有可疑的人排除到只剩下陆卓玉他爹了。”无痕提醒。 千面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44章 兵戈相向(1) “快停下!”千面掀开帘子,对陆卓英大喊到。 陆卓英猛地扯住缰绳,马匹受惊发出长长的嘶鸣声。 伏禾诗听到动静也立马下了马车,往这边奔来。 “怎么了?”陆卓英转头问。 无痕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什么事都没做。 “没出什么事吧?”伏禾诗一把抓住陆卓英的手臂,急切地问。 陆卓英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又做了什么?”伏禾诗目光凌厉,瞪向坐在马车里的无痕。 “呵呵,”无痕冷笑,“大小姐,我什么都没做好吗?” “别浪费时间了,快回去。”千面说,“晚了陆卓玉就危险了。” “卓玉怎么了?”陆卓英连忙问。 “安亲王要害他!”千面直接地回答。 陆卓英没能从这句话中反应过来,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句话,“怎么可能?我父王他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卓玉的事情的!” “呵!”千面冷笑,“让陆卓玉去做人质,不算伤害他的事吗?” “这,你这是强词夺理!”陆卓英无力地辩驳着。 “陆卓玉回南国,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推四皇子上位,”千面对陆卓英说,“现在,能帮四皇子的人包括四皇子自己都不在国都了,你觉得陆卓玉留在国都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让四皇子登上皇位需要铲除多少障碍吗?”千面接着说,“你知道,有多少人觊觎南国君主这个位置吗?你知道,你父王这十年来苦心孤诣只想除掉皇上自己取而代之吗?” “你,你胡说!”陆卓英气得浑身发抖。 千面一把将陆卓英推下马车,自己握紧缰绳调转车头就要往回赶。 “站住!”一直随行的车夫不知何时拦在了千面跟前。 “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开!”千面怒道。 车夫摘下斗笠,露出自己的样貌。 “你?”千面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有些吃惊,“怎么会是你?” 药老这时候也从车上下来了,面向那车夫的方向,笑着说到:“清蜂,好久不见啊。” 被叫做清蜂的这人并没有让开的意思,面无表情地对千面说:“先生既然这样安排了,那就自然有先生自己的道理,你这么回去只会大乱先生的计划。” 清蜂这个人,行事低调,名气也不是很响亮。但在陆卓玉手下的所有人中,没人不承认这个人。谁都知道,只要信使清蜂出手,没有送不出的消息,没有得不到的情报。 “清蜂,有你在这事还需要我们吗?”千面说,“联络到陆君言,这点小事怕是难不到你吧?” “联络是我的事,”清蜂回答,“你们自然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到了丽州,我自然会告诉你陆卓玉的安排!” 见千面还是不为所动,清蜂又说到,“你现在冒然回去才会让陆卓玉陷入麻烦。” “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无痕突然开口。随后,抬起一脚直扫千面的后颈,直接就把千面给撂倒了。 众人见此,身后都冒出冷汗。 “哼,”无痕冷哼着把马车重新调转回来,“我们两清了。” 陆卓英重新上了马车,其余人也开始准备继续上路。无痕把千面丢回马车车厢里,自己坐到了马车外。 “刚刚千面那小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无痕问陆卓英。 陆卓英点头,“是。” “我对你们这些权贵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无痕说,“但是,千面这个人凡事都看得很清,他这么说,那真相十有八九也是这样。” 陆卓英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前面的路。 “还有,奉劝你一句。”无痕说,“陆卓玉这个人,远没有你看着那么简单,他和你记忆里的那个人并不一样。和他走得太近,小心最后死在他手上!” 陆卓英握紧缰绳,猛地打了一下驾车的马,马车飞快往前冲去。 无痕见此,退回马车里,不再和他说话。 “半身长,你下脚太狠了!”千面已经醒了,揉着脖子、慢慢坐了起来。 无痕轻笑,“真不愧是千面啊,身上也长了一千层皮吗?真扛揍啊!” 千面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你是在说我皮厚吗?”千面望向无痕,发现无痕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立马就警觉起来:“你要干什么?” “千面,”无痕开口,“有些话我得告诉你。陆卓玉这个人绝对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 “行行行,”千面打断了他,“你又要说陆卓玉会害死我了?可都过了这么些年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无痕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厉声喝止,“闭嘴!” “陆卓玉这个人执念很深,”无痕接着说,“和我们这种随遇而安的人完全不是一路的。在他眼里,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是有用的,二是无用的。他留你在身边不过是因为你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你没被他害死也只是因为你命大!” 千面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很不耐烦地说:“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给我闭嘴。” “你怎么这么冥顽不化?”无痕皱紧了眉头。 “如果陆卓玉被他老子害死了,这账得算在你头上。”千面冷眼看着无痕说。 无痕冷笑,“呵!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跟着你的主子了。那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不听话,也最好不好表现得很没用,更不要和你主子的敌人有任何牵连。不然,你的主子绝对会除掉你。” “我会的。”千面回到。 第45章 兵戈相向(2) “为什么你要留下来?”陆卓玉送走了陆卓英等人之后立即赶到安亲王府,话中带着怒气地质问安亲王妃。 安亲王妃做出手捂胸口的样子,“我进来身体不适,不宜出远门。再说了,卓英和他的未来夫人出去游山玩水,我跟着凑什么热闹?” 陆卓玉听到这话,气血上涌、一口怒气被硬生生地堵在胸口,“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安亲王妃仍旧一副慵懒的样子,丝毫不把陆卓玉的话放在心上,“这天这么冷,难不成还要我像少年人一样出去到处跑吗?” 陆卓玉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眼中带着些许怒意。沉默了半晌,陆卓玉也没说出什么来。临别时,他对安亲王妃说:“那请王妃多多保重!” “先生,现在要怎么办?”曹成阁看陆卓玉满脸的怒色,小心翼翼地问。 陆卓玉沉思片刻,回到:“还按照先前部署好的办,安亲王妃那里,我会自己想办法。” “先生是要自己出手?”曹成阁一惊。 “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陆卓玉说,“记住了,不能出丝毫的差错!” 曹成阁没有多问,微微颔首,“知道了,先生。还请先生自己也小心。” 陆卓玉没有回应这句话,转而问:“所有事情都部署好了吗?” “是,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随时等候先生调遣。”曹成阁回答。 陆卓玉点了点头,“对了,”陆卓玉突然想起了什么,“姓张的那对兄妹,处理得怎么样了?” “张儒文和张舞杨两人都已经安置好了,随叫随到。”曹成阁回答。 “转告兵部尚书,是时候给皇上一个答复了。”陆卓玉说。 “是,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曹成阁告别了陆卓玉就直奔张姓兄妹处了。 “怎么样?”刚看到曹成阁两人就迎了上去,张儒文十分急切地询问到,“尚书大人怎么说?能救我的父亲吗?” 张姓兄妹来京城为的就是请求兵部尚书李承知就自己的父亲脱离牢狱之灾。但来了这么多天,只见过尚书一面。眼前这个自称是替尚书做事的人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南国朝廷上,很多人涉嫌通敌叛国罪。你们的父亲也牵扯其中……” “不可能!”不等李承知说完,张儒文就打断了他,“这绝对不可能,我父亲寒窗苦读数十年才某得一官半职,他怎么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况且,我父亲一心为国,又怎会通读叛国?” 曹成阁眉头一锁,“听我把话说完!” 张舞杨拉住了张儒文,对曹成阁说,“那您请讲。” 曹成阁接着说到:“牵扯其中的逆贼众多,所以被牵扯的忠良之臣也不是少数。你们的父亲,就是被牵扯的忠良之一。” “什么!”听到这话,张儒文心中立刻升起一团怒火,“这群人渣,真是太可恨了!” 见张儒文成功被激怒,曹成阁微微提起嘴角,对他说到:“要想还你父亲一个清白、救他脱离苦海,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但说无妨,”张儒文说,“只要能救出我父亲,我万死不辞!” “我要你进皇宫,见皇上!”曹成阁说。 张儒文一愣,“什么?皇宫?” “如果不揪出叛国团伙的头头,不论你们一家人逃到哪儿、找何人相助,都难逃被灭门的命运。”曹成阁说,“要想将叛国的这伙人连根拔起,就需要你去做证人、说服皇上!” 张儒文听到这里,心中忍不住发怵,“要我去说服皇上?可我对你说的‘叛国通敌’之事一无所知,又怎么能说服皇上呢?” “这你不用担心,”曹成阁说,“你要说什么,我家主子自然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只要按照我主子说的去做就行了。” 张儒文内心依然忐忑不安,可眼下他别无选择。“那我要怎么做?”张儒文问。 曹成阁回:“这就要我的主人亲自告诉你了。所以,还得请你跟我走一趟。” “好!”张儒文随即就答应了。 张儒文终于有了第二次见兵部尚书的机会,曹成阁并没有带他去李承知的府邸,而是把他带到了一处名叫“素水”的普通茶楼里。他来的时候,茶楼里并不只有兵部尚书一个人在等他,和兵部尚书一起的,还有一个少年人,眉眼中和先前在进京路上偶遇的骆其尘有些相似。 “草民拜见尚书大人!”张儒文见到李承知立马行礼,眼神却开始暗暗打量起那个和李承知平起平坐的少年来。 “不必多礼,坐。”李承知指着椅子对他说。 张儒文慢慢坐下,视线却一直停在陆卓玉身上,神情表现出极大的困惑,好像对这少年的身份有着极大的兴趣。 “这位是落尘,”兵部尚书说到,“虽然年纪尚轻,但却深得陛下重视,你可以相信他。你父亲的事可以在这里说,不必有所顾忌。” 听到这话,张儒文心里虽然还是很困惑,但终究放下心来,把自己父亲在官场上的遭遇一一讲给了眼前的人。 李承知听闻之后,双眉紧锁、很是愤恨。而那个叫落尘的人却表现得很从容,从头到尾都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就这样,”落尘(陆卓玉)说,“明日,你要说的就是这些。至于其他的话,就交给李大人来说了。” 李承知义愤填膺,语气坚定地说:“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明日,我一定会成功劝服皇上,还你父亲一个公道。” “多谢李大人!”张儒文立马道谢。 随后,陆卓玉就让曹成阁带着张儒文离开了。张儒文这才知道,这个曹成阁的主子实际上是这个少年,心中忍不住一阵唏嘘,对这少年也不禁心生敬意。 “那些搜出来的物证就足够证实那些人的叛国罪了,”陆卓玉说,“再加上这少年的话,足够引起皇上对这件事的重视。到时候,大人只管把真相告诉皇上就行了。” 李承知握紧了拳头,愤恨地说到:“没想到,我南国竟也会有这种人。我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曹成阁带着张儒文回到先前的地方的时候,张舞杨却不见了。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所有迹象都在表明,有什么人把张舞杨带走了。想到自己父亲的遭遇,张儒文心里升起极大的不安。 绑走张舞杨的人留下了字条,用张舞杨的性命威胁张儒文不得到皇上面前作证,还提出了要和陆卓玉见面的条件。 先前看到的希望至此完全泯灭,张儒文只觉得眼前发黑。字条上提到的那个名字,让张儒文觉得很熟悉,不禁让他想起了进京路上遇到的“陆卓英”,这两个人绝对有关系! 曹成阁也是一脸的震惊,“这里不安全,快跟我走!” 张儒文并没有听从这句话,反倒退开到几步之外,充满敌意地看着曹成阁,“这是怎么回事?陆卓玉是谁?绑走我妹妹的人又是谁?”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你只管按照先前说的……” 张儒文打断了他,“倘若我妹妹有一丝损伤,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第46章 水落石出 陆卓玉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终于不再冷静了。 “快去转告李承知,把向皇上禀报的事往后推一推。”陆卓玉对曹成阁说,“一定要拦住他!” “先生知道绑走那姑娘的人是谁?”曹成阁问,“字条上并没有落款……” “字条的事就交给我了,”陆卓玉回,“你一定要拦住李承知!” “是!属下明白!”曹成阁说完,就疾步前往李承知的府上。而陆卓玉则独自一人前往了安亲王府。因为,现在真个京城知道他是陆卓玉的人就只有安亲王和安亲王妃了。 安亲王见到陆卓玉的时候并不惊讶,脸上反而带着身为人父所特有的平静和慈祥,并没有先前在猎场上的那股子戾气。 “坐!”安亲王用眼神示意陆卓玉在自己面前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 安亲王的一举一动并没有让陆卓玉放下心里来,反倒让他更加紧张起来。眼前这个人,不仅是个城府极深的王爷,更是他的生身父亲。不论是手段计谋,还是权利威望,都要比自己高出许多。只身一人来到安亲王府,着实是太冒险了。 “喝茶。”安亲王亲自给陆卓玉倒了一杯茶,“我府上的人泡茶技术怕是没有素水茶楼的人好,不过这茶叶不错,倒也算弥补了一些不足。” 听到素水茶楼的时候,陆卓玉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然后强装镇定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我没想到你能有这番能耐,”安亲王说,“我原本以为你活不到今天,谁能想得到你不仅活了下来。还变得这么有能耐。” 安亲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神态并不像是在赞赏陆卓玉,表情中反而透露这几分嘲讽。陆卓玉当然不是那种几句赞赏就能飞上天的少年,安亲王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叛国的官员,你查出多少了?”安亲王吹了吹茶水上浮着的茶沫,语气很是随意。 安亲王可以说是从出生起就开始在权力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即便陆卓玉天资聪慧、胆识过人,在安亲王面前,他也不过是个不成火候的年轻人。两人对坐,不必多言,光在气场上安亲王就能压过陆卓玉。 陆卓玉避开安亲王的视线,看着茶碗里接连破碎的茶沫,慢慢回答到:“除了你,我都查清楚了。” 即便被陆卓玉指成叛国贼,安亲王也仍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你查不到我就对了,因为我并没有做过任何通敌叛国的事。” 陆卓玉端着茶托的手忍不住捏紧了几分,通敌的官员几乎全都与安亲王有利益关联,安亲王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掌握整个叛贼集团的人。 “作为你的父亲,即便十年没见,我也不可能把你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安亲王说,“朝中官员勾结外敌的事,我已经查了两年多了。眼下,我已经查清那些人之间的关联了,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不希望你搀合进来、打乱我的计划。” 见陆卓玉毫无反应,安亲王又说到:“卢国入侵我南国朝野、又侵占我南国江湖势力,这些事你应该很清楚吧?毕竟,你也参与其中了,不是吗?” 陆卓玉猛地抬头看向安亲王,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的确如此,他还在卢国的时候,手上势力就已经蔓延到南国了,的确算是参与其中了。 “倘若真的如此,”陆卓玉放下茶盏,看着安亲王,质问到:“倘若真的如此,那狩猎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陷害四皇子?” “那不过是你毫无根据的猜测!”安亲王厉声说到:“南国上下有多少人觊觎皇位,有多少人想除掉四皇子,难道你一点数都没有?” “但是,陷害四皇子的那支箭,只有你……” “够了!”安亲王握紧拳头砸向桌面,桌上陶瓷茶具乒乓作响,“你到底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狩猎的时候人多手杂,能从卓英那里拿到箭的人多得是。连四皇子都能被藏到三皇子的帐篷夹缝里,你当真觉得没人能从卓英那里偷到一支箭吗?” 陆卓玉看着安亲王,迟迟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恨我,”安亲王放轻了语气,“你也有理由恨我。但是,你不能因此对我有偏见,从而扭曲现实、陷自己于不义!” “我没有通敌叛国,也没有陷害任何一位皇子,更没有觊觎皇位。”安亲王说,“陛下委命我调查叛党的事,是因为当时我是陛下身边唯一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即便这样,你还要相信自己的那一套想法吗?” 陆卓玉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目光呆滞,“多有得罪,草民先行告退!”说完,陆卓玉神情恍惚地就往外走,安亲王没有阻拦。 安亲王妃一直站在门外听着这一切,陆卓玉走到门前的时候,她伸手拦住了陆卓玉。但陆卓玉却推开了那只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经过这一事,陆卓玉放弃了先前的安排,其中的原因却并没有告诉李承知。 张舞杨被绑走之后,张儒文就一直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消息。陆卓玉只身前往安亲王府这件事也让曹成阁心中很是不安。在两人的焦急等待之下,陆卓玉终于在夜幕里推开了素水茶楼的大门。看到陆卓玉回来,两人都迎了上去。 “先生!”“我妹妹呢?”二人同时开口。 但陆卓玉却没有回答的意思,转而说:“曹成阁,赶快去李承知那里。一定要阻止他,绝对不能让他把叛贼的事向上禀报。” 听到这话,曹成阁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推门而去。张儒文并不是陆卓玉手下的人,他对陆卓玉不会像曹成阁那样言听计从。 陆卓玉现在不仅没有带回自己的妹妹,还要放弃救出自己父亲的打算。这让张儒文完全不能接受,他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陆卓玉的衣襟,把陆卓玉从地上半提起来,质问到:“我妹妹呢?我妹妹去哪儿了!为什么要组织李尚书?为什么要阻止我救我父亲!” 陆卓玉伸手制住张儒文,毫不费力地把张儒文的手臂扭到背后,疼得张儒文头冒冷汗。 “你要是想害死你妹妹和你爹的话,尽管去告发那些叛贼好了。”说完,陆卓玉松开张儒文,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儒文在看到那张字条的时候,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现在陆卓玉的话,更让他放下了先前的打算。 李承知性情耿直,不是那种会随意放弃的人。曹成阁要他放弃的时候,他立马拍了桌子,怒斥曹成阁。曹成阁虽然传达了陆卓玉的意思,却不了解其中实情,一时间也说服不了李承知。李承知盛怒之下,让人把曹成阁赶出府外。 陆卓玉在安亲王府已经败过一次了,第二天,他又败了第二次。 张儒文被陆卓玉说服了,自然没有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去见李承知,更没有跟随李承知进宫。李承知见张儒文久等不来,索性放弃了和张儒文一起面圣的打算。但李承知早就通过陆卓玉了解了叛敌案的始末,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张儒文丝毫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在朝堂上,李承知毫不畏惧的把所有涉嫌叛国的大臣一一数了出来,末了还不忘把安亲王的嫌疑也添上了。甚至列举了数条,可能证实安亲王是叛贼之首的证据。 李承知语气铿锵,满朝文武一时间竟然没人能插得上话。空荡的朝堂之上,只有李承知呵责乱臣的声音。李承知说完,整个朝堂陷入一片死寂。所有想为自己开脱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同样被李承知控诉的安亲王。 但不等安亲王开口,皇上就先开始说话了,“朝廷中有人有谋反之心,这件事朕早就有所听闻,并委派安亲王调查过。昨日,安亲王已经向我禀报过了!” 听到皇上曾经委派安亲王调查叛国这件事之后,李承知突然豁然开朗,先前那些解不开的困惑一一解开。安亲王与叛国的大臣之间的联系,竟然是这样的。李承知想到这里,再想到刚刚说的话,背后忍不住升起一阵恶寒。 “李大人心系国家社稷,你的忠心朕看在眼里了。”皇上说,“但你也是真的错怪了安亲王了。” 听到这话,李承知立马跪地,“微臣目光粗鄙,冲撞了安亲王,甘愿受惩。” “起来吧。”皇上脸色并不好看,但是并没有怪罪李承知的意思。 “来人呐,把刚刚李爱卿话中提到的叛国贼,押入大牢,诛九族,明日午时处斩!”皇上斌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当机立断地下了命令。 那些大臣一个个的都吓软了腿,舌头哆嗦着,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皇上下令时候的干脆决绝,李承知更加印证了先前皇上说的话。叛贼的事,安亲王怕是早就禀报给皇上了。 朝堂上只剩下不到七成的官员,皇上并没有为此所动,竟然开始问李承知官员刺杀案的事。 “李爱卿虽在查清叛徒上有功,”皇上冷眼看着李承知,“但爱卿可还记得,朕曾经交给你一件事?” “陛下交代的事,微臣谨记在心,”李承知回答,“那些受刺的官员,都犯下了通敌叛国之罪,死有余辜……” “那凶手呢?”皇上不为所动,追问到,“在叛国罪揭发之前,那些人都是我南国朝廷要员,有人危害到我南国官员的性命,我委派你去调查,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第47章 罪大恶极 皇上的一番质问,顿时让李承知慌了手脚。杀死那些叛贼的人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眼下直接把落尘(陆卓玉)供出去,实在是太过无情无义,不是李承知能做出来的事。 “陛下恕罪!”李承知立马以头触地,“微臣查到那些人涉嫌通敌之后,就转而调查通敌的事情了,放松了对官员遇刺案的调查。” “罢了,”皇上挥了挥手,“起来吧。” 李承知站起来,低着头,拱手而立。 “朕听说,”皇上说,“你查案的时候和那个叫落尘的少年走得很近。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李承知顿时说不出话来。经过这段日子的了解,李承知对这个落尘已经有了一些了解。落尘做事十分激进,但思维极为缜密。虽然脱不去少年傲气,可行为处事却又十分稳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这一次他在安亲王的事情上出了些差错,但其他人的罪证的确是被他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样的事,别说一个年仅十八的少年,即便让他这个年过半百、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二三十年的人来做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地步。 李承知抬眼看向皇上,一时间陷入了“惜才”与“欺君”的纠结之中。 “回陛下,”安亲王在这紧要的关头突然说话,“狩猎一事足以突现那位少年的才华,如果是我,我也会向那位年轻人寻求建议。” 李承知着实为此感到惊讶,一面替自己松了一口气,一面又为安亲王的大度感到佩服。 “李爱卿,是这样吗?”皇上冷眼扫过李承知。 “是,”李承知立马低下头去,“的确如此。微臣能查清通敌案始末多亏了落尘相助。” “原来如此,”皇上连连点头,“那还请爱卿在调查官员遇刺这件案子上也多下点功夫。” “微臣、微臣遵旨。”李承知微微颔首。 “众位爱卿还有什么要上报的事就写成折子呈上来吧,退朝。”皇上说。 李承知走出朝堂的时候,心里很是不宁静,一直在思考怎么处理落尘的事情。 “李大人!”李承知刚迈过皇宫的大门,一个声音就叫住了他。循声望去,李承知忍不住一颤。等他的人,竟然是安亲王。李承知再怎么愚钝,都知道自己现在凶多吉少。凭借自己刚刚在朝堂上的那番激烈演说,安亲王绝对有理由、也绝对有能力处置自己。 “安亲王。”李承知立马拱手行礼。 安亲王却拦住了他,眼神中也不带丝毫怒意。“本王想请李大人到王府一聚,还请李大人赏光。” 李承知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跟安亲王去了王府。路上遇到的其他官员,都纷纷向李承知投去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同情的眼神,这更让李承知心生畏惧。 “李大人,可知道本王请你来意图为何?”安亲王坐在会客厅,徐徐吹散茶碗上升起的热雾。 “下官不知。”李承知在位高者面前虽常常犯怵,但终归是武将出身,自然有几分硬气。面对安亲王带来的威胁,他自知逃不掉,索性坦诚相待,“还请王爷明示。” “今日在朝堂上的话都是那个叫落尘的少年告诉你的,是不是?”安亲王搁下茶碗,质问到。 “是,是的。”李承知承认了。 安亲王冷笑,“官员刺杀案的幕后凶手也是他。” 李承知沉默了,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眼中的震惊,让安亲王肯定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两人沉默半晌,安亲王深叹一口气,“这孩子聪明过人。在满朝文武中挑中你、和你合作,也算是明智。但他亏在太年轻,亏在太过相信你!” “什么?”李承知彻底失了方寸,不知道安亲王说这些话的目的就近为何。 “李大人也是有儿子的人,”安亲王说,“自然知道,儿子长大了总会做出些忤逆父亲的事。” 李承知没有料到安亲王竟又会和他大谈教子的道理,满心疑惑,“下官愚昧,不知王爷话中所指的意思。” “那个叫落尘的年轻人是本王的儿子。”安亲王冷脸望着李承知,“本王今天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把我儿子当成犯人送上刑场的打算的。” 听到这话,李承知哪里还顾得上思考“落尘为什么会是安亲王的儿子”这类的问题。他慌乱地从椅子上跳起,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过问了李大人几个问题,”安亲王冷眼看着李承知,“李大人就把我儿子给出卖了,亏得他还帮你。” “下官,下官……”李承知一面搜肠刮肚地想找出什么话来辩解,一面又畏惧安亲王的威严,竟然两腿一软,瘫坐回椅子里。 “他就是太相信你,”安亲王面露怒色,“没看出来你实际上是个空有野心却胆小怕事的人,也没料到你会蠢到把他给出卖了!” “刺杀案一事,下官从未和任何人提起,下官也从来没有想过加害落尘。”李承知苍白地解释到,“恳请王爷相信我。” 安亲王冷笑,“哼!我相信你。”不等李承知放下心来,安亲王却又话锋一转:“但,你现在的确威胁到了我的儿子。同样身为人父,你大概知道我会做什么吧。” “王爷!”李承知大惊失措,“还望王爷……” 不等他把话说完,安亲王又打断了他,“你现在并不是没有弥补的机会。” “有什么要求王爷请讲,下官万死不辞。”李承知信誓旦旦地说到。 “我也不想为难你,”安亲王说,“毕竟在这种世道里,你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所以,我当然不会阻止你找出凶手向皇上交差。但这凶手究竟是谁,恐怕李大人还得继续找。” 安亲王说得再隐晦,李承知也能懂他话中的意思了。脸色青白地点了点头,“下官,明白了。” 李承知没有让安亲王等太久。第二天,官员刺杀案的犯人就落了网。这条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京城中的人心终于安定下来。 “王爷,那人还站在门口。”这已经是安亲王的随从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把陆卓玉死守在王府外的事告诉了安亲王。安亲王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往府外走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安亲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卓玉。台阶下的陆卓玉在他眼中,好像不比十年前高多少。 “杀死那些人的凶手是我。”陆卓玉看着安亲王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 安亲王冷笑,“凶手已经被抓住了,证据充分,皇上亲自下的判决。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怕是翻不了案。” 陆卓玉迟迟没有说话,瞪着安亲王,嘴唇紧闭。 安亲王又说到,“在这南国京城里,你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别人有很多机会除掉你、以绝后患。下一次,你还是先学会自保吧!” 安亲王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安亲王府的大门又一次在陆卓玉面前重重合上。两扇门相撞,沉重的声音像是刑场上抛下的斩头令,彻底杀死了陆卓玉对这里的所有幻想。 第48章 去丽州 陆君华被贬到成国之后并没有料想的落魄。成国太子成辙频频向陆君华示好,这倒让陆君华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殿下当真要回到南国?”成辙落下一子,看向棋盘对面的陆君华。 陆君华思忖片刻也落下一子,“我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太子殿下不必以殿下相称。” 成辙收回了放在桌面上的手。陆君华抬了抬眼皮,“怎么了太子殿下,轮到您了。” 成辙没有回应的打算,他的视线甚至不在棋盘上。成辙看着陆君华:“我明白殿下的决心,也能理解殿下的心情。但你要知道,以你现在的处境,即便回到南国怕也于事无补。” 听到这话,陆君华笑了起来,“我回南国不是为了力挽狂澜。只是我已经和别人约定好了,到了一定时间必须赶回南国,现在已经到了赴约的时候了。” 成国兵弱。夹在两个大国之间,让这个小国极为敏感。这个小国极为关心两个大国的动向。陆君华被贬至此,却获得了抢先知道卢国消息的机会。现在南国境内危机四起,卢国军队蠢蠢欲动,陆君华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赴约?”成辙笑问,“佳人之约?” 陆君华微微一笑,“不是。虽然我是一介草民,但我的胞弟可是南国四皇子。不论如何,我都不能置身事外。” 陆君华的一席话让成辙微微一愣,“同是帝王之家,我竟然有些羡慕你。成国虽小,王室纷争却也让人心累,即便是同胞兄弟之间也要斗个你死我活。” 陆君华对此没作任何评价,只是看着棋盘不说话。两人沉默良久,陆君华才终于又开了口,“既然同是帝王之家,那也就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人各有志,而我不想要皇位罢了。” “我们生在帝王之家,很多事由不得自己。”陆君华说,“太子殿下不必郁结于此。” “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成辙望了望屋外灰暗的天,“殿下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我给殿下送行。” 成辙是成国君主的小儿子,他还有两个哥哥。成辙虽然是太子,但朝中官员却很少有支持他的。他的两位皇兄对他也不是很尊重,他的处境很是狼狈。 “真巧,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三弟。”成辙刚走出陆君华的住处,就遇到了成国大皇子成润。 “大哥。”成辙向来和成润不和,但现在对方先说话了,成辙不得不搭理他。 “哼,”成辙看了看陆君华住处,“三弟是我成国的太子,陆君华不过是南国流放的罪人。怎么?三弟现在竟然沦落到需要拉拢陆君华的地步了吗?成国太子的位子三弟应该坐得很舒服才对。” 成辙咬紧后牙,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成润,我做什么事好像不需要向你请示吧?” 成润眉头一皱,随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恶笑,“那是当然,太子殿下!” “哼!”成辙冷哼一声,甩袖走人。刚走出几步,他又停住了脚,回过头来对成润说:“能在这儿遇到大哥,实在是太巧了。”成辙故意加重了“这儿”,语气很强硬。然后,他又讥讽到:“既然大哥专程来这里了,那就进去和二皇子说说话吧。二皇子天资聪慧,和他说说话说不定能去去你的愚钝!” “成辙!”成润瞬间暴怒,指着成辙大声说到:“你别太过分了!” 成辙看着他,提着嘴角笑了笑。不屑得转身离去,没有任何辩解。 陆君华现在虽然是个被废黜的皇子,按地位来说和平民并无什么区别。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南国的二皇子、南国君主的亲生儿子。南国君主召他回国、恢复他的身份,不过是早晚的事。一旦二皇子恢复了身份,必然不会亏待那些在他落魄的时候接纳他的人。成润的心思很好猜,他身后跟着的那些捧着礼物的随从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走!”成润看着成辙离去的背影,眼露凶光,怒气冲冲地对身后的人吩咐到。 随从有些疑惑,互相看了几眼,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这些东西……” “你也觉得我需要去找那个陆君言去去我的愚钝吗?”成润怒吼到,“那些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吧!”听到这话,随从立马跟着成润离开了,好像生怕成润反悔似的。 门内的陆君华自然是把这些话都听到了,忍不住笑了出来。成润和成辙两人竟然会像小孩子一样吵架!自己的兄弟之间,从来都只会动真刀真枪的。对比起来,明明是成国各位皇子之间更融洽一点。可怜成国太子却因这样的兄弟关系心生愁绪,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殿下,东西收拾好了。”陆君华的随从说,“真的要今夜就走吗?” 陆君华点头,“等到明天,我们恐怕就走不了了。成国虽小,却也野心十足,不会任凭到嘴的肥肉飞走的。” “您是说,成国会扣押我们,向南国讨要好处?”随从问。 陆君华点了点头,“成国的几位皇子虽然还没到火候,做不出这种事来,但成国的皇帝却是个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那太子那边怎么办?”随从问,“什么都不知会吗?” “留一封信就好。”陆君华说。 已经入夜,屋外已经看不清人影。再晚一会儿就到了宵禁的时辰,那时候再想不知不觉地出去就更难了。随从架好马车,陆君华就离开了住处。 到了城门处,天已经全黑了。守城门的士兵手持兵戈,远远地就把陆君华的马车给拦了下来。 “这么晚了,到哪儿去?马车上坐着什么人?”守卫士兵的声音冷冷的。陆君华在马车里,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回官爷,”随从回到,“我家少主人最近身体不好,我家老爷听闻城外有一个名医,专医少主人的病。我们是出城求医的。” “少废话,把帘子掀开!”守卫士兵那兵戈敲了敲马车,催促到。 随从连忙拦住了他,“官爷,我家主子的病十分蹊跷,还传染给了好几个下人,打开帘子我怕……再说了,现在还没到宵禁的时候呢。”听了这话,守卫士兵立马往后退了几步。 “官爷,您看……”随从吞吞吐吐地说着,手上悄悄拿出一点碎银子递过去,“您给通融一下,通融一下。” “快走快走!”收到了好处,守卫士兵立马就放行了,“以后出门早点!” “诶、诶。”随从连忙答应着,驾上马车,继续赶路。成功离开之后陆君华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主子,我们要去哪儿?”随从问,“回南国国都吗?” “不,”陆君华否定了这个提议,“去丽州!” 第49章 陆卓玉 张舞杨被绑来已经过了一天多了,看守她的人不仅没有虐待她,反倒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看守她的人全都像哑巴一样,不管张舞杨怎么招惹他们,那些人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喂——”,张舞杨拖着常常的音调喊道,“喂——这位大哥!这位兄弟!” 然而她叫的那个人根本就不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门。 “唉~”张舞杨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绑我做什么呢?我哥可穷了,你们是要不到银子的。”看守仍旧一动不动,并不是想要钱的样子。 张舞杨彻底泄了气,仰面躺到床上,一面晃着腿一面在心里盘算这伙人绑架自己的原因。突然,她从床上跳起来,“天呐!你们该不会是想逼良为娼吧?我,我告诉你,我可是会剪刀脚的人,我,我可厉害了!来一个我废一个……” 看守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安分点!时间到了,我们自然会放你走的!”看守话音刚落,门外就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看守对那个人的态度十分恭敬,看样子是个管事的。 “喂!”张舞杨冲到那人面前,“是时候放了我了吗?我一没权二没钱的,你绑了我也捞不到好处!” 那人并没有和张舞杨多说话的打算,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你可以走了,你哥的消息就去素水茶楼问吧,那里的主子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诶!”张舞杨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那个人,“你们把我抓过来总得给个说法吧!为什么素水茶楼的主子会知道我哥的事?还有,素水茶楼是个什么地方?” 那人看着喋喋不休的张舞杨,忍不住地就皱起了眉头,“有问题去问素水茶楼的主子!”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原来很有耐心的看守也跟着离开了。 张舞杨走出扣押自己的地方才知道,关押自己的地方是一个普通的民宅,就两间房一个小院子。走出来就是大街。在街上问了半天才找到那人说的“素水茶楼”。 张舞杨循着别人指的路线,好不容易找到了素水茶楼。进门却发现茶楼里静悄悄的,安静得不像样。 “有人吗?”张舞杨小声地问了一句。但并没有人回应,于是她提高了音量,大喊一声:“有人吗?我要找你们的主子!” 这么一喊,茶楼的小二才火急火燎地从里间跑出来,“来了,来了。客官请坐!客官来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来,”张舞杨说,“你们这儿就是素水茶楼?”张舞杨四下打量了一番,京城里像这样冷清的店铺,恐怕就这一家了。 “这里就是,客官想来点什么?”小二又问。 “我都说了什么都不来了,”张舞杨说,“我是来找素水茶楼的主子的,有人说他知道我哥哥去哪儿了!” 小二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客官贵姓?” 张舞杨憨憨一笑,“嘿嘿,免贵姓张。我叫张舞杨,我哥哥叫张儒文。你见过他吗?” “客官,你先坐会儿。我去叫人。”小二指着一张桌子说。随即,小二就蹬蹬跑上楼去。张舞杨随意坐下,无聊地看着香炉上升起的白烟。 不一会儿,那个叫曹成阁的人就下来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很年轻的少年。 “你怎么在这?”张舞杨很吃惊,“你不是户部尚书身边那个曹成阁吗?” 曹成阁没有理会她,倒是那个少年开始说话了,“我就是这茶楼的主子。” 张舞杨打量了那少年一番,细瘦的身板,脸色青灰,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但是眼睛里却有一种位高权重者才有的威严和霸气,和他的年龄极为不符。 “你是茶楼的主人?”张舞杨有些怀疑,“你也太年轻了吧?” “姑娘,我问你一个问题,”那少年并没有在意张舞杨对自己的评价,“你独自一个人是怎么脱身的?” “我啊?”张舞杨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被绑架的事,“那些人说到时间了,就放了我。他们还说,你知道我哥哥的消息,要我来问你。对了,我哥哥他事情做得怎么样了?能救我爹了吗?”张舞杨望着两人。 “你哥被关进大牢了,今日午时问斩。”那少年说。 张舞杨听到这话,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你说什么?”张舞杨问,“为什么我哥会……” 那少年看了看她,问:“绑架你的人,还跟你说了什么?” 张舞杨仿佛没听到这个问题似的,又问到:“为什么?为什么我哥会被关进大牢?为什么我哥会被处斩!” “我问你绑架你的人还跟你说了什么?”那少年大吼道,眼中凶光毕露,眼珠上布满了血丝。吓得张舞杨一哆嗦。 “他们,他们就说了你知道我哥的消息。”张舞杨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哥会被关进大牢啊?户部尚书不是说了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吗?为什么现在……” “曹成阁,看着她。”少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仍旧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我有点事要办!” “是,先生。”曹成阁回。 张舞杨立马上前抓住了那个少年,哭问:“你是谁?你和我哥的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哥会被处斩?为什么?” 少年拨开张舞杨的手,“你哥是因为我才会被处斩的,我叫陆卓玉!”陆卓玉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留下愣在原地的张舞杨。 过了良久,张舞杨终于崩溃大哭,“为什么你要加害我们兄妹?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要把我们家斩尽杀绝?” 曹成阁看着她竟有些于心不忍,“起来吧姑娘,我家主子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处理好这件事?”张舞杨扭头质问曹成阁,“他能救我哥哥吗?他能救我父亲吗?他是谁?” “他是安亲王的儿子。”曹成阁老实地回答到,“他是安亲王的小儿子。他还是我们的主子,他有能力救你哥哥!请你相信他。” 第50章 我是谁? “你听说了吗?今天又砍人了!” “什么?又砍人?今天砍了多少人?还是通敌叛国的罪人吗?” “不是,听说今天砍得是个少年人。说是前些日子刺杀官员的凶手。” “什么?” “你看,来了来了!” 百姓正议论着,即将被行刑的人就被囚车压着往刑场去了。囚车上的少年早就没了人形,身上到处都是一道道的血痕。一只眼睛被污血粘着,满脸都是血污,看不出这少年原本的模样。 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脸上带着或惶恐、或惊讶的神情望着囚车上的人。 张儒文一脸绝望,他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一只眼睛被血黏住了睁不开,另一只眼睛也只能看到重影。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一条不明不白的死路! 他的两条腿也完全失去了直觉,下囚车的时候全是靠狱卒拖拽着往前走的。狱卒把他拖上刑场,让他跪到地上。 张儒文只觉得浑身疼痛,后背都直不起来,狱卒扶了半天才勉强让他跪起来。负责行刑的正是抓捕他的户部尚书,与之一起的还有安亲王。 张儒文废尽全身的力气抬起了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心里估摸出了大致时刻——快到行刑的时候了。狱卒拷问他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掉,也丝毫没有松嘴。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想哭。 “大人,时辰到了。该行刑了。” 户部尚书伸手抽出一根斩头令,望了望坐在一旁的安亲王。狠下心来把那块木头扔到了地上。 “住手!”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行刑。 李承知听到这话竟然松了一口气,连忙问到:“来者何人?” “我是安亲王的儿子,陆卓玉!”陆卓玉拨开人群,一步步上前。 他身边的人纷纷开始议论,“安亲王的儿子?安亲王不就一个儿子吗?没听过安亲王还有一个儿子叫陆卓玉啊。” “人是我杀的!”陆卓玉缓缓走上刑场。刑场上的士兵顾忌安亲王的面子不敢动手,只能任凭陆卓玉走上刑场。 “你胡说什么?”一旁的安亲王开口了,“证据确凿,这人的罪名已经证实了!” “真的吗?”陆卓玉一步步逼近,“你真有这人杀人的证据?” “来人呐,把这人带下去,”安亲王对台下喊道,“扰乱刑场可是大罪,快把他带下去!” “官员刺杀案的第一个受害者是户部侍郎,身中四刀,每刀刺入五寸,一刀在喉咙,一刀在肺部,一刀在左腿,最后一刀在心脏!”陆卓玉说到,“我说的可有丝毫差错?” “户部侍郎这几年仕途受阻,又好赌,俸禄远不够他的赌资,”陆卓玉说,“卢国以金钱地位为条件,向他换取南国机密。除此之外,他还是个贪官,私自克扣国库给地方的拨款。这种人死不足惜,即便是被杀了,也不应该有人为之偿命!” “还有这把刀,就是杀害户部侍郎的凶器。”陆卓玉从袖中掏出一把一尺长的弯刀来,“如果这样还是不能让你信服,那尽管叫仵作来验证一下。” “一派胡言,”安亲王站了起来,指着陆卓玉、对身边的士兵说到:“把这个人给我拖下去!” 陆卓玉见状突然握紧手中的刀,猛地向安亲王刺过去。先前护着安亲王的士兵这时候纷纷将手中的刀指向陆卓玉,护在安亲王身前。 陆卓玉并没有止步的意思,硬生生地撞向了那把刀,一把手掌宽的刀直接刺穿了陆卓玉的腹部,血顺着刀尖滴落在陆卓玉身后,染红了刑场。 “你告诉我,”陆卓玉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握刀的手颤抖不已,刀尖指着安亲王:“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 安亲王完全呆住了,愣愣地看向陆卓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卓玉猛地吐出一口血,奋力推开拿刀刺中自己的那个士兵。刺在身体里的刀也顺势被带出,腹部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陆卓玉一步步走向安亲王,问到:“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刀拔出去以后,血流得更快了,陆卓玉的脸一片青灰,嘴唇也变的惨白,他几乎要站不住了。 “快去找大夫!”安亲王声音颤抖着说,但是他还在尽力地保持着平静,催促到:“快去!” “不,”陆卓玉终于走到了他跟前,“你先告诉我,我是什么人?” “不得、扰乱刑场!”安亲王沉默了半晌,却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卓玉掉转刀尖,把刀子刺向自己胸口,“扰乱刑场,是重罪,当处死刑!” “卓玉!”安亲王终于叫出了陆卓玉的名字,“你们还愣着什么?快去找大夫!快去啊!” “快把这人带下去!”李承知指着跪在一边的张儒文说,“这件事日后再说。” “大人,如果行刑出了岔子,皇上怪罪下来,怕是要……” “现在已经出了岔子了,带下去!”李承知怒喝到! “是!”押送张儒文的人又不得不把张儒文再押回去。 “卓玉,”安亲王抱起倒在血泊里的陆卓玉,按住他腹部那个吓人的刀口,“你怎么这么傻!” “你是不是很开心?”陆卓玉软瘫在安亲王的臂弯里,“我死了,你们当时的那场偷梁换柱就更完美了。没有人能证明,你们用假货糊弄卢国人了。” 陆卓玉每说一句话,安亲王就觉得手掌下的血就流得更快一些,陆卓玉身上也更凉一些。 “你,你先不要说话。”安亲王松开手,飞快地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在陆卓玉身上,又再次把按住陆卓玉的伤口。 “我恨你,恨你不要我了,”陆卓玉并没有听话地闭上嘴,“我也恨南国的皇上,恨他牺牲那么多人只为保护自己的儿子,却没有让这个儿子当皇上的打算。” “我在卢国的时候曾经想过,是不是皇上逼你,你才让我去取代陆君言的。所以我一直想回来。可回来后我才知道,提出这个计划的人原来就是你。”陆卓玉苦笑着,“我原以为,皇上花这么大力气保护的皇子应该是皇位的继承人才对,没想到,陆君言在皇上的心里和其他皇子根本就没有区别。” “我恨你们,”陆卓玉费力地喘着气,“所以我让三皇子死在皇上面前,让二皇子忤逆皇上,我还打算要让四皇子当上皇上。” “四皇子会当上皇上的,”安亲王把陆卓玉抱得更紧了一点,“你帮他,他就一定会当上皇帝的。” 陆卓玉摇了摇头,“不会了,他不会当上皇帝了,因为我……”陆卓玉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而鲜血早就在他身下积了一大片…… 作者有话要说: 对,没错,陆卓玉就是一个缺爱的傲娇少年。 第三卷 风雨大作 第51章 形势!! 陆卓玉大闹刑场的事很快就在南国京城传遍了,一时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安亲王有一个不肯认的儿子。卢国使臣知道这件事之后,就第一时间通知了卢国义亲王。 “你确定那个人是安亲王的儿子?”义亲王看着来报的使臣问。 “千真万确。听在场的人说,安亲王当时悲痛欲绝。”使臣回答,“那少年既然能让安亲王悲痛欲绝,就绝对不是别人,肯定只能是他的儿子。” “哼!”义亲王得意起来,冷冷一笑,“我先前就知道那个送来的人质有问题,现在终于坐实了,原来是安亲王的儿子!” “王爷,您打算怎么办?”使臣问,“南国派假王子来糊弄我们,明显是不把我们卢国放在眼里,难道我们就这么忍气吞声吗?” “当然不能,”义亲王说,“这十年来,卢国士兵日夜苦练,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血洗十年前战败的屈辱。现在,南国好不容易给了我一个开战的理由,我怎能就这么错过?待我去请示陛下,择日起兵,进攻南国!” 成国果真是小国,处处疏于防范。陆君华离开成果国都之后就一路畅通无阻,只用了一天就达到了一处南国边境小城。 “殿下,要在这里歇息一下吗?” “不,继续赶路。”陆君华拒绝了,“我们时间很紧迫。在去丽州之前,我们还得去一趟我大哥那里。” “大皇子那儿?” “我大哥戍守边疆,现在卢国就要打过来了,我最起码得去通知他一声。在这儿改道,去军营!” “是,殿下!” 陆卓英一行人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终于赶到了丽州。这几天风餐露宿,几个人都已经极度疲惫了。 “先在已经到了丽州了,离伏府只有几个时辰的路了,不急这一会儿。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一晚吧。大家一直赶路,想必都很累了。现在天色已晚,再走下去怕是又要露宿了。”陆卓英在路过一家客栈的时候停了下来。 陆卓英刚说完,清蜂就已经跳下马车,让药老和伏禾诗下车了。无痕和千面也不是铁打的,也急需休息。 “你们先进去休息吧,我去喂马。”清蜂接过陆卓英手里的缰绳,往马棚走去。 “那,有劳了。”陆卓英说。 马棚里只有一个喂马的,那人看到清蜂之后立马跑了过去。清蜂会意,丢给那人几钱银子,问到:“京城可有什么消息?” “有,”那人回答,“不过不是什么好消息。陆卓玉受了重伤,快死了。” “什么?”清蜂并不相信,“陆卓玉怎么会受伤的?难道安亲王真的对他的亲儿子下手了?” “这是今天新传来的情报,”那人回答,“绝对属实。不过,不是安亲王动的手,倒是像陆卓玉自寻死路。” “什么?”清蜂一愣,“怎么可能?陆卓玉这又是要做什么?” “谁知道?”那人摇了摇头,“听说,陆卓玉在出事之前把事情都交给曹成阁了。依我看,要么是陆卓玉决心求死,要么是陆卓玉又开始发疯了。” “那京城那边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要你交代给我?”清蜂问。 “有,”那人说,“平安到达丽州伏府,顺利和陆君言、陆君华汇合。” “好好喂马。”清蜂皱着眉头离开了。等清蜂回到客栈,饭菜都已经上了桌了,其余人都在等着了。 “怎么了?”清蜂刚拿起筷子就发现千面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自己。 千面咽下嘴里的东西,回:“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情报?喂个马竟然花了这么长时间。” 清蜂没有打算藏着掖着,“有人说,陆卓玉他受伤了。” “什么?”听到这话,千面拍桌而起,“是安亲王下的手吗?” “千面,听清蜂把话说完!”一向温和的药老此时冷着脸,语气十分冰冷。 “不是安亲王,”清蜂说,“恐怕,你先前的推测都错了。安亲王怕不是要加害陆卓玉的人。” “药老,我们赶紧回去。”千面对药老说,“越快越好。” “不可以!”清蜂阻止了他们,“你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切莫冲动行事!” 陆卓英终于按捺不住了,“我是卓玉的哥哥,我想你们应当告诉我,卓玉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了!”所有人都看向陆卓玉,向来温和的陆卓玉此时满脸怒气地看着争吵的两人。 千面也愣住了,但随即就恢复过来,嘲讽到:“哼!你是陆卓玉的哥哥?你怎么有脸这么说?陆卓玉回到南国这么久,你可有主动见过他一面?你可曾问过他过得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南国怎么对他?” “我……”陆卓英顿时语塞,根本无法反驳。 “这世上,最没资格谈及陆卓玉的就是你们姓陆的!”千面说,“陆祁安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卢国的时候可曾想过他在卢国会过怎样的非人日子?你陆卓英可曾惦记过他?陆君言可曾感激过他?没有!你们不过是一群只顾自己的伪君子罢了,和我们这些专走邪路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是的!”陆卓英慌忙解释到,“我怎会忘记自己的亲弟弟?陆君言也没有把卓玉的恩亲抛之脑后!你根本就不明白陆君言的处境!” “那你明不明白陆卓玉的处境?”千面吼到,“你不明白!” “陆君言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只不过是不得势罢了,”千面苦笑,“哦,对了!我差点忘了,陆君言根本就算不上不得势,他都被封王了!算哪门子不得势?” “你这是强词夺理!”陆卓英无力反驳,“这十年来,陆君言和我……” “呵呵,”千面死死盯着陆卓英,“陆卓英,你好委屈啊!怎么?这十年来就你和陆君言在过苦日子吗?你知道这十年来陆卓玉差点死了多少次吗?你知道这十年来陆卓玉冒险救了你们多少次吗?” 陆卓英目光呆滞地看着千面,完全说不出话来。 “不论怎样,我一定会回京城的!”千面说,“我对陆君言的性命根本不在乎,我也不想帮陆君言。” “但是,你根本不会武功,连自保都很难。”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无痕突然开口了,“你打算怎么帮陆卓玉?” “即便我只能替他挡刀子,我也不会抛下他一个人!”千面说。 无痕听到这话明显地生气了,“你怨恨这陆卓英不顾兄弟情义,一心只向着自己的主子。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千面一把揪住了无痕的衣服,“哼!兄弟情义?危急关头丢下我,你跟我讲兄弟情义?陆卓玉从不轻视我,从不放弃我!你有什么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够了!”药老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碗碟瞬间全部碎裂,“千面!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要真的想帮陆卓玉,就把他交代的事都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写着写着都有点想让卓玉把千面娶回家当媳妇儿了。嘿嘿~ 第52章 集结丽州 “你这话当真?”陆君宇问,眉宇之间透着些许担忧。 “我不确定,”陆君华回,“不过卢国近日和成国交情甚密,成太子言语中也透露过打仗的意思。那个成辙还试图拉拢我,说可以在乱世保我平安。” 陆君宇听到这话眉头又皱紧了几分,“看样子,卢国和成国都要开始搞动作了!” 陆君华冷冷一笑,“成国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国,若是没有卢国撑腰,他们怎么会有那个惹是生非的胆量?” “那你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吗?”陆君宇问。 “呵呵,”陆君华轻笑,“大哥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在成国不过就是一个流放的罪人,哪能知道这等机密?” “也是,”陆君宇叹气,“你先在这儿歇息一晚吧,我会派人通知父皇的。” “这就不必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陆君华站起来,“还请大哥万分小心,千万别被敌人杀了!” “你不说话的时候远比说话的时候讨喜,”陆君宇笑了,随后神色严肃起来,坚定地对陆君华说:“我一定会守住这里的。” 陆君华沉默了很久,然后对陆君宇说,“卢成两国预谋已久,肯定做了充分的准备。若是实在守不住,我希望大哥放弃这里!” 陆君宇笑了笑,没有回应这句话。 夜色下,虽然到处都点着灯,但整个伏府一片寂静,让身处其中的人都觉得万分清冷。 “王爷,门外来了客人。” 陆君言微微一愣,“什么人?” “门外来了五个人。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她说,这里是她的家。” “让他们进来。” “陆君言,伏府住得舒服吗?”伏禾诗踏入门槛的那一刹那,一片刀光血影的场面就有浮现在她的面前。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竟然堂而皇之地成了这个宅子的主人?实在是可笑得让人觉得恶心。 陆君言对此只是淡淡一笑,“不怎么舒服,先前追杀我的刺客还盯着这里呢,时不时地还上门骚扰,着实让人觉得费神。” “你说什么?”伏禾诗恨得咬牙切齿,“那些人还盯着这个地方?” “现在没有了,”陆君言说,“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一封书信,告诉我那些人已经被全灭了。看样子,已经有人替你报了仇了。” 一直在旁观的千面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对陆君言冷言冷语地说:“陆君华被贬为平民、流放到成国了。现在活得好好的。” 说完,千面又对药老说:“好了话带到了,陆卓玉交代的事情做完了,我要回京城了。” 清蜂拦住了他,对他说:“眼下卢国和成国相互勾结,随时可能打进来。先生在来这里之前让我转告你们,你们要留在惠王(起名废终于想起来给陆君言来个名号了)身边,无条件服从惠王的命令。”随后,清蜂又对陆君言说:“王爷放心,二皇子此时已经安全离开成国了,成国和卢国密谋进攻南国城池的事也通知了边境各位将领。” “唉~”无痕长叹一声,“陆卓玉千算万算,他有没有算到自己的人和陆君言的人不合的这一点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被捆住双手、体型偏小的无痕,纷纷向他的方向看过去。 “难道不是吗?”无痕反问,“一见面,陆君言没有问那些生面孔是谁,一个劲地和那两个人说话。陆卓玉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千面的眼珠子都要翻上天了。清蜂表面毕恭毕敬,实际上到现在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对吧?而药老从知道陆卓玉受伤开始就没再和陆卓英说过一句话了吧?” 不顾众人的惊讶,无痕自顾自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是结过什么仇怨,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天生就互相不待见。出于好心,我奉劝你们一句,不待见就别一起呆着,否则迟早是要出事情的。” “还有,”无痕看向陆君言,说到:“这位王爷,虽然我对陆卓玉这个人没有任何好感,但是我还是想替他说一句话。你欠陆卓玉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要是搁一般人那得是要掏心掏肺地报答的。你是王爷,将来说不定就当上皇帝了,要你毫无保留地报答陆卓玉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开始替陆卓玉感到不值了。” 说完这些,无痕舒了一口气,回头对千面说:“我这也算是冒死替你的主子说话了,当初丢下你一个人送死的事差不多也可以清算了,别揪着那件事不放了。”说完,无痕很轻松地挣开了手上的绳子,轻轻一跃便跳上了树梢,附身居高临下地对下面的人说:“我想跑,世上没人拦得住我。后会有期了,没用的千面。” 千面还没来得及上前,无痕就猛地一跺脚,借势用树枝把自己弹了出去。月色下,无痕的身影越来越小,几个吐息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陆卓玉为我做的一切,我陆君言不会忘记。”陆君言神情严肃,看着药老几人,“等我回到京城,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他一毫。” “等你回到京城再说吧!”千面冷着脸说。 自从二皇子带来卢、成两国即将北上攻打南国的消息之后,南国南边的整条疆线就都戒严了。守卫和巡逻的士兵都增加到了先前的两倍,就等敌军出现了。 “殿下,成军出现了。”一个士兵冲进军帐,跪到陆君宇面前。 陆君宇的手微微一抖,但随即冷静下来,提起身旁的剑,带着狠厉的目光往帐外走去:“传令下去,迎战!” “是!”士兵听到这话立刻起身跟上陆君宇。 陆君宇登上城楼的时候,成军的大旗已经出现在视线里了。铁蹄声渐渐靠近,成国大军慢慢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殿下,来的只有成国的军队!”身边的士兵察觉到了异常,“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不等陆君宇做出判断,成国军队已经逼到了城楼之下,“陆君宇!打开城门,缴械不杀!” 此时此刻,即便真的有诈陆君宇也不能坐视不理了。抽出身边士兵的一支箭,沾上火油,点上火,一箭射中对面军旗,丝毫不拖泥带水。 “放箭!”陆君宇一声令下,城楼上的士兵纷纷搭箭上弦。一瞬间,箭如雨下,烧着火油的箭像一只只杀人的毒蜂一般窜入敌军队伍。 “进攻!”陆君宇并没有打算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敌军战旗上的火还没灭,城楼上便擂起了战鼓,两军慌忙开战。成国兵弱,连城墙都无法靠近,攻城的云梯也是毫无用武之地。 很快,成军就被打得节节败退。第一战,南国大军就把成国军队打退了三十里。最后南国甚至将成国的这支先行部队彻底剿灭了。 正当士兵们准备庆祝首战告捷的时候,另一波成军又来了。士兵们热情高涨,虽然刚卸下重甲,但依旧果断再次披挂上阵! 战争持续半个月,后来的士兵里不再全都是成军,也会夹杂着少许的卢军。南国士兵虽毫无败仗,但没日没夜的战争显然透支了太多精力,所有人都开始倦怠,甚至出现了逃兵。但是。成国好像并没有取胜的打算,仿佛轮番上阵只是为了不让陆君宇的军队闲着…… “殿下,军中药粮已尽,再打下去恐怕……” “粮草、援兵两日后便到,这几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把城守住!”陆君宇眉头紧锁。 值得庆幸的是,成军大概也到了粮尽的时候,这两日也没有什么动作。当援兵到的时候,陆君宇猛然开始担忧起来。 “来了多少人马?”陆君宇看着浩浩荡荡的士兵问带队的将领。 “殿下,全国上下能调动的军队都会陆续赶来。” “什么?”陆君宇大惊失色,“那国都还有多少可以参战的士兵?” “回殿下,”那将领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也开始慌乱起来,“不到五千,东拼西凑的话勉强只有一万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太会写战争场面,不好意思,大概知道那个意思就差不多了。大概就是成军轮番上阵、故意失败、激起南国战斗欲望,然后慢慢消磨南军吧。 还有,南国竟然在北面,卢国在南面,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搞不懂呢~ 第53章 危机!! “殿下!”一个士兵慌忙赶来,“殿下,卢国大军进攻了!而且,人数远超我军。” “什么?”陆君宇十分震惊,“他们来了多少人?” “我,我不知道!”士兵哆哆嗦嗦地说,“城外密密麻麻的,全、全是卢军。” “传令下去,放弃守城,退守丽州!”陆君宇面色凝重,说话时他的手紧紧握着佩剑的剑柄。 听到这话,刚来的援军将领立马提出异议,“殿下,这里易守难攻,若是誓死一战,说不定……” “国家危亡时刻,怎么能意气用事?”陆君宇怒目看着那人,厉声呵责到:“京都现在兵力匮乏,全拜你用兵不利所赐,现在你要在这里誓死一战?难不成我要放弃整个国家陪你在这里誓死一战吗?” “末将不敢!”那人立马跪地,“末将甘愿受罚!” “你给我闭嘴!”陆君宇怒喝,“我现在没时间陪你演忠臣良将的戏码!李景和、李将军听令,本皇子命令你即时率领你手下军队退守丽州,与丽州惠王汇合!其余人留下,迎战!” “殿下!”李景和立马阻拦,“即便真的要放弃这里,也不该由您……” “违令者,军法论处!”陆君宇撂下一句话,转身上了城楼。 李景和自知劝说无效,值得接受这个命令,“殿下,末将听令!” 卢国能集结这么多军队,又能让成国心甘情愿地替自己流血牺牲,想必是密谋已久,这城大概也是守不住的。与其让整个大军给自己争取逃离时间,不如用自己给大军争取撤退的时间。只要军队在,就有机会扳回一局!陆君宇站在城楼上,看着楼下不断逼近的军队,心里竟慢慢沉了下去。 “义亲王料事如神,南国果然开始调动军队了。”卢国大军后,得到前方战况的成太子成辙一面饮酒一面恭维着卢国义亲王。 义亲王不屑一笑,“南国安逸了这么多年,他的军队怎么能和卢国大军匹敌。现在,南国大军全部集中到这里了,只要打下这座城,灭了南国指日可待。” “那要是,”成辙犹豫着问,“这里久攻不下呢?” 义亲王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久攻不下更好!” “哦?”成辙觉得很奇怪,“此话怎讲?” “这里越是陷入苦战,就越是能拖住南军主力。”义亲王说,“把南军主力困在南国南方边境,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南国西面进攻,直击南国国都了!占领了南国国都,杀了南国狗皇帝,我就不信狗皇帝的狗崽子还能再造出什么事来。” 成辙眼珠子转了转,脑子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捏着手中酒杯迟迟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义亲王瞥了他一眼。 成辙晃过神来,“义亲王用兵如神,晚辈佩服!” 这话让义亲王很受用,大笑着又灌了几杯酒。然后用他那震耳欲聋的豪爽嗓音对成辙说:“你不必为自己的人感到惋惜,等我卢国灭了南国那帮人,少不了你成国的好处!” 成辙立马端起酒杯敬酒,“谢义亲王厚爱。” 南国地势高,易守难攻。城楼上又设了多处投石器,守城士兵箭术精准,卢国打得相当吃力。即便如此,陆君宇的军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卢军进城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暮□□临,卢军放缓了攻势,给了南军一丝喘息的时间。 “各位将士!”陆君宇召集了所有剩余的士兵,对他们说到:“我南国能得各位将士的效忠实属荣幸!各位能称我一声殿下,我陆君宇不胜感激!现在卢军压境,守城无望,各位将士保守伤痛折磨!” “我们愿誓死追随殿下!”“对!我们誓死追随殿下!” “我知道各位的忠心,”陆君宇说,“但现在坚持守城只有死路一条,你们之中大多数都是有家室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你们倒下了,那你们的妻儿父母也会失去依靠。如果你们倒下了,南国也会摇摇欲坠。现在我命令你们撤离此地,如果心中放不下家人,可以回归故里。如果还想守卫我南国,就撤往丽州和大军汇合!” “殿下三思啊!” “违令者!军法论处!”陆君宇说完就转身离去。第二天,这里已是一座空城…… “呵!”得知此事的义亲王冷笑,“姓陆的这伙人还真是硬气啊。”语罢,义亲王亲自披挂上阵,“我倒要看看,这南国大皇子究竟有多硬气!” 陆君宇打开城门,一人一马独自上阵,在义亲王眼里颇有几分英勇就义之感。 二人没有多言,直接拼杀在一起。义亲王久经沙场,但年老力衰,明显不是陆君宇的对手,慢慢败下阵来。正当义亲王渐渐陷入窘境的时候,一只冷箭向陆君宇射来,一箭射中马腹,直接让陆君宇摔下了马背…… 陆君宇败了之后,先前放冷箭的成辙迎了上来,“义亲王神勇!” 但义亲王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带着一脸的怒色回到了主将的军帐中。陆君宇被人押着走在义亲王身后,路过成辙的时候他讽刺地笑了笑,“看样子,没人因为你的援助而觉得感激啊。” 成辙满脸怒气盯着陆君宇,却被陆君宇的气场又压了回去。“你的样子,真像个丧家犬。”陆君宇对成辙说。 成辙恼羞成怒,给了陆君宇一拳,但他没有想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来。 义亲王坐在主座上,看着陆君宇被人拖拽着跪到地上。 “不得不说你们姓陆的都有几分能耐,”义亲王讽刺到,“那个陆君言在卢国的时候一直在我背后搞鬼,我竟然一点把柄都没抓到。” “不对,”义亲王突然有所醒悟,“我差点忘了。你们南国送来的人质好像叫陆卓玉,不叫陆君言。” “哼!”陆君宇轻笑,“不管是陆君言还是陆卓玉,你都敌不过!” 义亲王脸色一僵,怒上心来,“哼!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不会认为这两人可以相提并论。如果你们南国当初乖乖地把陆君言交给卢国的话,我现在也没有必要率兵攻打你们。” 陆君宇冷眼看着侃侃而谈的义亲王,“我看十年前卢国败北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预谋要打回来了,和君言他们应该并无什么关联。” 义亲王缓步走到陆君宇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放心,十年后的今天我不会给你们南国一丝南下的机会的!” 陆君宇十分不屑地看着义亲王,神情之中透着大国之子固有的从容和傲气。 “来人呐!”义亲王对着帐外喊到,“传令下去,稍作休整,明日继续北上,不灭南国誓不罢休!” 说罢,义亲王又回头对陆君宇说:“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了你,我要让你看着你们南国的疆土一点、一点地落入卢国手中!” 很快,城池被破,陆君宇被俘的消息就传到了丽州。此时此刻,南国大将李景和已经到了丽州,陆卓英和陆君华也早就先后和惠王陆君言汇合了。 “卢国想进一步侵吞我南国疆土,那他们的下一步一定会攻打丽州。”陆君言说,“但眼下京城防守薄弱,也急需援助。再加上我们先前又受了重创,现在卢国来势汹汹,如果不请求援助恐怕无法抵挡。” “陆卓英,本王有一件事交给你。”陆君言说,“本王命你即刻启程,半月之内赶往西北卓国请求卓国拨兵相助。之后,你率领卓国军队,直接从南国西北防线进入我国境内,前往国都。” “李将军,”陆君言又对李景明说,“在陆卓英借得援兵之前,京城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你率领十万士兵即刻折回京城,拱卫京畿。丽州留下二十万人马驻守。其余士兵,分配到各防卫薄弱的边界。绝对不能让卢军再进半步!” “是!”李景明和陆卓英异口同声地答。 “我也和你一起去!”伏禾诗对陆卓英说,“卓国据此路途遥远途中危机重重,在加上卢国的威胁,如果你独自前往怕有去无回。” 不等陆卓英有反应,陆君言就直接答应了这个请求,“既然如此,你们两就都去吧,顺便带上一小队人马。切记,一定要小心行事!” “一定要这样安排吗?”陆君华一直躲着朝廷重臣李景明,听到陆君言的这一番安排之后才终于在众人面前露了脸。 “二、二皇子?”李景明看到陆君华的时候很震惊,“您怎么在这儿?” 陆君华冲他笑了笑,“叫什么二皇子,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应当叫李将军一声大人才对!先前惠王要让李将军回国都,草民以为此举不妥。” “二哥?”陆君言很困惑,“国都万万不能失守,李将军是守卫京都的不二人选。” “现在卢国主力在丽州附近,马上就要攻打丽州。”陆君华解释到,“丽州人口多,物产富饶。倘若丽州失守,那必定会对南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卢军也会借此地扩充军队、搜刮物资,到时候就更加难以阻止。所以在草民看来,眼下守住丽州才是重中之重!只有守住丽州,才能有望守住国都。真正能守住丽州的,只有李将军!” 李景明听到这话也顿时醒悟过来,“惠王殿下,末将认为二皇子所言甚是,守住丽州才是当务之急。” 陆君言踌躇不定的时候,陆君华凑到他跟前说:“拱卫京畿这等重任怎么能交给别人?你得找机会让自己立功才行!况且,陆卓玉现在孤立无援又身受重伤,他身边的神医现在跟着你,你若不去帮他、他可能就死了。到时候,你也会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要不要让陆卓英和伏禾诗谈恋爱?他们都忍了大半本书了。 第54章 帝王 “王妃,不好了。”一个丫鬟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惊呼着对王妃说到,“王爷,王爷他……” 王妃被她这架势给吓住了,慌忙抓住小丫鬟,“王爷怎么了?你快说清楚啊!” 小丫鬟直摇头,“王爷没事,但是王爷带回来一个受了重伤的年轻公子,您快去看看吧,王爷正在发脾气呢。” 听到这话,安亲王妃的心猛地一坠,什么都没问就跟着小丫鬟往安亲王那里去。看到小丫鬟说的“重伤的年轻公子”的时候,安亲王妃差点就晕了过去。 “大夫呢?”安亲王听到脚步声就大吼到,“我让你们去找大夫,你们都死了吗?” “他,他是谁?”安亲王妃只觉得眼前发黑,隐隐约约看到床上躺着个人,但看不清那人的脸。 “扶王妃去休息!”安亲王睁大泛着血丝的双眼,冲小丫鬟喊道。小丫鬟没见过王爷如此暴怒的样子,被吓得眼泪汪汪的,扶着王妃就要往外走。但王妃死死不愿离开,小丫鬟只能找了张椅子扶王妃坐下。 不多久,大夫就在两个家丁的拉扯下,跑了过来。来的大夫是京城名医,济沧海。 “济大夫,快救救他,快!”安亲王一面按着陆卓玉的伤口,一面对大夫哀求到。 “王爷莫慌。”济沧海立马走了过去,“王爷到一旁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和我的小徒就行了。” 安亲王松开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血给粘住了,松手的时候能清楚地感觉到血肉撕裂。察觉之后,安亲王再也不敢动弹,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爷,这伤势不能再拖延了。”济沧海抓住安亲王的手,一把就扯了下来,“王爷若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就在外屋等着吧。” 济沧海冲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会意,立马把安亲王带了出去。 “王爷,里屋那人是谁?”安亲王妃现在双眼混沌,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扶着眩晕的额头一遍遍地问着,“里屋的那个人是谁?” “你放心吧,”安亲王安慰到,“我不会让他有事的,皇上那边我也会求情的。绝对不会让卓玉和卓英有事。”安亲王妃没作回答,只是睁着眼睛呆呆地看向里屋。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屋突然传来陆卓玉痛苦的叫声,安亲王冲了进去,而安亲王妃却因为脚下不稳差点被绊倒在地。 进了里屋才发现济沧海正用缝衣服的针线往陆卓玉身上戳。“你这是在干什么!”安亲王立马制止了他。 “王爷,这伤口太大了,如果不缝合的话会很危险,而且很难愈合。”济沧海解释到,“请王爷相信我!” 突然,安亲王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服,低头看去才发现陆卓玉不知怎么醒过来了。 “你不要管,”陆卓玉满头满脸都是汗,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咬紧牙关慢慢吐出一句话,“不要、不要摆出这幅、这幅假惺惺的样子。” “王爷,如果您真的想救回这个人,就请您相信我。”济沧海紧握着针线不撒手。 安亲王只得慢慢松开手,站在一旁看着针一下一下扎在陆卓玉那骇人的伤口上。当济沧海把伤口都缝好的时候,陆卓玉早就又一次晕过去了。济沧海擦去额头的冷汗,然后仔细地在伤口上敷上药,又把伤口包扎好。 “能不能挺过来,就看这公子自己的造化了。”做完这一切济沧海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开个方子,照着方子抓药,尽量给他喂一点。” 安亲王接药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满手的血还没来得及洗去。一双手还止不住地发抖,连薄薄地一张纸都几乎接不住。 “王爷也去休息一下吧。”济沧海说,“王爷肩负国家重任,可不能倒下。” “多谢大夫,”安亲王说,“请大夫留宿府上,万一、万一再出什么事,也来得及……” “草民知道了,”济沧海说,“谢王爷。” 两人走出里屋才发现外面也开始乱成一团,几个丫鬟围在安亲王妃的身边问东问西,但安亲王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爷,王妃她说眼睛看不见了。”见安亲王出来,小丫鬟像是突然看到了救星。 听到这话,众人都很惊讶。“能否让在下看看王妃的眼睛?” “济大夫请。”安亲王立刻给济沧海让出点地方。 济沧海给安亲王妃诊了脉,又看了看安亲王妃的眼睛。然后问到:“王妃先前有没有觉得身体不适?” 王妃摇了摇头,“就是刚刚有点头晕。” “没有大碍,”济沧海说,“可能是刚刚见了血,受了惊吓所致。我开点药敷一下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听到济沧海这么说,安亲王就派人出去抓药了,安亲王妃也被人扶回房间休息了。 “济大夫,”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安亲王问济沧海,“你跟本王说实话吧。” “王爷想听什么实话?”济沧海问,“王妃的还是公子的?” 安亲王心中一梗,“所有的。” 济沧海轻声叹气,“那位公子伤得实在太重了,我的医术不足以救回他,只能开点药给他勉强续命,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那王妃呢?”安亲王问,“王妃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济沧海看了安亲王一眼,“王妃的眼睛是心疾所致。王妃看到这位公子生命垂危,伤心过度才……” “心疾?”安亲王像是在自问,“心疾怎么会伤到眼睛呢?” “王爷,”济沧海回答到,“世上的伤痛疾病,总有个应对的医治法子,唯独心疾没有。王妃因为这个少年而病,只要这少年好起来王妃就有可能好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安亲王询问。 “只是那少年……”济沧海有些顾虑,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的。 “有什么话尽管开口。” 济沧海打消顾虑,说到:“只是那少年现在生命垂危,如果伤势恶化恐怕也会让王妃的身体恶化。那少年先前醒过来一次,他让草民不要救他。草民觉得,那少年很可能撑不下去。” “你说什么?”安亲王怒吼,“你不是名医吗?” “王爷!”济沧海立马退到一边,跪在地上,“草民是大夫,不是神仙。我救不了所有人,我也救不了一心求死的人!” “王爷,”济沧海说,“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兄长,一定能找到方法救那位公子的!” “此话怎讲?”安亲王问。 “皇宫里的御医广收珍贵药材,太医院珍藏无数典籍,”济沧海回答,“一定有法子救这位少年。” 安亲王听到这话无奈地摇了摇头,“要皇上救他,谈何容易。” 济沧海虽然名声在外,但终究只是一介平民,王亲贵族的关系他虽有耳闻但终究不能看透,他不明白安亲王无奈的原因。 “我会试着去问问皇上的,”安亲王说,“但是在这之前,请您务必保住我儿的性命!” “什么?”济沧海一惊,“那少年真是王爷的……” 安亲王点了点头,“是的,但是我希望大夫不要告诉别人,否则肯定会招来祸患。” “草民知道了,”济沧海说,“王爷早些休息吧,今晚我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王爷请放心。” 陆卓玉在大庭广众之下大闹刑场的事,自然逃不过皇上的眼睛。安亲王带陆卓玉回到王府之后,整个安亲王府就被皇上的人给盯上了…… “怎么样了?”皇上问回去汇报的人,“陆卓玉死了吗?” “还没有。”那人回到,“不过,应该撑不了多久了。陆卓玉身上的两处伤都足够要他性命的了。” “卢国使者那边有什么动静吗?”皇上问。 “没有,”那人回答,“我们不曾看到有卢国使者离开南国。” “是没有,还是没有看到?”皇上微微抬眼,看向那人。 “皇上恕罪!”那人跪倒在地,“我们的人一直盯着那些人,没见到有人俩开,但是方才有人发现卢国使臣少了一人……” 听到这话以后皇上并没有生气,心平气和地说:“这样的话,卢国应该很快就会知道当年质子的事情有假了。” “那怎么办?”那人问,“要除掉陆卓玉吗?” “当然不能除掉他,”皇上说,“一个毛头小子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算是个人才,随随便便地就除掉了多可惜。况且,他可是朕兄长的儿子,朕如果杀了他未免也太过无情了。再说了,留着他的话,朕也就多了一个牵制安亲王的筹码。如果除掉他,让安亲王和朕反目成仇的话,朕可就难办了。” “那陛下打算怎么办?” 皇上说:“朕打算不作为。朕要看看那个陆卓玉身后到底都有些什么人,朕要看看那个陆卓玉是怎么把一众朝廷官员的生死玩弄于股掌之上的。” “遵命!”那人回到,“那如果陆卓玉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呗,”皇上说,“陆卓玉身后的那些人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陆卓玉在的时候那些人是穷凶极恶的罪人,能威胁我南国安定。陆卓玉死了的话,那些人也就是一群不足为惧的普通毛贼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时间线是在51章之后的哟~算是和第52章平行的。 第55章 国都危机 夜里寒风阵阵,虽然已经过了立春时节但仍旧冷的彻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一道骑着快马的人影一掠而过,只留一阵猎猎作响风吹衣袍声。这人的目的地正是金碧辉煌的南国皇宫!他带着的是卢国进攻南国边境,边境告急的消息…… “传李景明进宫!”捏着那一纸战报,皇上眉头紧蹙。 “陛下,要不要通知安亲王和兵部尚书?” “不用了,”皇上厉声拒绝了这个提议,“朕还是能做这个决定的。” 皇上这样说了,谁还敢有异议?结果,那一纸战报就成功地换来了皇上的百万救兵,也成功地掏空了京城和其他防线的守卫力量…… 安亲王和兵部尚书都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得知此事,本就烦躁的安亲王直接在朝堂上和皇上唱起了反调,直截了当地指责了皇上此举的不妥。结果当然是谁都不好看,朝堂上所有人都是全程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皇上杀了自己泄愤。 下了早朝,除了兵部尚书李承知以外,所有人都离安亲王远远的,生怕触什么霉头。 “王爷,”李承知叫住了安亲王,然后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那个叫落尘的……” “他叫陆卓玉。”安亲王陆祁安纠正了李承知,“我的二儿子叫陆卓玉。” 李承知连连点头,“是,是陆卓玉。那他现在……” 安亲王连正眼都没看他一下,对他说:“我知道卓玉先前和你走得很近,卓玉要做的事情你可能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趁人之危要做出什么对卓玉不利的事情,我安亲王绝对有能耐让你李承知全家不得善终!”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李承知连连答应。 李承知的性格让安亲王都觉得稀奇,一面能在朝堂上侃侃而谈,一面又能在位高者面前唯唯诺诺。虽然有几分骨气,却又贪生怕死。即便喜欢耍阴招,却也算不上是穷凶极恶的人。这样的人,算是可用之才。 “王爷,”李承知又说到,“王爷可真的太看得起下官了。” “什么?”安亲王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王爷有所不知,”李承知回到,“令公子他要做什么事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下官。即便是先前查案的时候,他也是派了一个叫曹成阁的人来传话的。” “曹成阁?”安亲王并不是很了解陆卓玉身边人,自然不知道曹成阁这个人。 “是,”李承知说,“曹成阁和令公子走得很近,还尊称令公子为先生,我想这曹成阁才是令公子信任的人。王爷若是想知道令公子在谋划什么,还得去找这个人。” “你见过曹成阁?”安亲王问。 “见过几面,”李承知回,“以往都是曹成阁来找我的,我不知道怎么去找他。不过王爷可以去素水茶楼看看。说不定能在哪儿见到他。” “哼!”安亲王冷笑,“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早就派人去过卓玉先前住过的地方了,那里不过只是一间普通的茶楼。” “那王爷有没有亲自去过?”李承知问,“令公子为人谨慎,自然会把自己的人都藏得好好的,王爷派去的那些人怎么能见到曹成阁呢?下官觉得王爷得亲自去。” “你说的不无道理。”安亲王一字一字地说到,心里已经暗暗做好了打算。 安亲王府此时已经没有前一晚那副兵荒马乱的样子,全府上下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埋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济沧海怕陆卓玉的身体状况再刺激到安亲王妃,只能让安亲王妃留在自己房中休息,时不时派人去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去安慰一下她。 “济大夫,他怎么样了?” “王爷!”济沧海立马行礼,“回王爷,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什么?”安亲王握紧了双手,“怎么还不醒?这都睡了这么久了。” “王爷,”济沧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一旁拿出一瓶药,“刚才有人来过,让草民把这个给公子服用。” “什么?”安亲王很是惊讶,“有人来过这里?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济沧海摇了摇头,“草民不知,那人说这瓶子里的药可以救公子一命,但是草民从未在城中见过那人,也从来没见过这种药,故不敢擅自让公子服用。那人是不是王爷找的别地的大夫?说不定这药真的能救公子一命呢?” “那人可曾留下姓名?”安亲王握着药瓶迟迟不肯让陆卓玉服用。 济沧海想了想,“那人说他叫曹成阁,还称公子为先生。说是不便见王爷,所以要早些离开。” “济大夫,”安亲王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陆卓玉,“如果没有更好的药,卓玉能不能撑过来?” 济沧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十分肯定地告诉安亲王:“不能。公子的脉象已经越来越弱了,如果就这样下去,恐怕撑不过三天。” “三天?只有三天?” “公子身中两刀,有一刀甚至伤及心脉,”济沧海说,“撑过三天已经是最好的打算了。” “这药先交于大夫保管,”安亲王说,“我必须先去确认一下,这个药是不是真的可信。” “那好,”济沧海说,“但还请王爷赶快,公子可能随时……”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大夫就直接让卓玉吃了吧。”安亲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 安亲王刚迈出安亲王府,皇上派来的人就迎了上来。一个老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说到:“王爷,皇上有请。” “偏偏在这个时候。”安亲王有些怨恨,“皇上说了什么事吗?” “这”老太监有些为难,“这国家机密,皇上也不便告于我知道。王爷,请吧。”话已至此,安亲王不得不去。 “微臣,参见陛下!”安亲王见到皇上,就直接下跪了,语气着急得很。 “平身。”皇上说到。 待安亲王站起来才发现被召见的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李承知。 “今日朕找你们来是有关乎国家危亡的大事要和你们商量。”皇上面前摊着一张纸,“昨日,边疆传来急报,卢国和成国结成联盟企图攻占我南国领土。朕派出援兵,却没想到卢国早已料到此举。他们料到我们南国国都兵力匮乏,企图绕远路从西北边境直接攻入国都!” “什么?”安亲王十分震惊,“那国都现在有多少兵力?” “只有五千左右,”皇上说,“即便临时调兵,也只能凑出一万。” “倘若现在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追回大军……”李承知在一旁说。 皇上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提议,“不,卢国和成国的主力全都在南方边境,倘若撤回军队南方边境肯定会失守。南方是富饶之乡,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李承知问,“即便卢国没有将主力军队派往西北边境,那进攻我西北边境的敌军也绝对多余一万人马。绝对不是国都区区一万人马可以对抗的。” “朕命你们守住,”皇上说,“朕已经派出使者前往西北卓国请求支援了。等援军到来,我们与卓国两面夹击,即便我们人马不足,也足够取胜。” 安亲王还在气头上,对皇上的这番安排十分不看好,“那如果卓国不肯拨兵呢?又或者,卓国直拨个几千人而卢国大军却有几十万呢?陛下可曾考虑过这些事?” “卓国和卢国也算是世仇,卓国没有理由任凭卢国壮大自己”皇上说,“再说了,卢国野心十足,倘若南国被灭那卓国也肯定不能幸免,卓国应该能看清这厉害关系。” “微臣遵旨!”安亲王自知多说无益,索性就不再争辩,“微臣定当誓死守卫京畿!” “微臣遵旨!”李承知也只得答应下来。 离开皇宫,李承知自嘲似的笑了笑,“五千人,守国都太平。” 安亲王倒是一句抱怨都没有,也许他只是早朝的时候和皇上吵够了,已经不想再做评价了。况且,此时此刻卢军还没打过来,他也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做。 安亲王独自一人前往了素水茶楼,茶楼里只有寥寥几人,小二哥正拖着腮帮子发呆。 “客官要来点什么?”见有人来了,小二哥才来了精神。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曹成阁的人?”安亲王问。 小二哥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客官找错地儿了吧,我们这儿是喝茶的……” “我是安亲王,”安亲王只能说明身份,“我是陆卓玉的父亲。” 小二哥眼珠子转了转,考虑了一会儿,“好吧,客官跟我来吧。” 安亲王跟着小二哥上了楼,小二哥把他带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敲了几下门就走了,只留安亲王一个人在门口等着。 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安亲王找我何事?” “我来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安亲王说,“是你送药到我府上的?” “是。”曹成阁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 “你是卓玉的人?我能相信你吗?那药究竟是不是治伤的药?”安亲王问。 “是,我不需要你相信我,那药是治伤的。”曹成阁答。 “感激不尽!”安亲王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等,”曹成阁叫住了他,“你不想知道先生先前都在预谋什么吗?” “我现在不关心这个。”安亲王匆忙说完,又要往前走。 “先生料到卢国会对南国国都动手,”曹成阁说,“卢国本打算与叛国官员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南国国都的。现在南国叛徒被除,卢国必定会增派人马,南国国都必定会有一场苦战。”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安亲王转过身来看着曹成阁。 曹成阁说:“先生现在无力统领我们的人,我说这些只是希望王爷到时候能照顾我们一下。” “照顾你们?”安亲王很疑惑,“为什么?” “先生近来谋划的事就是瓦解卢国侵吞南国的计划,”曹成阁说,“所以带着我们这些人来了南国国都,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抵抗卢国军队。倘若我们就这样上阵必定会惹来麻烦,所以到时候希望王爷能在军中替我们找一处容身之所来?” “你的意思是要我允许你们进入我南国军队?”安亲王问。 “是的。”曹成阁答。 “那你刚刚说的话就错了,”安亲王说,“你需要让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已经快两点了,也算我昨天日万了吧…… 今天也加加油,争取早入完结!!谢谢“非”和“七悦悦”的支持和鼓励,就算为了你们我也不会弃坑的!! 第56章 大军压境 “祁安,此去凶险,请务必小心!”安亲王妃摸索着替安亲王系上披风,黯淡的眸子里全是担忧。 安亲王轻叹一口气,“我是南国的安亲王,国难当头,应当身先士卒、保国家太平。” “我只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平安的从战场上回来,”安亲王妃握住安亲王的手,“只希望我的儿子能好好地活着。” 安亲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虽然她的鬓角已露银丝,肌肤也不似出嫁那日时晶莹,但眉宇间还是透着美人特有的韵味。安亲王妃从卓国嫁过来,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来,即便她贵为王妃,却是一天安稳日子都没有过过。 “你放心,”安亲王回握住那只手,“战争结束,我们就离开这里,去过太平自在的日子。” “好。”安亲王妃点了点头。 “我在战场上照顾不到家里,”安亲王说,“你就把事情都交给管家吧,你先把眼睛养好,我回来的时候好带你去游山玩水。” “嗯!”安亲王妃微带哭腔,轻轻点了点头。 “王爷,该上路了。”副将已经在一旁催促了。安亲王狠心放下王妃的手,上马、离去。 王妃被人扶着,站在城门外,直到再也听不到行军的声音才肯离去。 “安亲王已经出征了。”济沧海对陆卓玉说,“王妃去给他送行了。” 服下曹成阁送来的药之后,陆卓玉很快就苏醒过来了,碍于身上有伤只能继续躺在床上,任由一群陌生人照顾着。 陆卓玉本就不喜欢说话,面对这群人的时候他更加没有说话的欲望,不管济沧海说什么他都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公子觉得疼痛难忍?”济沧海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 陆卓玉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不想和你这种庸医说话罢了。” “我行医二十余年,第一次被人说是庸医!”济沧海已经年过半百,行医二十余年救人无数,现在竟然要被一个毛头小子说成庸医!这事情搁谁身上受得了? 陆卓玉慢慢坐起来,看着济沧海,“哼,你跟我认识的大夫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了。” 济沧海看着陆卓玉已经褪去死灰的脸,不得不承认陆卓玉说的这句话很对,“我承认做出这种药的人的确医术高明,但是这种能起死回生的医者世间少有,多的是我这种医术平平却救人无数的寻常大夫。同样的,世上能被绝世神医救活的人少,死在寻常大夫手下的人多。你既然有幸活下来了,那就好好活着,不要毁了救你那人的一片用心。” “你不光医术平庸,还很啰嗦。”陆卓玉嘲讽到,“能行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你自己把这药喝了,”济沧海已经完全失去耐性了,把药碗一放就往外走,“王妃回来了,我要去给她看看眼睛。” “如果两天之内援兵不到,上战场的那些人一个都回不来。”陆卓玉慢慢躺下,仰面看着帐顶,“你有心思在这里给人治病,还不如早些回去收拾行囊逃命。” 济沧海微微一怔,“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南国国都岂是卢国说破就破的?” “不信的话,你就等着看吧。”陆卓玉说着轻轻合上眼睛,并没有何济沧海争辩。 事实果真不出陆卓玉所料,安亲王东拼西凑的一万人马根本就不是卢军的对手,卢军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突破了南国的西北防线,安亲王不得不带着幸存的部分人马退守国都。 “我早就说了让你趁早逃命的吧?”陆卓玉笑着说,“现在可好,国都的人恐怕都命不久矣了。” “哼!”济沧海早就受够了陆卓玉的冷嘲热讽了,自然没有好脾气待他,“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现在京城里所有药铺的伤药都被守城士兵收走了,等你这点药用完,再怎么疼你都自己忍着吧。” 陆卓玉当然没有被他这句话吓到,只是冷眼看着他,“我真的替你们这些愚民觉得惋惜,这么毫无保留地相信那个安亲王,结果把自己都给害死了。” “你现在住在安亲王府,也是安亲王救回了你的这条命,”济沧海怒气冲冲地说,“我真的怀疑你的身份,安亲王怎么会有你这种忘恩负义的逆子,你怕是招摇撞骗、想从亲王府讨点好处的江湖骗子吧!” 济沧海刚说出这些话就后悔了,虽然安亲王突然冒出一个儿子的这件事着实让人觉得惊讶,但眼前这个少年和江湖骗子完全就不是一路人。 “我忘恩负义?”陆卓玉强撑着从床上起来,慢慢踱到济沧海面前,“忘恩负义的是南国所有人!不是我辜负了南国,是南国辜负了我!” 济沧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眼前这个浑身冒着戾气的少年还是把他给吓住了,他活了几十年从未看过哪儿少年人能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们这些愚民,活该被欺压,活该被愚弄!”陆卓玉看着济沧海说,“整天讲着一些大道理,实际上不过是人云亦云,被人牵着走还以为自己无比机智。你只看到那安亲王装出来的重情重义,却不曾想过‘重情重义’的安亲王为什么会沦落至此!真是蠢得让人觉得可悲!” 济沧海不过是一介平民,讲讲普通的家长里短的道理还行,真要讲这些大道理他哪里是陆卓玉的对手。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说得哑口无言,也算是新奇了。 “大夫,”两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小丫鬟跑了过来,“大夫你快去看看王妃吧,王妃她……” 看到小丫鬟着急的样子,济沧海连忙让丫鬟带路,把陆卓玉扔在一边不再理会。 陆卓玉本来就没打算在王府多呆,无奈前几天伤势太重,身体动弹不得,想走也走不了,但是现在正是离开的时机。 “先生。”陆卓玉费力地走出王府,一直守在王府外的素水茶楼小二哥立刻迎了上来,“先生,王府周围有皇宫的人。” “不用管他们。”陆卓玉说,“快带我回去。” 小二哥扶着陆卓玉上了马车,一面往回走一面给陆卓玉汇报这几天的事,“安亲王没有接受我们的人。” “我知道了。”陆卓玉靠在马车上,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让曹成阁去找李承知。李承知应该也是守城的将领。” “曹先生已经和兵部尚书说好了,”小二哥答,“兵部尚书有意合作,但是他很顾忌安亲王,也不肯接受我们的提议。” “那今晚就动手,”陆卓玉说,“烧了卢军的粮草!” 小二哥抿紧了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对陆卓玉说:“先生,我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陆卓玉强撑着精神问。 “先生为什么要帮南国呢?”小二哥说,“虽然先生手下有南国人,但先生的人大部分都是卢国的。即便那些人对卢国没有什么情感,也不代表他们心甘情愿帮助南国。先生不担心手下的人倒戈相向吗?” “我手下的人都对卢国恨之入骨、巴不得早日灭了卢国,怎么会倒戈相向?”陆卓玉回,“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事了。” “那先生更恨哪个国家?”小二哥又问,“卢国对先生残忍,南国对先生无情,先生为什么偏偏要帮助南国呢?难道真的仅仅只因为厌恶卢国?或者说仅仅只是想替手下的人报复卢国?” “你操心得太多了!”陆卓玉回。 “先生这么做是不是出于私心?”小二哥停下了马车。 “私心?”陆卓玉想到了姓陆的那些人,“你的意思是我有意帮助姓陆的那些人?” “先生如果真的在意家人、在意南国,直说也无妨,只要是先生想要的,我们必定会替先生护住。我们只希望先生以后不要这样意气用事,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小二哥掀开帘子,伸手去扶陆卓玉,“先生,已经到了。” 陆卓玉站了半天没站起来,只能让人来扶着。 小二哥扶着陆卓玉慢慢往前走的时候,陆卓玉轻声地笑了笑,很是无奈地说:“你们是我的人,应当是我护住你们才对。你们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先生还是不要强撑着说话了。”小二哥看着陆卓玉满头的冷汗,有些担忧地说,“药老现在不在,万一伤势严重了就难办了。” “好了,”陆卓玉说,“到这里就行了,你去找其他人,告诉他们速战速决,一定要在今晚毁掉卢军所有物资。拖得越久,破城风险越大。” “是,先生。”小二哥扶着陆卓玉坐下,“先生放心!” “将军,我们何时攻城?”陆军副将问。 “急什么?”卢将回,“现在南军被困城内,即便他们有救兵,那也得三天才到。更何况现在南边还有义亲王的大军压制,灭了南国不过是时间问题。传令下去,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攻城!” “是!将军。” 第57章 千钧一发 “不好了!着火了!”寂静的军营突然想起了呼号声,“快救火啊!”卢国军营顿时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开始冲出了帐篷。四处弥漫着火油的气味,火势迅速蔓延,很快整个军营都陷入一片火海中。 “将军,不好了!”一个浑身沾着黑灰的士兵手忙脚乱地跑过来说,“有人,有人纵火!军营里有敌人!” 卢将看着漫天的大火,怒从心来,“传令下去!立即攻城,损失的物资从南国国都补给!” “是!将军!” 漫天火光熏红了半边天空,很快南军也察觉到了异样。“王爷,尚书大人,卢军军营起了大火,现在卢军准备攻城了!” “传令下去,守城!”安亲王说,“绝对不能让卢军突破这里!” “是!” 两军对垒,有性命之忧的除了上阵拼杀的士兵以外,还有满城的百姓。战鼓擂响的时候,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慌乱,百姓纷纷开始寻找藏身之处。整个京城,除了安亲王府和素水茶楼,其余地方都陷入了慌乱中。 “先生,”素水小二端着汤药敲了敲陆卓玉的房门,“该吃药了。” “进来吧。”陆卓玉坐在窗边,看着城门的方向,语气平静地说到。 “不出先生所料,卢国果然提前攻城了。”素水小二把药碗放到陆卓玉面前,然而他没有离开的打算,“但先生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呢?这样不是更容易战败吗?” “不,”陆卓玉看着药碗上浮着的水沫,摇了摇头,“国都里物资有限,百姓也很少有种田为生。所有必要的物资全都是从城外购入的,现在卢军截断了国都的物资来源。不出五日,京城就会陷入困境。与其拖延时间,不如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但是,卢军有十万人马,”素水小二说,“即便提前开战,南军的胜算也很小。” “不对,”陆卓玉说,“在城外的除了有十万卢军,还有一千个我们的人。” “什么?”素水小二很惊讶,“一千人?这么多人?怪不得先生这么肯定南军能赢!” “来了多少卢军?”安亲王站在城楼上,俯视着下方拼杀的士兵们问。 “回王爷,看起来只来了不到五万人。”安亲王身边的人回到,“而且,卢军里好像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安亲王想到了陆卓玉,“以消灭卢军为首要任务!至于你说的其他人,留到最后再说。” “是!王爷!” 士兵退下之后,李承知突然说话了,“卢军里的其他人,应该是令公子的人吧?恐怕卢军军营的大火、卢军消失半数人马,也和令公子的人有关。” “尚书大人想说什么?”安亲王问。 “令公子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做事难免太过莽撞、看不清利害关系,”李承知说,“但王爷应该能知道后果吧?若是令公子此举惊动了皇上,王爷打算怎么跟皇上解释?擅自征兵可是重罪!” “那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还算不上征兵。”安亲王说着握紧了拳头。 “南国军队的士兵也可以算是乌合之众,”李承知说,“士兵参军之前不过都是普通人,有些人甚至劣迹斑斑。您真的以为这个借口足以让皇上信服吗?” “当务之急是守城,”安亲王说,“其余的事,以后再议。” “这是自然。”李承知说。 很快,卢军也察觉到了军队人数的异常…… “将军!我军损失惨重!” “什么?”卢将十分惊讶,“就凭南军区区一万人?” “不是,”士兵哆哆嗦嗦地回:“不是南军。是我们的军队里出现了叛徒!” “什么?”卢将怒喝,“给我把叛徒找出来,杀无赦!” “但是,”士兵十分惊慌,“现在那些人全都在战场上,根本……” “禀报将军,现在有十万南军向南国首都逼近。我军只剩三万。”汇报战况的士兵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传令下去,立即撤退!”卢将自知无法抵抗,只能尽量保存实力。 “禀报将军,我军已经被南军包围。”此时此刻,天空已经破晓,卢军却陷入了战败的黑暗之中…… “先生,城守住了。”素水小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就转告了陆卓玉。 “我们的人撤出来吗?”陆卓玉看着他,脸色苍白,眼窝乌青,一副整宿没睡的样子。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素水小二回答,“先生先睡下吧,我估摸着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脱身了。” “王爷,四皇子带着军队赶过来了。”直到守城战结束,安亲王才知道陆君言赶回来的事情。 “四皇子?”安亲王瞥了那个士兵一眼。 士兵意识到自己的过错立马掌了自己一嘴,“惠王殿下,惠王殿下带兵支援了。” “有多少人马?”安亲王问。 “大概有十万左右。”士兵回答。 “好,”安亲王说,“把昨夜那群人给我拿下!” “王爷?”李承知很是吃惊,“昨夜那群人可是守城的功臣,而且他们还是……” 士兵见两位统领意见有分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听到吗?”安亲王喝问到。 “是,王爷!” 守城的士兵以区区一万人打退卢国十万大军的喜讯只用了个把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国都。一天之中不停有好消息传来,一会儿是我军无人战亡,一会儿是我军俘获敌方一员大将,一会儿是惠王带领大批军队加入守城军队、京城再无后顾之忧。 但是从日出到日暮,陆卓玉的人都毫无音讯…… “先生,您休息一会儿吧。”素水小二说,“您都在这儿坐了一天一夜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你去驾车,”陆卓玉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我要去找李承知。” “先生!” “快去!”陆卓玉语气强硬了起来,“不要让我催第二遍!”陆卓玉如此决绝,素水小二也没有再坚持,只得给他备车。 等到了李府,陆卓玉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一路马车颠簸更是让他的伤口再次渗血,如果不是有线连着,怕是早已经崩裂开来了。 “先生等一会儿,我去叫人。”素水小二看到陆卓玉捂在腹部的手指缝间已经渗出鲜血,语气十分焦急。 还未入夜,李府就已经紧闭了。门里是不是传来别人的庆贺声,想必是有人在庆祝兵部尚书打了胜仗。 “开门呐!”素水小二连叫了很多声都没人应答,最终气急了的素水小二只得拼了全身的力气砸门,大吼到:“你们李府的人呢?” “谁阿!”终于有人回应了,“这么晚了,不想活了吗?” “我家主子要见兵部尚书李承知!”素水小二说,“你快去通报一声。” “你家主子?”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素水小二,“你家主子是谁?赶紧回去!别给我惹事儿。” “你赶紧去给我把李承知叫出来,”素水小二一把把那人提起来,“要是误了我主子的事情,你担待不起!” 素水小二一脸戾气,活像是要把这李府的家丁生吞下去,吓得这个家丁连连答应。 “好、好,我去告诉老爷。” “快去!”素水小二一把那家丁扔回门内,吓得家丁连滚带爬地往前跑。 “先生,”素水小二又折回马车上,“先生,还能撑得住吗?” “扶我下去。”陆卓玉说话时,声音很含糊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先生,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素水小二扶着陆卓玉绵软无力的身体,不由得更加担忧起来,“马上就要起风了,外面会很冷。” “不行,”陆卓玉强打精神,“我们的人肯定是被安亲王给扣押了,如果不早些救他们出来,只怕凶多吉少。” 素水小二扶着陆卓玉走下车来。 李府的大门被人推开一道缝。那家丁大概是刚刚被唬住了,整个人躲在门后、透过门缝对门外的两人说:“你们回去吧,我家老爷说了,不见客。” “什么?”素水小二听到这话不由得怒从心来,就要上前教训那个家丁。没想到刚松手陆卓玉就软软地要倒下了,素水小二慌忙扶住。 “今天李承知如果不出来,我绝对拆了你们李府。”素水小二威胁到,“我说到做到!” “还请这位先生不要为难我,”那家丁面楼难色,“我也是看人脸色行事的人,得罪不起主子,二位还是明日再来吧。” “明日?明日出了人命,要拿你们李府的人偿命吗?”素水小二吼道,“你担待的起上千条人命吗?” 家丁听到“上千条人命”瞬间就被震住了,仔细瞧了瞧这两个人,看到陆卓玉强撑病体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软,“那好吧,我再去和主子说说。” 不知道等了多久,门那边才又传来动静。开门的依然是那个家丁,“你们请回吧,我家主子说了,以他的能力,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你家主子不是兵部尚书吗?”素水小二喊道,“怎么这么没用,我家先生撑到现在你就跟我说这些吗?” 小二不知怎么回应,正当他慌乱的时候,李承知出现了。 “李承知!”素水小二看到他立刻大喊,“你们把我们的人都怎么样了?赶紧放了他们。” 李承知脸色很是沉重,不像是在故意推脱。“这事是安亲王做的主,你求我我也帮不了你。”李承知说,“你也不要怨恨安亲王,他做这一切也是迫不得已。”李承知说完这些话,又一次关上了大门。 陆卓玉听完这些话,猛地气血翻涌,呕出一滩鲜血后身体直直地倒下。 第58章 误入陷阱 卓国在南国的西北方,整片国土除了荒漠就是草原,卓国的皇宫就坐落在一片广袤的草原上。卓国皇上只有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南国皇子。几年之后,这两个皇子,一个当上了皇帝,另一个变成了安亲王。 “你说,我们要见的那个卓国皇上其实是你外公?”伏禾诗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是惊讶。 “是,”陆卓英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母亲和惠王的生母都是卓国皇上的女儿,所以卓玉……” “所以陆卓玉和陆君言才长得那么像?”伏禾诗抢着说到,“真是没想到啊,你和陆君言之间关系这么紧密。” “我对惠王忠心并不是因为这个,”陆卓英解释,“只不过是互相信任罢了。帝王家出身,血缘并不可靠。” “唉~”伏禾诗很是同情地看了陆卓英一眼,“这样想想的话,还是普通人家好啊。至少不用时刻提防着自己的亲兄弟。” 陆卓英听到这话微微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你是富商人家的独生女,你要是出生在贫农家里,上下十好几个兄弟姐妹,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你肯定不会喜欢和你抢饭吃的兄弟姐妹的。” “哼!”伏禾诗不屑地扭过头,“你这是强词夺理。即便是贫农人家也是有相互扶持的。皇子出身的陆君华还不是一心帮着陆君言?凡事都有例外嘛!” “也许是惠王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会有人相助。”陆卓英说。 “那陆卓玉上辈子大概是造了孽了,”伏禾诗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人,“不然的话,那他这辈子也太惨了。” “卓玉他,”陆卓英有些语塞,“卓玉他很厉害,而且他年纪还小,我们以后有时间弥补他。” “唉~”伏禾诗又叹了一口气,“你多多少少也心疼一下你弟弟吧。如果我是陆卓玉肯定和你们闹脾气,一辈子都不想搭理你们姓陆的。” “别胡说,”陆卓英说,“卓玉才没你这么会闹脾气,他小时候就很听话。” “真是罕见,”伏禾诗有些惊讶,“我长这么大,看过很多小孩子,真正听话的还真没几个。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陆卓英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一笑。 “不过,”伏禾诗突然开始质疑起了陆卓英,“我真的很难相信陆卓玉小时候会是个听话的小孩子。如果他小时候就很听话的话,怎么治得他那些手下那么服服帖帖的?” 陆卓英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一阵稚嫩的童声:“哥哥,我要这个。”、“我就要这个!”、“哥哥,你把那个小玩意儿给我吧!”…… “的确,”陆卓英点了点头,“有时候,他也不听话,骄纵蛮横不讲道理。” “那你们可惨了,”伏禾诗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说不定陆卓玉在心里给你们都记了一笔仇,等着以后好好跟你们算账呢。” 陆卓英转过头,出神地看着伏禾诗。看得伏禾诗十分不好意思,“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还要问你呢?”陆卓英说,“你干嘛对我弟弟这么关心?他又不是长相喜人的小胖娃娃。” “哼,”伏禾诗转过脸去,“我就是觉得你们应该对他好一点,明明你们是家人,他却过着无依无靠的日子。你们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好,”陆卓英郑重地点了点,“我向你保证,等解决了眼下的问题,我就回国都。一定会好好补偿卓玉的。” “你向我保证什么?”伏禾诗说,“我又不是你弟弟,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 “你可以当我娘子啊……”陆卓英不知怎么的,头脑一热就说出了这句话。 “没,没有……”陆卓英慌乱地解释着,“我不是……你,你别……” “你不是认真的,我别当真吗?”伏禾诗替他补完了没说全的话,然后很镇定地说:“我当然不会当真,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家破人亡的普通人,怎么会……” “不是。”陆卓英突然打断了伏禾诗的话。伏禾诗立刻住了嘴,可等了半天陆卓英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对、对不起。”憋了半天,陆卓英只是红着脸说了这几个字。 “没事儿,没事儿。”伏禾诗摇了摇头。 正当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箭以极其不受欢迎的方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不等两人有所反应,脚下的地面就突然升了上去,一张捕兽网牢牢地把两人吊了起来。 “原来是人啊,我还以为逮到什么好东西了呢。”脚下传来一个大汉粗犷的声音。 隔着网子,陆卓英看到了脚下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看着很熟悉。然后,不知是谁割断了绳子,陆卓英和伏禾诗两人重重地跌在地上。扯下身上的网子,陆卓英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外公?”陆卓英迟疑着开了口。 伏禾诗也抬头看过去,为首的那人发须斑白,的确有几分王者气魄,难道这人竟然是卓国的皇上? “你是卓英?”为首那人也认出了陆卓英,看来这人的确是卓国的皇上! “是的!”陆卓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我是卓英,这次我来是……” “快跟我来,”卓国皇上拽着陆卓英就往回走,“你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还自己中了陷阱,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这个老头子怎么向我的闺女交代?” “外公,我这次来的确是太过突然了,”陆卓英说,“我这次来是想问您借兵的。” “唉!”卓君打断了他,有些不悦地说:“好不容易见到外公,一上来就谈这些事。先随我回去,外公给你宰两只羊,再给你宰头牛,好好给你接风洗尘。” 陆卓英自知有些莽撞,不好再多说什么,跟着只能默默跟着卓君回了卓国皇宫。 “这姑娘是你媳妇?”卓君看了看跟在陆卓英身后的伏禾诗,“你自己相中的?有福气!” “外公!”陆卓英慌忙叫住了卓君。 卓君看出端倪,“怎么?还没把人家姑娘娶过门?赶紧啊,这么好看的姑娘,万一让别人家的小子抢先了怎么办?” 一直沉默的伏禾诗这时突然机灵了起来,“现在南国大乱,哪里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谈婚论嫁这事,自然是要留到南国平定国难之后的。我们这次来,也专程是为了这事。希望陛下能助南国度过此劫。” “都说了,”卓君很是不悦,“不要一上来就跟我老人家讲这些大事,你们这小夫妻怎么就不听话呢?好好跟外公我说说话不行吗?” 结果,借兵的事被卓君一推再推,直到盛大的晚宴结束,卓君也没有提出要借兵的事情。宴会之后,陆卓英和伏禾诗又被卓君拿生增外孙的事情戏耍了一通,还被安排到了同一个住处。 陆卓英有些焦急,忍不住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吓了伏禾诗猛地一激灵。 “你也不能怪你外公。”伏禾诗说。 陆卓英看着她,“你这话是……” “你刚刚没有看到吗?”伏禾诗说,“卓君手下有数十名大将,各位大将都正值壮年,也都育有子嗣。卓君只有两个女儿,皇位后继无人,手下大将又手握实权。借兵这种事,卓君自然会有所顾忌。” “说的不错!”不知何时,卓君竟然出现了。听到这声音,陆卓英和伏禾诗立刻行礼,却被卓君拦住了。 “都是一家人,就不用整那些虚的了。”卓君说,“都坐下吧,陪我说说话。不过,不要再提借兵的事了,如果我借兵给你,我手下的那些人肯定又会一片怨气。” 陆卓英听到这话,直接跪在了卓君面前,“外公,此次卓英的目的就只有借兵这一个。现在,也只有外公能救南国,请外公借兵给我。” “你这孩子!”卓君怒斥,“难道要我用自己的国家换南国吗?” “卓君息怒,”伏禾诗连忙解围,“卓君此言差矣。” “哦?”卓君看向伏禾诗,“你倒是给我讲讲,我这话差在哪里?” “卓国与南国本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倘若卢国吞并了南国。那卓国就失去了庇护,肯定会是卢军的下一个猎物。卢国贪得无厌,一个南国肯定不会满足他们。”伏禾诗说,“况且,如果卓君替南国渡过此劫,那南国反过来肯定也会助卓君一臂之力,让卓君不必日夜堤防手下的人有不臣之心。” “外公!”陆卓英说,“卓国这些年能太平无事,南国没少为此出力。倘若南国就此覆灭,卓国必然落得孤立无援的境地,到时候还有谁能助您一臂之力、保卓国太平。” 卓君听到这话之后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你外公老了,说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外公!”陆卓英生怕卓君下一句话是拒绝借兵,急切地上前握住了卓君的手。 “仅此一次!”卓君说,“如果南国和卢国再有什么纷争,我卓国绝对不会牵扯其中!” “谢外公出手相助!”“谢卓君!” 第59章 对垒!! 卢军的百万大军都压在南国的南方边境上,即便有李景明和二十万大军相助,丽州依然陷入了苦战。 “义亲王当真是用兵如神啊,”成辙恭维到,“把军队一分为三、轮番上阵,慢慢消耗南军,此举着实是保存实力的上策。” “哼,”义亲王对此不置可否,“本王听说,太子殿下和守城的那个陆君华有些交情,不如请太子殿下去会会那个陆君华?” “什么?”成辙很是震惊,“要我提枪上阵?” “怎么?”义亲王问,“以太子殿下的箭术,对抗区区一个陆君华应该不成问题吧?” “那、那是自然。”成辙心中不由得开始怨恨起来:这个义亲王难不成因为自己的一支冷箭灭了他的威风而耿耿于怀?“真是一个死要面子的迟暮武将。”成辙心中暗暗想到。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上阵,”看到成辙骑着战马立于城下,陆君华略微有些惊讶,“我原以为太子殿下想和南国交好呢,没想到转脸就开始出兵攻打南国了。” “陆君华,”成辙也毫不退让,“你大哥都被我们俘虏了,你还是识相点,赶紧投降吧!” 陆君华略表心痛,“我原以为能和太子殿下结为挚友,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对南国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让人痛心啊。” 成辙冷笑,“如果二皇子殿下没有不告而别,说不定我们也不必落到眼下这种兵戈相向的境地。” “我倒是很想和太子殿下一决高下呢。”陆君华提起嘴角、俯视着城楼下的成辙,十分从容地笑了起来。 陆君华一身书卷气,成辙以为这一仗会很轻松,但是刀剑相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太子殿下这是手下留情了?”陆君华笑问,“战场上可容不得仁义啊!”说话间,陆君华扭转剑锋,一剑刺破成辙战马的马腹,一人一马都栽倒在地。成辙就地一滚,退到几步以外。 陆君华也下了马,看着扑倒在地的成辙说:“我嫌骑马太费事了,就擅自杀了太子殿下的马。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因为一匹马而和我斤斤计较吧。” “少废话!”成辙一跃而起,提起手中长剑用尽全力直冲陆君华的面门刺了过去。 陆君华还是那般从容不迫,身体侧开躲过了成辙的一剑。成辙一剑落空,不等他站稳陆君华就提起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成辙准备起身,陆君华的剑已经压到了成辙的脖子上。 “我有意请太子殿下到营中一聚,”陆君华笑着说,“还请太子殿下赏光。”成辙自知敌不过,只得认命。 “殿下真是神勇!”李景明立刻迎了出来,“只用了几招就收服了这人。” “李将军说的什么话,”陆君华笑得更愉悦了几分,“这人可是堂堂成国太子,李将军实在是太失礼了。” “殿下?”李景明对此很是困惑,“可这人是我们的敌人啊!” “也对啊!”陆君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把他捆好了关起来吧。他可是俘虏了我大哥的人呢,千万不能放松警惕,一定要给我看好了!”陆君华眼中笑意全无,冷冷地看着被李景明完全制服的成辙。 远处观战的义亲王狠狠握住了手中的酒杯,“传令下去,准备攻城!我倒要看看南国区区二十万人马能有多大的能耐?” “报!南国援军到了!”一个士兵冲进营帐大喊到。 “什么?”义亲王很是意外,“多少人?” “大约有五十万人马,”士兵回答,“那些援军是卓国的骑兵。” “卓国骑兵?没想到卓国真的出手了。”义亲王皱起了眉头,但他很快就又镇定下来了,“不过五十万而已,传令下去,攻城!” 跟着卓国军队一起来的还有从京城分出来的十万南军,率领这群南军的人正是先前在守城中立下战功的兵部尚书李承知。 “参见殿下!”李承知见到陆君华略微有些惊讶。 “大人不必多礼,”陆君华说,“国都那边怎么样了?” “殿下放心,国都那边一切安好。”李承知回答,“惠王殿下带着援军及时赶到,扭转了战局。” “那就好。”陆君华微微一笑,“大人守城辛苦了。” 李承知有些欲言又止,陆君华询问到:“京城那边还有什么事吗?” 李承知四下看了看,确保没人旁听之后,说到:“其实能保住国都功劳不在于我,也不在于惠王殿下的援军。” “哦?”陆君华有些疑惑,“此话怎讲?” “有些话下官就跟殿下直说了吧,”李承知说,“这段时间,陆卓玉的人一直潜藏在国都附近,南军能以少胜多也多亏了陆卓玉的人暗中潜入敌营消灭敌人。” “哦?”陆君华有些惊讶,“他还有这能耐?那然后呢?” 李承知回:“虽然陆卓玉也算是守城有功,但是他手下那些人也算是威胁。这事肯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到时候让有心人随便那么一说,陆卓玉肯定会落得一个私自募兵、密谋造反的罪名。” 陆君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陆卓玉这个人的确不容小觑,不过他应该想到怎么脱身了吧?” 李承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难不成那个陆卓玉这次把自己栽进去了?”陆君华很是惊讶。 “先前京城的官员刺杀案幕后黑手就是陆卓玉,”李承知解释到,“安亲王为了保他,于是找了个替死鬼。结果陆卓玉突然出现在刑场上,大闹了一番,还受了重伤。” “还有这种事?”陆君华知道陆卓玉受伤的事情,却不知道陆卓玉的伤是这么来的。 “陆卓玉这么一闹,先前被他拉拢、收买的官员都不敢再与他有什么关联了。”李承知说,“他们怕引火上身,结果纷纷倒向了安亲王。” “这些事你告诉惠王了吗?”陆君华问。 李承知摇了摇头,“下官只和惠王匆匆见过一面,这些事没来得及告诉惠王。” “但愿这事不会牵扯到君言。”陆君华不禁开始担忧。 “此事殿下不必担忧,”李承知说,“陆卓玉现在身受重伤,恐怕时日不多。他身边只有一个人,做不出什么大事。况且惠王此前一直身处丽州,想必此事不会波及到惠王。” 听到这话陆君华才突然明白陆卓玉的用意、终于明白陆卓玉为什么非要把那个千面和药老往丽州送了。陆卓玉这时强行把陆君言和自己拴在了一起啊,只要陆卓玉陷入困境,陆君言也肯定会被牵扯到! “这可未必,”陆君华神色凝重,“那人可是陆卓玉啊。” 卓国的骑兵战力非凡,箭无虚发。即便在数量上只有卢军的一半,但很快就让卢军陷入了苦战。原先只能被动抵抗的南军此时已经扭转了战局,而先前占据上风的卢军和成军已经不得不撤离了。 最终卢军和成军伤亡惨重,南军惨胜!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打仗一直打仗,写到觉得自己被掏空……以后不打了! 第60章 官贼合流 南国疆域辽阔,既能庇护良民,也隐藏恶人。无痕就是南国疆域上百万恶人中的一个。终日过着无依无靠,却也无牵无挂逍遥自在。没想到竟然在白城翻了船,被昔日好友伙同一群好人一路绑到了丽州!那群好人衣着光鲜,看着就是能捞一笔的主儿。本想着跟着这群人,到时候好狠“赚”一笔的。到了目的地才知道这群好人之间也剑拔弩张,结果不得不为了自保而放飞这块到嘴的肥肉。 脱身之后不久就听说了丽州打仗的事情,无痕不得不替自己感到庆幸。等他优哉游哉地回到先前在白城的据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地盘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原先的老大孔雾竟然一跃成为当地县官!原本住在白城的百姓也全都被驱赶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和自己一样的穷凶极恶之人。 “大哥,你这是把整座城的人都杀光了?”无痕上下打量着一身官服的孔雾,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哼,”孔雾笑道:“我这是朝廷钦命的官位!这城中的人也都是朝廷精挑细选的好汉!” “朝廷?”无痕很是怀疑,“朝廷给强盗封官?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孔雾大概是被自己此时“显赫”的地位给冲昏了头脑,十分得意地把事情经过都抖露给了无痕:“前些时间一直在江湖上召集人马的人就是这当朝的皇上,说是朝廷少精兵,需要武艺高强的人替他平定危机。” “危机?”无痕问,“难道我们不算危机?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无常军的事。有朝廷撑腰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被人一锅端了?” 孔雾心情大好,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此时,他已经醉了,语气含糊地吆喝到:“无常军那些人,不过是靠一个兵部尚书罩着。这次我们背后的可是万人之上的皇上!” 无痕略带嘲讽地轻笑,“你还真是得意啊。那你弄清楚万人之上的皇上要你平定什么危机了吗?” “哼,不过是一群跟着小屁孩儿胡闹的杂碎罢了。”说完,孔雾已经醉到了,大喇喇地睡在了酒桌上。 “跟着小孩儿的杂碎?”无痕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什么,“这小孩儿说的该不会是陆卓玉吧?” “对!”醉倒的孔雾突然坐了起来,喊道,“那小孩儿就叫陆卓玉!就是跟着白翁的那个陆卓玉。” 无痕自然知道陆卓玉和白翁的关系,为了再套出点话来他佯装不知,“白翁?那个一直躲在暗处却能收服整个江湖的白翁?他的人你也敢动?” 孔雾猛地一拍桌子,“哼!想当年,那个白翁叱咤整个江湖的时候,我就没有怕过他。这几年白翁早就没有先前的威望了,我更加不怕他。更别说那个乳臭未干的陆卓玉了!” 无痕饶有兴味地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想着,如果这个空有武力却没半点脑子的孔雾知道陆卓玉就是白翁会怎样。 “难道你觉得我会怕那个小子?”孔雾瞪着一双虎眼看着无痕。 “当然不是,”无痕笑着回到,“大哥这十年来都没有向那个白翁屈服过半分,当然不会怕那个小子。” 无痕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从这个地方脱身了,毕竟先前愿意在这儿当个小头目就是因为这里没人管着。没想到这块地方逃开了那个白翁,逃开了那个陆卓玉,最后竟然没逃过皇上。这下可好,好不容易寻得的自在地儿也给人管住了。无痕不禁觉得有些惋惜。 “这样就好!”孔雾瞥着无痕说。 “大哥喝好,我想四下里看看。我还从来没看过大哥管辖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呢。”无痕说。 孔雾已经彻底醉倒了,冲着无痕招了招手就没再说话了。 无痕随意走动着,四处审视着这个地方。即便周围并没有什么腐臭,无痕还是闻出了死人的味道。大街上四处都是凶神恶煞之人,中间夹杂着几个唯唯诺诺,满脸惶恐的小老百姓。看样子孔雾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走着走着,无痕就不自觉地走到了自己先前失手的那家客栈。让他惊讶的是这家客栈竟然没有被孔雾的人踏平,还开得好好的! “有意思!”无痕提起嘴角,“我倒要看看这家店是怎么开下来的!” 无痕走进客栈。客栈里也是清一色的凶神恶煞,经营客栈的也还是先前那一伙人。 “客官里面请~”小二快步走到无痕面前,伸手引路。无痕没有作声。 过了一会儿,小二终于认出了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强作镇定地又说了一遍:“客官里面请。” 无痕找张桌子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先前那小二就端着酒菜小跑过来,“客官请用。”说完,小二慌忙就要跑开,却被无痕一把抓住。 “客官放过我们吧。”小二小声哀求着,“我们都和新县令打好招呼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样伤和气。” 无痕听了这话心里直想笑,“一家人?谁跟你一家人?我问你,这几天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的县官因为通敌叛国被砍头了,”小二老老实实地交代,“然后朝廷任命了一个新的县官。” “新县官是那个土匪头子?”无痕问到。 小二神色一慌,“客、客官,这里可不能说这种话。得叫,孔大人!” “孔大人。”无痕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 “是的,孔大人。”小二点头道。 “孔大人的左膀右臂一个在你们这里重伤,一个在你们这里被掳走,你这家店是怎么开下来的?”无痕问。 小二脸色一沉,眼中露出几分怨恨,“我们全靠老板娘才苦苦支撑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无痕撇了撇嘴,“没想到这孔雾竟然没过美人关。” 小二咬紧牙关,一脸愤怒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咬死那个孔雾似的。 “我先前来这里的时候看到你们这里还有个小姑娘。”无痕问,“那小姑娘呢?” “客官请自重,我们这里是正儿八经的店!”小二瞪着无痕怒声说到。 无痕反应过来了,不由得笑了起来,“正儿八经的店需要老板娘对县官用美人计才能开下去?” 无痕的笑在小二看来就是活生生的嘲讽,恨得小二心里痒痒! “告诉那小姑娘,”无痕收起了笑容,冷面看着小二说:“如果想知道她家小姐的事情就过来找我。” 小二愤恨地看着无痕,紧紧攥着抹布离开了。 过了不多久,一个小姑娘在一群豺狼的注视中走了过来,站到了无痕的桌边。 “客、客官,”小姑娘哆哆嗦嗦地说,“我是,我是猫儿。” 无痕放下筷子,望向瑟缩着站在一旁的小姑娘,“你家小姐是那个叫伏禾诗的?” “是的,我家小姐芳名就叫伏禾诗。”猫儿低着头,轻声轻语地说。 “我问你,伏禾诗和陆卓英是什么关系?”无痕问到。 “陆公子他,帮过我和小姐。”猫儿说,“陆公子是个好人。” “好人,”无痕轻笑,“那我再问你,你知道陆卓玉吗?” “这个人名字和陆公子很像。”猫儿说,“但是,我不认识他。” “当然像,”无痕说,“那两人可是亲兄弟啊。” “客官,还没告诉我我家小姐的消息。”猫儿带着些许哭腔。 “但是你也没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东西啊,”无痕说到,“你现在要是能告诉我一丁点关于陆卓玉的事,我就立马带你去找你家小姐。” “你能找到我家小姐?”猫儿欣喜地问,“我家小姐先前要去丽州,但是丽州打仗了。我不知道小姐现在在哪儿了,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嗯?”无痕一下子就懵了,“我什么时候说……” “带我去找我家小姐吧!”猫儿靠近无痕,大声说到,“我求你了,我给你做牛做马!” “起开!”无痕一把推开了猫儿,“你这人脑子不好吧?”说完,无痕丢下点碎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无痕本以为离开那家店就不会再和那个“脑子不好”的小姑娘再有瓜葛了,但他还是低估了这小姑娘对她家小姐的执着。 这家客栈开在离开白城的必经之路上,当无痕打算趁着夜色离开的时候,被蹲守在这里的猫儿逮了个正着。 “客官!”猫儿从路边一下子冲了出来,攥着无痕的袖子就不撒开,“客官带我去找我家小姐吧!” 大半夜被一个小姑娘家的拉住叫客官,任谁都会觉得浑身一紧!无痕正准备撇开猫儿的时候,猫儿就大叫了起来:“客官求你了,带我一起去吧!” 无痕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带她转进了客栈侧面的小巷子。过了片刻,几个巡夜的大汉就打着灯笼出现了。但那大汉也没有打算细细查找,很快就从巷口走过去了。 等大汉走远,无痕才松开了手。“小丫头,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多嘴,我就杀了你喂给野狗吃!” 猫儿被吓得不敢再出声,但攥着无痕的手还是不松开。过了一会儿,她哆哆嗦嗦地轻声说到:“你就带我走吧,我不能在这呆下去了。只要你带我去找小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无痕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什么都行?” “嗯嗯!”猫儿急切地说,“我很能干的。” “哦?”无痕点了点头,“好啊,那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现在要去京城,路上不会等你,你腿脚可得放快点!” 第61章 战俘!! 太阳西沉,暮色上涨。南国与卢国的边境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气,让身处此处的所有生灵都步履艰难。 “王爷,我们已经撤出南国疆土了。”卢军副将气喘吁吁地说到,“南军也没有追上来。” “我们还剩多少人马?”义亲王咬着牙,沉声问道。 “还有不到三十万人。”副将答到。 义亲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卓国那黄土埋到脖子的老皇帝竟然还拨兵给南国,我真是小看他了。” 副将没有认命,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说到:“胜败乃兵家常事,稍作休整,我军必能……” “住嘴!”义亲王厉声打断了他,“现在还不是定论的时候。” “王爷?”副将不解,难不成这王爷还想折回去继续打? “南国皇帝都不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做质子,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做阶下囚?”义亲王笑了起来,“我们手上还有一个陆君宇呢!我想看看这个为了小儿子不惜欺骗整个天下的皇帝能为自己的长子做出怎样的牺牲来。” “这样真的能反败为胜?”副将很是怀疑。 黄昏完全暗淡下去了,义亲王提着嘴角笑了起来,“就看这南国皇上是不是偏心的主了。” 打了胜仗的南国没有欢歌萦绕、也没有饮酒对歌。南卢两国大战,虽然是以南国惨胜为结局。但两国的第一战中,南国惨败,大皇子陆君宇被俘!当务之急可不是表彰功勋,而是怎么救回大皇子! “朕养你们就是为了叫你们在危难时刻弃将而逃吗?”南国皇上陆祁宁怒喝!此时,大殿中央跪着几个当时从南疆撤回丽州的士兵。 “陛下恕罪!”为首的那个立刻叩首求饶,“当时皇子殿下为了保存我军实力,命令我们撤回丽州守城。否则,就军法论处!我们迫不得已才……” “军法论处?”陆祁宁冷笑,“那你们知道害皇子被卢国俘虏该怎么论处吗?” “陛下饶命!”跪着的几人纷纷开始磕头,嘴上开始不断求饶。 陆祁宁不为所动,“来人呐,把这几人给我拖下去凌迟处死!” “父皇!”陆君言突然站了出来,“父皇三思!” “三思?”陆祁宁看向陆君言,“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三思?” “眼下我军虽然取胜,但这是险胜,”陆君言说,“我军伤亡惨重,此时要务应当是抚慰士兵而不是滥杀守城功臣!” “功臣?”陆祁宁冷笑,“你觉得这几人是功臣?” “南疆兵弱,守卫南疆本就是一场死战。这些士兵奋勇杀敌、誓死抵抗,即便是目睹战争的残酷之后,也毅然选择退守丽州而没有半路逃跑!”陆君言说到,“儿臣认为,战场上唯独这几人最为神勇!是最大的功臣!恳请父皇三思。” 听到这话,陆祁宁沉默了,冷眼看着那几个已经被吓软了腿的士兵一言不发。 “陛下,”安亲王也开始替这几人说情,“臣以为惠王所言极是,这几人当赏而不当罚!况且,我们手上还有成国太子和一名卢国大将,并不是没有救回大皇子余地。” “哦?”陆祁宁看向陆祁安,“你的意思是用这两人去换君宇?” “正是如此,陛下。”陆祁安回到。 “好,”皇上终于松了口,对安亲王说:“那朕就派你完成此事。倘若有丝毫差错,这些士兵,一个不留!” “谢陛下!”得了赦令的士兵纷纷叩谢龙恩。 卢国潮湿多雾,每到暮□□临,天地就会被一片浓雾笼罩。这时极难行军,即便是押送着最重要的战俘,也得停下来。卢军不得不在野外的杂草丛中勉强扎营。 两个巡夜的士兵拨倒脚下的杂草借着火把晃动的光审视着目光可及的范围。 “唉~”其中一个士兵重重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仗有什么好打的,死了那么多人还不是什么都没捞到!” “别瞎说话,”另一个士兵打断了他,“小心掉脑袋!”听到这话,先前抱怨士兵立马住了嘴。可片刻之后,这两个士兵几乎同时倒地。下落的火把在坠地之前被人接住了,过了一会儿,有两个人取代了这个士兵开始巡逻。 “诶!”两人刚走了没多久就被人叫住了,“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这时候还想偷懒当心掉脑袋!” 训斥的人并没有打算真的做什么,说了这两人一通就放他们走了。 关押陆君宇的地方戒备森严,不是将领根本不放行。想要接近陆君宇,要么义亲王松口,要么放倒看守的所有人。比较起来还是后者容易点。 先前的“士兵”说,“不可恋战,动作一定要快!” “哼,”另一个“士兵”很有把握,“保证很快!” “得了,小心行事!”另一个士兵制止了他。 很快两个人就看到了看守陆君宇的那个帐篷。帐门前站着两个守卫,两人从容地走到那两个士兵附近,那两个士兵也是紧张兮兮地,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两人。 两人不为所动,仍旧往前走着。正当这两人要路过这里的时候,那两个看守的士兵才慢慢放松下来。就在这时,原先都要走过去了的两人猛地转过身,伸手就捂住了那两个士兵的嘴,手起刀落割了那两个士兵的喉咙。两个士兵到死都没来得及叫一声。 两人慢慢掀开帐篷。帐篷内还站着四个人,分别站在牢笼的四角,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掀门的两人。 “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快滚!”说话的人看起来是个小将领,看到这两人很是生气。 两人佯装没听到,径直往里走。 “你们两个要干嘛?”小将怒气更盛,迎上两人走了过去。 两人拔剑,两道剑光闪过,小将脖子、腰间各中一剑。伤口深可见骨。紧接着两人又立即奔向另外的士兵,奋起又是两剑,又是两个人应声倒地。 不过一瞬的功夫,帐篷里已经躺了三个人。另外一个士兵趁着间隙就要往外跑,却没想到一把剑从背后飞来,直接刺穿了脖子。 扔出剑的那人看向另一个,问到:“保证很快?” 另外那人舒了一口气,“有惊无险,快走!” 两人从士兵身上翻出钥匙,打开牢笼,架起陆君宇就往外跑。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陆君宇低声问到。 “大皇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保证过很快的那个人抱怨到,“我还想多活几年,劳烦您闭嘴!” 两人带着陆君宇,有惊无险地绕开了营地里的眼线,成功地离开了卢军的营地。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身份了吗?”陆君宇回头看了一下越来越远的营地。 “别太庆幸了陆君宇,”其中一个说到,“我们可不是你老子的人,救你出来也是为了当人质的。” “什么?”陆君宇很惊讶,“你们是什么人?”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作为代价我就不得不把你敲晕了带回去了。”那人说,“我是替陆卓玉做事的人,我们还得借你从你老子手里脱身呢!”说完,那人抬手打晕了陆君宇。 “你就非得告诉他我们的身份?”另一个问。 “哼,”那人很是不屑地笑了笑,“不告诉他们我们的身份的话,他们永远不知道我们有多厉害。告诉他们身份,省得以后他们再找我们的麻烦!” 另一个略作思索,随后点了点头:“不错这群人的确需要震慑一下,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可恨了。” “多亏先生料到了陆祁安和陆祁宁可能会下黑手,我们才有机会做好准备。” “南国国都那边的消息说先生伤得很严重,”说话的人略带担忧,“先生真的能像计划中的那样,救出我们的人吗?” “你瞎操什么心?”另一个打断了他,“先生什么时候失过手?现在大皇子在我们手上,三皇子也在我们手上,二皇子早就和先生达成协议了,四皇子那边又药老和千面守着,不怕那个陆祁宁搞鬼!” “话是这么说,”听到这话,先前那个还是眉头紧锁,“但是我们现在也是元气大伤,相对抗那个皇帝,实在是很吃力。” “哼,就算是这样,也必须放手一搏。”另一个人打断了他,“不为别的,就算只能挫挫南国皇帝的志气,我也不想就此放手。他们这些当官当皇帝的,都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没人教训他们简直天理不容!” “哼,你可别再说大话了。现在还是把这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吧!” 两人刚走不久,卢军的巡逻士兵就发现了二人的所作所为。正片军营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义亲王连件外衣都没披就来了先前看守陆君宇的帐篷。 义亲王看着挂在锁链上的钥匙,面色冰冷地说到:“把今晚巡逻的人都给我找过来,我倒看看他们的狗眼是不是都瞎了!还有,彻查整个军营,如果发现有私藏战俘的,就地□□!这个陆君宇绝对不是一个人逃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吗?谁最牛逼来着?好痛苦,最近有点卡文。 第62章 步步紧逼 皇上给安亲王下了交换人质的命令之后,安亲王就立即派人前往卢国提议此事。出乎意料的是卢国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消息传回南国,安亲王不由得开始担心卢国再生事端。 安亲王愁眉不展之际,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王爷,方才有人送了一封信。”一个家丁把信呈上,“递信那人还让我转告王爷,如果王爷想好了就请王爷到素水茶楼再议。” “什么?”安亲王微怒,“送信的是什么人?” “小的不知道。”家丁回,“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安亲王看着信脸色瞬间就变了,然后嘱咐到:“此事不要告于其他人知道。” “是,王爷!” 在交换人质这件事上,惠王陆君言是和安亲王立场一致的。营救陆君宇的这件事要是出了岔子,陆君言也会受到牵连。知道卢国不同意交换人质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在卢国呆了十年的陆卓玉。整个南国,最了解卢国的人只有陆卓玉! “先前多亏有药老出手相救,我才侥幸捡回一命。”陆君言对药老说,“药老的救命之恩,本王没齿难忘。” “我不过是奉主子的命令行事罢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药老笑着说到,“殿下要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提到陆卓玉,陆君言总是会心生愧疚。 “殿下是为大皇子的事情担忧?希望能请先生出手相助?”药老问。 “正是如此,”陆君言回,“眼下,只有陆卓玉知道卢国的底细,也只有他知道卢国的阴谋。” “殿下,”药老打断了陆君言,“我只不过是先生手下微不足道的一人,此事重大,殿下还是亲自去和先生商议吧。” “那,好吧。”陆君言不得不答应亲自去见陆卓玉。 安亲王和惠王一前一后前往了素水茶楼,到了之后才发现素水茶楼大门紧闭,茶楼外已经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二位王爷请留步!”隔着老远,就有人把他们拦住了。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陆君言问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士兵?” “殿下有所不知,”那士兵回到,“先前京城刺杀案的幕后凶手正是这茶楼主人。这茶楼主人还私自募兵,与卢军勾结,害我军在守城中伤亡惨重。陛下下令把这人打入大牢,但……” “但是什么?”安亲王喝问到。 “但是这茶楼内机关重重,已经伤了好几十人了,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士兵回到。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打破了紧张的平静。 众人纷纷下跪。安亲王和陆君言循声望去,只见皇上身后除了一队士兵之外,还有一群囚犯!士兵清空了整条街道,把那群囚犯一个挨一个地排在素水茶楼门前。 正当陆君言一头雾水的时候,皇上冷声命令到:“行刑!”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囚犯的头颅应声落地! 这一举动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连士兵们也不由得惊讶起来。纷纷向那茶楼望去,不知道那茶楼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皇上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群囚犯有的瑟瑟发抖,有的倒是很从容,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茶楼里依然毫无动静。皇上见此,对刽子手挥了挥手,刽子手手起刀落又砍了一人。 陆君言见此,立马上前打算阻止皇上,却在半路被人拦下。皇上听到了混乱的声音,却连头都没回一下。 “父皇!”陆君言大喊到,“父皇怎么能滥杀无辜!” “来人呐,送惠王回去。”皇上对士兵说,随后又转身命令刽子手继续行刑。 “父皇不要!快住手!”陆君言一掌掀翻拦住自己的那人,刚要上前,就听到“吱呀”一声开门声。 在场的士兵以为门里会出现个虎背熊腰的凶神恶煞之人,纷纷握紧手中兵戈,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扇门。 然而让所有人惊讶的是,从门里出来的不过是个一脸病容的瘦弱少年。 “先生!”那些瑟瑟发抖的囚犯见到这人就像见到了救星,大声呼喊到:“先生救命啊。” 这不禁更让人觉得困惑,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能让这些穷凶极恶之人如此敬重,着实让人惊讶不已。 “继续行刑!”皇上看到少年之后,又对刽子手说。 刽子手稍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听令举刀,刀刃往下落的时候,少年飞身上前一把捏住了刽子手的手腕!众人惊慌不已。 “行刑!”皇上又说了一句,“语气冰冷而平静。” 刽子手甩开少年的手,猛地把刀劈向那人,少年还打算阻拦,却没想到这一次他的力气根本敌不过这个刽子手。 斩首的大刀落到了那人的脖子上,因为中途被少年拦了一下,那囚犯的头并没有被一下子斩断。刀落下后,头还有一半连在肩膀上,那囚犯口鼻流血,血红的眼珠子咕溜溜地转着。看到这个场景的人都不由得两腿发软。 少年被喷得满身是血,脸上也溅到了血点。鲜红的血点把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衬得更加苍白。少年睁大了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人,脸上不难看出惊恐的神色。 “朕不逼你就范,”皇上依旧十分从容,“但今天,你必须看着朕砍完这些人!” “继续!”皇上又一次下了命令。 就当刽子手的刀又要落下的时候,皇上竟然叫了停,“停下!” 刽子手望向皇上,放下了手里的刀。 “先从这个开始吧。”皇上抬起脚尖,指了指跪在不远处的曹成阁说到。 看向皇上所说的那个人,陆卓玉才真正开始慌乱起来,大声喊道:“陆君宇和陆君环都在我手上!” “放了这些人,我就把他们两个交出来。”陆卓玉看向皇上,语气十分坚定,“只要你放了这些人,我随你处置!” “哼,”皇上冷笑,“君环早就死了,君宇被卢军俘虏了,你这么说未免太可笑了!” “把人带出来!”陆卓玉提高了音量,对着茶楼里面说到。 过了一会儿,素水茶楼的小二带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是被老虎咬掉头颅,早就命丧黄泉的三皇子侍从——韦牧! “我有能耐让这个人‘起死回生’,自然也有能耐把陆君宇和陆君环送到陛下面前!”陆卓玉说到。 “口说无凭!”皇上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了陆卓玉一眼,并没有相信他的话。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们手上握着成国太子和卢国将军,卢国依然拒绝交换人质的原因?”陆卓玉说,“现在卢国元气大伤,根本不是南国的对手,交换人质求和是他们的唯一出路。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拒绝吗?” 这个问题明显让皇上动了心,“哦?你知道原因?” “陆君宇在押送的途中被我的人截下了,卢国手里没有人质,自然不会和你交换。”陆卓玉说到,“现在,只有我知道陆君宇在哪里,陆君宇的生死掌握在我手上!” “朕相信你有这个能耐,”皇上不紧不慢地说着,“但是,只要朕没见到朕的皇子,你就没有和朕谈条件的资格!” “先生!”曹成阁突然打断了陆卓玉,“先生算了吧。我跟了先生这么久,不管我起先服不服你,这五年来我从没有后悔过!” 这时,囚犯中又有零零星星的人也跟着回应:“对!我也从不后悔!”甚至有人对着皇上叫嚣到:“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你们在胡说什么?”陆卓玉一身鲜血站在一排排囚犯之间,神情有些慌乱。 “我别无所求,只希望先生能活下去,替我照顾几年妻儿,扶助我儿长大成人。”曹成阁说。 “我命令你住嘴!”陆卓玉喊到。 皇上就像看戏似的,看着这一切。后来大概是看腻了,于是便对刽子手说到:“砍了吧。” 曹成阁不知怎么挣开了绳子,只身向围在周围的士兵冲了过去。但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强弩之末尚且不能穿鲁缟,被囚禁多日的曹成阁又怎么会是全副武装的士兵的对手?勉强冲到士兵面前,就立刻被兵刃刺穿了胸膛,强撑着和士兵们打杀,最终仍是惨死在了兵刃之下…… 这下,囚犯纷纷开始骚乱,有人面露惶恐,有人怒不可遏。 “皇上,要不要把这人拿下?”皇上迟迟不下令,士兵的将领主动请命。 “不,”皇上说,“就让他这么看着。”那人略微一愣,但很快就服从了这个命令。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囚犯中那些誓死效忠陆卓玉的人纷纷开始奋起反抗。囚犯和士兵扭打在一起,场面极其混乱。皇上被一群士兵层层围住,严严实实地护在士兵中。而陆卓玉却身处混乱中。士兵围成了一个圈,把那些囚犯紧紧包围住。反抗的囚犯如同笼中鸟,即便拼尽全力反抗那些士兵,还是不断地被士兵打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乱平息,反抗的囚犯全都倒在了地上。站在残骸中的陆卓玉、被士兵拦在“刑场”外面的陆君言,远处旁观的安亲王,全都被这血流成河的场面震惊了。 陆卓玉迈着脚步,磕磕绊绊地绕开一具又一具的残骸,仔细地看着那些倒下的人的脸。目光呆滞、面如死灰。 “还剩下多少人没死?”皇上语气很是随意。 “回陛下,”士兵回到,“只剩下十二人。” “把剩下的人都砍了吧,”皇上摆了摆手,“派人把韦牧带回皇宫,回宫!” “是,陛下!” “皇上饶命!”剩下的那些人竟然开始求饶了,跪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陛下,我们能替你找到二位皇子,请陛下扰我们不死!” “哦?”皇上终于开始来了兴致,“那好,就先暂时放过这几人,给他们七天时间。七日之后如果还是没有消息,就把这几人五马分尸吧。” 皇上话音刚落,那些人幸存下来的人竟然开始感恩戴德地叩谢着皇恩浩荡…… 陆卓玉看着那些人,眼神很冰冷,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感…… 第63章 血流成河 素水茶楼本就开在街道的僻静处,皇上的人撤去之后,这里更是寂静得叫人心慌。暮色笼罩下,满地的鲜血和冲天血腥气人人觉得心底发凉。 陆卓玉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这般血流成河的惨况。以往,到了这种时候,他的身后总是有一群强大而忠心的人。但是现在,忠于他的人都落得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而背叛他的人却腆着脸跪到了别人的脚下…… “我没空帮你们的忙,二位请回吧。”陆卓玉看着满地的尸体,语气冰冷地对一旁静默的安亲王和惠王说。 这条街上的商户都早早地关起了大门,躲进了屋里焚香求庇佑了。血淋淋的尸体铺了半条街,天边残阳的红光照在鲜血上,让人有一种天地一片血红的错觉。 安亲王疾步走上前去,厉声问道:“你又在暗地里做了什么?” 陆卓玉冷笑着,“我倒想问你呢,你明里暗里的都做了些什么?官贼勾结?不愧是安亲王!” “你!”安亲王怒火中烧,伸手就扇了陆卓玉一巴掌。 一直在茶楼里的素水小二突然冲了出来,扶住几乎站不稳的陆卓玉,“先生你……” “我没事。”陆卓玉推开素水小二,脸上依旧带着笑,问安亲王:“你当真觉得你找的那些小毛贼能动得了我?” “你这样不知好歹,迟早是会害死你自己的。”安亲王的手有点发抖,不知道他那一掌到底用了几分力道。 “那不是你关心的事,”陆卓玉说,“你只管帮着那个皇上做尽人间奸邪之事便好。” “你懂什么?”安亲王怒喝到,“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南国的江山社稷。” “为了南国的江山社稷?”陆卓玉笑出了声,他看着安亲王讥讽到:“和卢国人暗中勾结是为了南国的江山社稷吗?和江湖草寇一起欺压百姓是为了南国的江山社稷吗?” 见安亲王没有回应,陆卓玉语气一转,神情有几分落寞,又问到:“害死我手下数百条人命是为了南国的江山社稷吗?” “事关国家安危,你又怎么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安亲王不由得心软起来,“你要还是不知收敛,执意要和皇上作对,那我也保不住你。” “你何曾保得住我过?”陆卓玉反问。 安亲王被这句话驳得哑口无言。 陆卓玉压低了声音,狠声对安亲王说到:“你有那心思想来‘护住’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护住你自己。不要再自作多情地来妨碍我了,否则即便皇上不动手,我也会除掉你的。” 说完,陆卓玉转身走进茶楼里。素水小二冷眼看着安亲王,道:“王爷请回吧,莫要让我们门前的血污染脏了您的脚。” 安亲王只得转身离开。路过陆君言身边的时候,两人互相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殿下,不回去吗?”陆君言身边的随从问到。 陆君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找人把这些人好好安葬了吧。” 随从有点为难,“王爷。这……没有皇上的命令,擅自给这些人收尸恐怕会……” “听我的。”陆君言说到,“找块好地方,把这些人安葬了。” “是,王爷。”随从只得答应。 正要转身离开,茶楼的门开了,方才跟在陆卓玉身边的那人跑了过来。 “你是惠王吗?”素水小二问。 “是。”陆君言回。 素水小二指着茶楼说:“先生请你到茶楼一聚。” “叫我?”陆君言有些惊讶,“那请你带路。” 陆君言跟着素水小二进了茶楼,小二指着一张桌子让陆君言坐下。“王爷请稍等,先生马上就来。” 陆君言看了看茶楼的陈设,很多桌椅都被掀翻了,茶壶和花盆的碎瓷片到处都是,地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王爷莫怪,”素水小二拿过来一壶茶给陆君言倒了一杯,“先前有士兵闯了进来。” 陆君言端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这茶很苦。” 小二笑了笑,“王爷不喜欢喝茶?” 陆君言摇了摇头,放下了茶杯。 这时陆卓玉下了楼,他已经换去了身上的血衣,脸上溅到的血点也被擦去了。 “你先去看看外面那些人,”陆卓玉对素水小二说,“看看他们都是谁。” “是,先生。”小二提了灯笼,走出茶楼,关上了门。 “对不起。”陆君言思索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卓玉抬头看向了他,“为什么你要跟我说对不起?你觉得你能代替安亲王,还是你觉得你能代替皇上?” “这……”陆君言有些惊讶,“我只是……” “对不起没有用,”陆卓玉看着他说,“尤其是你的对不起!因为你现在还太弱了。” 陆君言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句话,只是眉头紧锁地看着陆卓玉。 “从现在开始,我可能随时都会死。”陆卓玉说,“陆祁安也随时可能会被皇上除掉,陆卓英绝对会受牵连。” “什么?”陆君言很震惊,“你这话……” 陆君言打断了他,“还有二皇子,说到底他也是皇子,即便他说了他要帮你,他的话你也不可以全信。” “还有三皇子,”陆君言皱起了眉头,“现在皇上知道了三皇子还活着的是,他手上还有我的人,恐怕要不了多久三皇子就会回来了。他一回来,你再想当皇帝恐怕就难了。” “别说了,”陆君言看着陆卓玉,冷声说,“我父皇龙体安康,现在就谋求皇位无疑是不忠不孝之举。还有,如果这个皇位需要那么多无辜的人牺牲流血,需要手足相残,我宁可不要!我也不需要你帮我操心这些。” “你宁可不要?”陆卓玉语气很平静,“此话当真?” 陆君言起身,俯视着陆卓玉,“此话当真!” “好,”陆卓玉抬头看向陆君言,“那就照你所说的来。从现在开始,我便不会再帮你了。” “你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陆君言冷冷丢下这句话后就推门而去。 出了茶楼,方才倒茶的那人正在一个一个地看着那些死人的脸。 即便先前已经看过这个场景了,再看到的时候陆君言还是忍不住地心里一麻。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离开此处。 “王爷走好。”素水小二笑着对陆君言说。小二的笑让陆君言心中生出一股恶寒。 待陆君言走远,素水小二脸上的笑也慢慢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嫌恶。 直到深夜,素水小二才记完那些人的名字。 “死掉的那些人都看清楚是谁了吗?”陆卓玉问。 “都记下了先生。”素水小二回答。 “用化尸水把那些人都融掉吧。”陆卓玉说,“然后再给那些有家眷的人送点银子。” “都交给我去办,”素水小二扶住要起身的陆卓玉,“先生还是早些休息吧。” 第64章 王府之乱 安亲王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王府上下死气沉沉的,一个丫头拖着有些沉重的扫帚在院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地,扫地的声音让人心情很烦躁。 王妃正和陆卓英在屋里又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伏禾诗也被王妃叫了过来。 王妃的眼睛依然看不见,身体也还病着。但和陆卓英和伏禾诗两人聊天的时候,她那张憔悴的脸也泛出了些许光彩。 “你外公身体可好?”王妃听到陆卓英前往卓国借兵这件事的时候,回忆飘回了幼年在卓国的时光。 “外公身体很健朗。”陆卓英笑着说,“和外公比,我简直就是兔子。” 听了这话,王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外公是数一数二的猎手,你要是和他比试一番恐怕也会输给他。” “夫人,王爷回来了。”一个丫鬟打断了几人。 王妃循声转过脸去,对丫鬟说到:“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丫鬟欲言又止,在原地磨磨蹭蹭不肯走。 “怎么了?”陆卓英问道。 丫鬟说出了原委,“王爷回来就怒气冲冲的,现在还在发火呢。” “这又是发什么火?谁能气着他安亲王?”王妃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我去看看吧。”陆卓英对王妃说,“就让禾诗先陪您一会儿。” 安亲王妃很乐意地就同意了,愉快地摸到伏禾诗的手攥在手中,对陆卓英说:“那你去吧。” 陆卓英走后房里只剩下安亲王妃和伏禾诗两个人。安亲王妃一只手握着伏禾诗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伏禾诗的手背,眼睛半睁半闭微微带着笑容。伏禾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安亲王妃突然问:“禾诗啊,你觉得我这个娘亲当得怎么样?” 伏禾诗早就见识过了王妃的“不同寻常”之处,觉得王妃大概又要说些什么看着她儿子之类的话了。 她刚想回答些“慈爱”之类的话,不料却被王妃打断了。 “其实我是偏心的。”王妃说,“卓英和卓玉,我永远都是喜欢卓英多一点。” 伏禾诗想用“一碗水难端平”这样的话来安慰她,想之后又觉得很不合适,只能默默听着。 王妃接着说到,“即便是现在,即便我知道卓玉重伤在身需要人照顾。但是我心里想的依然是卓英。” “卓玉从小就很聪明,”安亲王妃说,“他哥哥虽然比他大了两岁,但不管是读书认字还是察言观色都比他差得远了。” 安亲王妃笑了起来,“卓英也真是的。他小时候,卓玉不管说什么他都相信,所以总是吃卓玉的亏。” 伏禾诗也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陆卓英的确像是这样的人。” 安亲王妃又说到,“卓玉小时候可精了,仗着哥哥什么都让着她就可着劲儿地欺负哥哥……” 伏禾诗默默听着,安亲王妃就这么一句一句慢慢地讲,“后来,王爷说要把卓玉送到卢国,换南国十年太平。” 伏禾诗心中一紧,知道王妃下面大概要说些什么了。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竟然觉得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安亲王妃苦笑着说,“可卓玉走了以后,王爷竟然对外人说卓玉病死了。” “我这才觉得不对劲,”王妃说,“我拼了命地问王爷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王爷才把实情告诉了我。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儿子只是别人的替罪羊。” “安亲王肯定也是迫不得已。”伏禾诗轻轻回握了王妃的手。 王妃摇了摇头,“我太了解王爷了,以王爷的性子,只要这件事对国家有益那他肯定会去做的。不论是牺牲他自己,还是牺牲卓玉。他那时候,怕是根本就没有犹豫过。” 这些话让伏禾诗对王妃有些改观,她原本以为养尊处优的安亲王妃是个无忧无虑的人,可现在看来王妃不过也是个忧心忡忡的普通人。甚至还不如自己娘亲在世时活得自在。 “唉~”王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知道真相以后,我认为只要熬过十年,卓玉就会回来。可十年过后我才知道,卓玉已经回不来了。回来的那个人,早就不是先前的卓玉了。” 听到这话,伏禾诗忍不住替陆卓玉觉得不公,好不容易回到了南国,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在计较这些…… “前些日子我见过了卓玉,”安亲王妃说,“卓玉的样子让人很害怕。” “王妃,您,多虑了吧?”伏禾诗小心翼翼地询问到。 安亲王妃摇了摇头,“你和卓英离开京城之前,卓玉来见过我。他让我和卓英赶紧离开京城。”说着,王妃沉默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伏禾诗听到这里,忍不住浑身一颤,“什么?” 安亲王妃点了点头,“他跟我说,京城马上就要发生大事了。到时候,他恐怕顾不上我和卓英。后来就发生了卢军攻打京城,王爷不得不参加守城的事。” 伏禾诗见过陆卓玉手下的一部分人,现在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往陆卓玉和卢军是一伙的上面想。“也许,也许这只是巧合呢?” 安亲王妃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这句中气不足的话,懊悔万分地说:“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让他去卢国。” 陆卓英并不知道安亲王妃心里的这些想法,他跟着丫鬟来到书房的时候,就看到安亲王狠狠地握着拳头生闷气,并没有丫鬟说的那么严重。陆卓英不知该说些什么,父子两就这么沉默着坐了很久。 “你们都出去吧,”安亲王对屋里的下人说。屋里只剩下陆卓英和安亲王父子二人时,安亲王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卓英,”安亲王说,“这一路你辛苦了。” 陆卓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仗都打完了,现在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父王在担心什么?”,他问。 安亲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陆卓英,语气很严肃地问:“卓英,你觉得父王是个好人吗?” 陆卓英虽然很困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父王心系南国江山社稷,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不等他说完,安亲王就打断了他,“你就实话实说吧,你觉得父王是不是个好人。” 陆卓英想了一会儿,回到:“父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需要树立自己的威严。温和的性格不适合父王的身份。” 安亲王笑了笑,表情很无奈,然后说到:“卓英,你和卓玉不一样。你看得没有卓玉那般清楚。” “父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卓英问。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安亲王说,“多年来,我都在做为人痛恨的事情。排挤同僚,除掉朝廷官员,甚至是残害百姓……” 陆卓英听到这话后背不自觉地冒出一层冷汗。 “但是,这些事我非做不可,”安亲王说,“有些时候,为了大局,不得不除掉一部分人。这一部分人可以是我的同僚,可以是朝廷官员,可以是百姓,也可以是……卓玉。” “父王你在说什么!”陆卓英惊得站起,退到一边,“父王你在说什么?” “父王不是好人,”安亲王说,“曾经,父王不惜亲自出卖我南国机密,只为摸清叛国反贼的底细。为了南国,我陆祁安什么都能做。” “父王,你究竟要做什么?”陆卓英心中生出一股极大的不安。 “想要南国长治久安,就必须要一位才智超群的皇上,也需要一位才智超群的储君。”安亲王说,“先前只有大皇子和三皇子能够胜任,现在能胜任储君的人只有大皇子。” 安亲王的语气很激烈,眼睛睁得很大,“现在卓玉竟然不惜一切代价想推那个平庸无能的惠王做皇上,简直是个笑话。” 陆卓英看着几近癫狂的安亲王,有些说不出话来,“父王,储君的事应该由皇上决定……” “你住嘴!”安亲王大吼到,“我为陆祁宁做尽世人不齿之事,这南国江山社稷有一半是我的功劳,我怎么能让南国断送在陆君言手上。” “惠、惠王他不输于任何一位皇子。”陆卓英说到,“只不过是因为这十年来他一直漂泊在外,所以才会处境艰难。” 此时此刻,陆祁安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自顾自地说到,“我替南国做尽了肮脏的事情,皇上有什么理由杀了我?” 陆卓英根本不知道安亲王的这些话该从哪里讲起,只能愣在原地,听安亲王独自发火。 “卓英!”安亲王突然看向陆卓英,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得陆卓英心里发毛,“你一定要像父王这样,扫平南国的所有障碍。即便那个障碍是你的亲弟弟!” 还不等陆卓英开口,安亲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把刀,塞到了陆卓英手里,“去杀了陆卓玉!” “父王,你疯了!”陆卓英立马甩开手中的刀,躲开安亲王,大声说到:“你刚才都在说什么?你清醒一点!” 陆卓英喊完这些话以后安亲王竟然真的安静下来了,但随即就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第65章 茶楼妖怪 漫漫长夜之后,天终于破晓。天刚蒙蒙亮、大街上勉强能看见个人影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忍不住跑到了街上一看究竟了。 昨日血流成河的惨像,今日清晨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大街上弥漫着厚厚的浓雾,脚下的地也被雾气濡湿,素水茶楼门前只不过湿漉漉的一片空地,根本连个血星子都看不到。 起先,城中百姓还只是三五成群的假装路过,然后急匆匆地偷偷撇上一眼。等雾气散去,大街上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那些人索性就围住了那块地儿,拼了命的看,就像那地儿看久了能结出金子似的。 “你知道吗?昨天这里杀了很多人!” “诶呀!我昨天没来街上啊,晚上听隔壁老王说了这才来看看热闹。” “这地儿也不像是杀过人啊,这么干净。” “是啊,这么干净不像砍过脑袋啊。过年那会儿我们家杀了头猪,猪血味熏了我们家里里外外都是。” “你们那是没看到!昨天我就在这儿看着的,一队士兵冲进了茶楼里,不到一会儿就全给打了出来!后来皇上都来了,带了上百人过来,一个接着一个的全都砍了!” “这茶楼到底什么来头啊?可别是什么吃人血的、不干净的东西啊。” “不好说,这京城里这么多茶楼,哪家茶楼能把士兵打出来啊?这里面怕是住了什么妖魔鬼怪,昨天说不定就是用人祭奠这妖怪呢。” “……” “……” 陆卓玉坐在茶馆楼上静静地听着这群平民议论。素水小二走了过来,把一碗漆黑的药汁放到陆卓玉面前,“先生,该喝药了。” 素水小二站了一会儿,听到了大街上的风言风语,又看到了陆卓玉微微皱眉的样子,很是不悦,“先生,我这就去把他们赶走。” 陆卓玉叫住了他,“随他们去说吧。” 陆卓玉虽然嘴上这么说了,但刚说完这话他就推开了窗子。端起药碗,把一碗滚烫的药汁泼了下去。 大街上那些人纷纷听信了茶楼里住着一个妖怪的说法,现在一瓢滚烫的难闻黑水从天而降,自然吓得众人四处逃散。这也更证实了“茶楼里住着妖怪”的说法。邻近的店铺纷纷开始请大师作法,要镇住妖魔、 有相信茶楼上住着妖怪的,自然也就有不相信差楼上有妖怪的。 茶楼旁边是个生意同样冷清的书画店。一大早,书画店的掌柜就找来了一个风水先生。大张旗鼓地做起法来,又是八卦镜又是桃木剑的,黄符更是贴了一堆。 “我说掌柜的,我看你这屋里挺干净的啊,怎么要这么多法器?”做法的大师收完钱,很好奇地问道。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你说我这叫什么事啊,前段日子刚找先生相中这块风水宝地,结果现在隔壁竟然住进来一只妖怪。” “妖怪?”大师猛地一激灵,“你说隔壁茶楼住了一只妖怪?” “可不是嘛!”掌柜后悔得直跳脚,“就刚刚,还有人说那妖怪往大街上泼了毒水呢。唉,那毒水泼到街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 大师一听这话,眼见着发财的机会又来了,“要不,我替你看看?给那毒水的邪气给去了?” 掌柜立马拒绝了,“诶,你刚刚不是说了我屋里设下的局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吗?既然进不来,那外头的妖魔鬼怪干嘛还要我花钱啊?” 精细掌柜和大师说了半天,书画店里一位摇着扇子的公子哥突然走了过来,说到:“哪有什么妖怪啊?那茶楼我可去过,里头的茶可是京城最好的。里面的主子也是个模样俊秀的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妖怪。” 掌柜当然不信这话,对那公子哥说到:“我看你啊,就是那茶楼去多了,被那妖怪迷了心智了。他那茶要真的那么好,怎么生意还那么冷清?我看啊,那茶楼里肯定住着妖怪,这事儿没跑了!” “唉~”公子哥长叹一声,放下手中书画,径直离开了书画店。 谣言自然没有就此停住,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谣言也被穿得越来越热闹。 “这茶楼里怎么会有妖怪呢?里头的掌柜的是个挺清秀的小伙子啊。” “是啊,我去那茶楼里喝过茶,那里的茶可以算是人间极品。” “人间极品?恐怕正因为主子是妖怪才能有算得上人间极品的茶吧。” 谣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里还没议论出个所以然呢,那边又传来了别的消息。 “你知道吗?安亲王疯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安亲王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说疯就疯?” “我能拿这种事说笑吗?那可是安亲王啊!胡说是要掉脑袋的!” “诶,那你快说说,那安亲王到底怎么了?” “今儿个早上,我按照惯例去给亲王府送当天的果蔬。就看到那厨房煮饭的老妈子在熬药,嘴里还止不住地叹气。我一问才知道,这王妃病还没好,王爷又生了疯病。现在王爷谁都不认识,嘴里一直嚷嚷着要杀掉什么人。” 众人听到这样的话唏嘘不已,纷纷摇头,“唉~这世上的事哟!” 有的人并不满足于这个故事,转脸又问到那人,“那这王爷是怎么疯的呢?先前还不是好好的?” “这我上哪知道去?”那人说,然后对围着听故事的人嚷嚷道:“这菜还买不买了?要买赶紧买。” 众人听完了卖菜小贩的故事,但并不是很关心这个故事,过一遍耳朵就忘了,谁也没往心里去。捡了些水灵的菜就离开了。 周围稍微清净些的时候,菜贩子旁边那卖果脯的人杵着扁担,低声地对菜贩子说,“恐怕那茶楼里真的有妖怪。” “这话怎么说 ?”菜贩子微微一愣。 “昨天我这果脯卖得不好,为了能多卖点我就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去了。”那人回答到,“走到那茶楼跟前的时候,有一群士兵把我给拦住了。我那时候还看到安亲王,也在那儿看着呢。” “怎么?你看到那茶楼里有怪物出来了?”菜贩子竖着耳朵,眼睛瞪得溜圆。 “哪儿能啊,”那人说,“那里都是士兵,我有那胆量往前去吗?不过我看到安亲王往那边去了。说不定安亲王这疯病就是给那妖怪害得,不然的话,好好的人怎么会说疯就疯?我看呐,以后还是离那一块儿远一点吧。” “对对对,”菜贩子连连点头,“就算那茶楼里住真的不是妖怪,那茶楼门外死了那么多人也是不吉利。” 素水茶楼经这么一传当然更没有生意可做了,素水小二索性就把大门关上了,图个耳根子清净些。 “先生可不能再把这碗药倒下去了。”素水小二又端了一碗药上来。 陆卓玉勉强灌下那碗药,可药刚下肚就觉得胃里翻腾不已,又全给吐了出来。 “先生,”素水小二不由得担心起来,“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看?” 陆卓玉刚吐完,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两只手都止不住地发颤,根本说不出话来。 “躺下吧,休息会儿。”素水小二扶着陆卓玉躺下,“先生是不是哪里疼得厉害?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陆卓玉摇了摇头,“我就是身上没力气,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药老现在也在京城,”素水小二说,“要不我去找找他?” 陆卓玉只是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素水小二叹了一口气,替陆卓玉掖好被脚,轻轻走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能拜托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一件事吗?小天使如果喜欢的话,能不能向有相同爱好的小伙伴推荐一下呢。码字到现在,几乎一直处于冷到冰点的状态,作者君需要安慰~~~~ 要举高高~~ 第66章 蠢蠢欲动 白城一夜之间变为贼城,这也让白城的百姓瞬间置身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这白城的县令俨然一副山大王作风,只管自己吃好喝好,哪还管百姓死活去留?结果新官上任不过几天,白城的百姓就逃的逃、跑的跑,如今整个白城剩下的大多都是些无依无靠、腿脚不便的翁媪。 如今这当够了县官的山大王终于想到了正事儿,他还得去找白翁的人呢,还得去杀白翁手下的那个陆卓玉呐。 “没想到啊,没想到。”孔雾拉长了一张脸,“陆卓玉那伙人还真能躲啊。找了这么多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老大,这……”手下的人刚要开口就被孔雾一眼瞪了回去,“不对,大人!大人,这陆卓玉本就是做的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在这明处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我看呐,我们得从暗里来。” “哦?从暗里来?”孔雾信了手下的话,问到:“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从暗里来?” “先前那白翁就喜欢到处招揽我们这路人,恐怕现在白翁更急着要人。我们这时候假意投靠他们,等我们见到了陆卓玉、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那时候再收拾他们岂不是手到擒来?” 孔雾思量了一番,一巴掌扇倒了那人,“哼!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你当真觉得白翁那群人好糊弄?” 那人被打歪了脸,捂着破了皮的嘴角,苦声说到:“老大,那您说怎么办嘛!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可不输给白翁啊。” “这话也不无道理,”孔雾点了点头,“那就照你所说地去办,我们就主动送上门去!”于是,孔雾便当即派出一半人马,伪装成希望和白翁谋和的江湖新门派。 孔雾这边刚有了计策,朝廷的援助也立马就来了。朝廷不知从哪里抓来了几个跟过陆卓玉的人,而这几个人都声称自己知道陆卓玉的手下藏在哪里,这着实让孔雾高兴了一把。 无痕离开白城之后,一路上虽然有猫儿拖着后腿,但也算过得很得意。到了京城,猫儿做的第一件事就拉着无痕,让他帮忙找自家小姐。 无痕耐不住猫儿的软磨硬泡,带着她去了安亲王府。但到了以后无痕却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客官?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不要叫我客官!”无痕吼到。 “好!”猫儿被吓得一哆嗦,“可是,我们为什么又走回来了呢?” “小姑娘啊,”无痕对猫儿说,“我呢,是个十足的恶人。” “而那里!”无痕指了指安亲王府的方向,“住着当今皇上的哥哥,专门抓我这种坏人的安亲王!所以呢,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去敲敲那家的门,问问你家小姐在不在。别缠着我了,啊~” 看着那栋气势恢宏的大宅子,猫儿心里有些发怵。回过头来却看到无痕已经走开了,无奈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敲门。 无痕并没有走远,他刚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猫儿被人接进王府之后才放心走开。 “唉~千面这家伙跑哪儿去了?”无痕自言自语到。 正当无痕毫无头绪的时候,路边小商贩的议论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诶!等等。”无痕叫住了小商贩,“你们说的妖怪是怎么一回事?” 听了小商贩真假参半的叙述之后,无痕毅然决然地来到了“素水茶楼”。一脚踹开茶楼的大门之后,茶楼内随即飞出几支利箭,无痕有惊无险地躲过那几支箭,却还是让箭尾划伤了脸。 “看来我这一趟没白来啊,”无痕对着空无一人的茶楼说到,“竟然还真的让我找到你们了。” 素水小二从一根柱子后面走了出来,质问到:“你是什么人?” “千面呢?”无痕并没有把这小二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坐下、悠闲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 “你是来找千面的?”素水小二有些惊讶,但立刻就拒绝了他的请求,“千面不在这里,快走!” “千面不在的话,陆卓玉在也行啊。”无痕说,“你把他叫出来,他肯定知道千面在哪儿的,对吧?” 无痕玩世不恭的样子让素水小二十分不悦,“赶紧给我滚出这里,先生现在没空见你!” “哦~”无痕恍然大悟,“听说他受伤来着,怎么了?要死了?” 素水小二怒火中烧,伸手砸向柱子。柱子上被砸到的地方突然陷了下去,紧接着,一排利箭就从天而下直冲无痕脑壳子飞去。 无痕轻盈地跳开,那些箭齐刷刷地刺进了他先前坐着的长凳。 “别生气嘛!”无痕勉强笑了笑,“我又不是来砸场子的,可别把这么好的茶楼都给毁了。” 素水小二根本不听劝,抬手就要砸向另一处机关。 “住手!”陆卓玉突然从楼梯上下来了,即时出手阻止了他。 素水小二立刻就往陆卓玉看过去,“先生怎么不躺着?” 无痕抓住机会,飞身来到素水小二面前,一把掐住了小二的脖子。然后抬头看向陆卓玉,威胁到:“告诉我千面那小子在哪,不然的话我就让你多死一个手下。” “你动他一下,我能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千面!”陆卓玉扶着楼梯的扶手,语气平静地说到。 无痕和陆卓玉僵持了一会儿,见陆卓玉没有让步的意思,只能放开素水小二。 素水小二得了空子,一脚踢开无痕,闪身来到陆卓玉身边,扶住了陆卓玉。 “你,真的受了重伤?”无痕看到陆卓玉一脸死气的样子心里很惊讶。 陆卓玉没有回答他,被素水小二扶着,慢慢坐到了椅子上。无痕注意到了,陆卓玉全程都在忍着疼痛,他捂在腹部的手止不住地微微发抖。直觉告诉他,陆卓玉的伤势绝对是要命的。 “你这是遭报应了吧?”无痕笑着问,“终于有人看清楚你的真实面貌决定要杀你了吗?” “你住嘴!”素水小二呵斥到。 “诶?”无痕仍旧带着一脸的贱笑,“这人对你还真是一片忠心啊!怎么,他还没认清你?” “你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陆卓玉的声音很轻,但语气还有几分强硬。 无痕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正经事,“我是来找千面的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找他?”陆卓玉问,“你为什么要找他?” 无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笑了起来,“陆卓玉,你是伤到脑子了吧?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你的人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吧,难道你真的打算让所有人陪着你一起送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数据实在太差,所以我先前拼命码字的心态已经完全崩掉了。我可能又要开新文了。 第67章 无痕回忆 五年前: 无痕生来无依无靠,靠自己的小偷小摸骗勉强活到了十来岁。十岁那年因为偷错了一个钱袋,结果被钱袋的主子“拐”回家去了。那钱袋的主子就是千面的爷爷,千面幼时父母双亡,只跟着爷爷生活。 千面的爷爷也是好心,无痕偷了自己的钱袋,而他却担心无痕在外无依无靠,所以不仅没有怪罪无痕,反倒把无痕带回家当亲孙儿养。 千面的爷爷也是深藏不漏的人,见无痕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而自己的前孙儿在武艺上却丝毫不通气,于是就把毕生所学都交给了无痕。千面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整日躲在房中看自己父亲留下的书,捣鼓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后竟也让他练成了一项绝技。 无痕和千面刚过二十岁,千面的爷爷就无疾而终了。二人处理好后事,就一起离开了先前的家。却没想到,刚离开家就遇到了意外。无痕和千面二人不知为什么被人盯上了,无痕侥幸逃脱,但千面却被人抓走了。 正当无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小孩子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你说什么?想让我替你做事?”无痕着重地说了“你”字,显然不是很看和他说话的这个人。 这也难怪,和他说话的人不过是个小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年纪。身上奶味还去干净呢,竟然还想要自己替他做事?简直是笑话! 和他说话的那孩子带着半边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了瘦削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看起来粉雕玉琢的,像是某个大户人家闹脾气的小公子。 “你很看重那个叫千面的人?”那孩子问。 无痕瞥了那孩子一眼,“那小子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把我当朋友的人。所以,你说呢?” “那看来你不得不跟我走了。”那孩子回,“你总不能把这么重要的朋友丢给我吧?” 听到这话,无痕褪去了原本玩世不恭的表情,冷冷地看着那孩子,“你是什么人?” “你可曾听过白翁?”那孩子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我是白翁的人。” 听到这话,无痕心中一紧,这孩子竟然和那个白翁有关! “我的能耐暂时还不必白翁,不过收拾那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却是绰绰有余。”那孩子笑了。 无痕甩出两只袖子里的匕首,向那孩子挥去。那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功夫却不错。拔出腰间的短剑就打偏了无痕的匕首。 不过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即便会功夫也比不上无痕这个大人。无痕把两只匕首交叉在一起,狠狠卡住那孩子的短剑,双手用力一转,那孩子的短剑就脱了手。与此同时无痕还听到了很清脆的“咔嚓”声,恐怕那孩子的手骨已经脱臼了。 “你确定要杀我?”那孩子问,“杀了我的话,那么我的人就肯定会杀了千面的。”为了激怒无痕,那孩子还强调了一边,“那可是你唯一的朋友啊,你不在乎他的生死?” “我警告你,如果我朋友有任何不测,我绝对会把你活扒了!”无痕握着那孩子柔软纤细的脖颈,狠狠地威胁到。 那孩子浅笑,两手抱住无痕掐住自己的那只手让无痕无法发力,随后就把全身重量都挂在无痕那只手上。无痕心生困惑,还没有想清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这孩子的脚就已经腾空而起、一脚掠上无痕的胸膛。 无痕连忙撒手,顺势摘下了那孩子的面具,他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招让两人都失去了平衡,分别向后仰去。那孩子更是狼狈,在地上摔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 无痕不过只是微微踉跄了一下,站稳之后就眼看着那孩子瘦小的身体飞了出去,心想着得给这小崽子一个教训才是。 等那“小崽子”再起身,无痕才看清他的脸。那孩子目光澄澈,但眼中郁结着不甘和悲愤,让人看着觉得很痛快。 那孩子长得很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孩子的右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烧伤,从额头至颧骨的皮肤都是一种很扭曲的粉色。这孩子肤色白皙,更衬得那烧伤的可怖。 “你的脸,怎么回事?”无痕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明明自己心中十分痛恨这小崽子,但看到那张带着缺陷的脸时,他还是觉得惋惜。 “还给我!”那孩子指着无痕手里的面具喊道!这一喊完全暴露了那孩子的本性,喊声柔柔细细、有些奶声奶气的。 无痕突然来了兴趣,想逗逗这小崽子。 “小崽子,你不是很能耐的吗?”无痕扬了扬手里的面具,“来抢啊!” “你!”那孩子气结,一时间竟想不出应对的话来。 “怎么?这时候没那个能耐了?”无痕笑着问。 “哼!”那孩子收回手,冷声说:“小玩意儿你就留着吧。”说完,那孩子便要转身离开。 无痕突然上前拉住那孩子。“你好像忘了什么事,”无痕死死按着那孩子的肩膀说,“快把我朋友交出来!” 那孩子邪邪一笑,“你那朋友本就一无所长,我对他根本毫无兴趣,抓他也只是为了逼你就范。不过现在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可以为我所用的人,那他也就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你难道一直都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招揽手下的?”无痕面露嘲讽之意,“难道不怕手下的人造反杀了你吗?” “那你现在想杀了我吗?”那孩子问,“我手上握着你唯一在乎的人,杀了我,你这辈子就见不到他了。所以,你会杀了我吗?” 无痕不得不放开了手,“不得不说你这小崽子很有卑劣的手段,但是你别想着我会为你做事。等我见到千面,肯定第一时间杀了你!” “这话放到你自己心里就好。”那孩子对此并不在意,十分随意地说:“你这么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不会从中作梗、会不会对你们两个不利呢?” 无痕扯下一块衣角,紧紧捆住了那孩子的手,“现在你还想从中作梗吗?快带我去找千面!” 那孩子带着无痕来到一处带着亭台楼阁的山间石筑,溪水穿庭而过,园中植松柏翠竹,凉风习习、沁人心脾。 “千面呢?”无痕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喝问到。 “你先别着急,”那孩子吃痛,咬着牙说,“你先好好思量一下,你觉得你能带着千面逃出这里吗?” 无痕四下看了看,并未察觉到异样。对那孩子说:“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 “你再仔细看看。”那孩子并没有在意无痕的威胁,细心提醒到。 无痕听出那孩子话中意思,仔细看了看这座石筑小宅。这里看上去四下无人,十分静谧,但是那竹林下的竹面小桌上却放着四碗冒着白气的茶,碗中茶水都剩下些许。看起来的确是有人的样子。 “哼,即便真的有人,也不过区区四个。我还应付得来。”无痕说。 那孩子轻笑道,“四个?如果真的只有四个,那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事先藏好自己的呢?” 听到这里,无痕竟然大笑起来,“你这是再给我唱空城计呢吧。” 无痕话音刚落,一支箭不知从什么地方直冲无痕飞来,刺中了无痕一只手。 那孩子说:“你不要再挣扎了,你是敌不过我们的。” “你闭嘴!”无痕喊道,“快把千面交出来!” 说着,竹林里又飞出两只箭,无痕只来得及躲过一支,结果被另一只刺中了肩膀。 那孩子压低了声音对无痕说到:“现在摆在你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和千面一起死在这里,另一条就是你自己逃出这里。你可以自己选。” “我如果选和千面一起离开这里呢?”无痕捂着伤处说。 那孩子笑了,“你选的这一条,就是第一条。” 无痕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到:“我是绝对不可能留千面一个人在这里的!” 那孩子脸色冷了下来,对无痕说到:“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要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千面。” “你说什么?”无痕心中一惊。 “虽然你的功夫不错,但我不缺功夫好的人。千面虽然不会武功,却身怀绝技,是个可用之人。”那孩子说。 “要想留下千面,门都没有!”无痕冷声说到。 “你果然是个涉世未深的愣头青,”那孩子用颇为老成的语气说,“你想想看,区区一个小孩子就能把你逼到这种地步,江湖险恶,你觉得你有能耐护住千面?我把他收入麾下,有的是人护他周全!” “你放千面自由,我可以心甘情愿地跟你走。”无痕说到。 “放千面自由?”那孩子笑,“我都说了,我只想要千面。况且,千面不会武功,连自保都做不到你当真要放他一个人走?” “既然你早就打算好了,那又要我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索性一剑杀了我?”无痕问。 那孩子凑到他身边,低声说到:“你猜啊!” 说完,竹林深处突然窜出一伙人,无痕自知不是对手,只得逃出这个地方。 而此时,石筑小宅的一扇虚掩着的小窗后传出人声:“你看到了吧?说什么情同手足?危急关头还不是会丢下你?” 日光透过窗间缝隙照进屋内,落在一张颇为绝望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一小段回忆,讲一下陆卓玉都是怎么收手下的的…… 求推荐,求收藏,求带飞~~ 第68章 就此别过? “陆卓玉,你是伤到脑子了吧?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你的人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吧,难道你真的打算让所有人陪着你一起送死?”无痕质问到。 陆卓玉不为所动,靠在椅背上,浅笑着,“我的处境,我自己比你更清楚,不劳你费心。” 无痕暴怒,猛捶了一下桌子,“陆卓玉!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威胁我的,我不对你动手完全是因为只有你能护住千面。现在你让你的手下送死,你觉得我还能袖手旁观吗?” “我已经不需要千面了,”陆卓玉说,“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带他离开。” 无痕愣了愣,问到:“对你来说,人是不是只分有用和没用两种?” 陆卓玉思考了一会儿,回:“大概吧,活到现在我只碰到过这两种人。” 无痕嘲讽地笑了,“我打从第一眼开始就没有错看过你,果然,你的心里只想着利用别人。” “你想得太复杂了,”陆卓玉说,“我手下的这些人之所以为我效力,要么是因为有求于我,要么是因为只有我能给他们提供容身之处。说到底,不过是一笔公正的买卖,大家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不存在什么主仆情深,也不存在什么忠诚大义。” 无痕和陆卓玉本就不是一路人,他并不想和陆卓玉理论,于是就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千面现在在哪?” “为什么?”陆卓玉表现得很不解,“为什么你对千面那么执着?” “哼,你难道会懂?”无痕反问。但是,他还是回答了陆卓玉的问题:“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靠千面祖父的栽培。我为千面所做的,不过是我欠下的。我欠千面祖父一条命,现在千面有难,我当然要以命相救。” 陆卓玉又笑了,“我也做了很多事,为自己做了很多,也为别人做了很多。但是,恐怕没人会像这样报答我,毕竟我做的都是些杀人流血的事。” 听到这话,无痕竟有一瞬间想放下心中对陆卓玉的痛恨,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念头,对陆卓玉说:“你这种人死不足惜!仗着能对付我这种小角色,就带着自己那帮乌合之众想把整个南国置于股掌之上,简直不自量力!” “你去找千面吧,”陆卓玉松了口,告诉了无痕千面的下落,“千面在惠王府上,你要是有你能耐独闯惠王府,就去找他吧。” 无痕知道了千面的下落,头也不回地走了。 素水小二站在陆卓玉身边,沉默地目送着无痕离开。 “扶我回去吧。”陆卓玉瘫在椅子上,微微动了一下手,示意素水小二扶他。 素水小二没有伸手,却对陆卓玉说:“先生错了。” 陆卓玉有些艰难地抬起了头,“什么?” “我说先生错了,”素水小二回到,“我从未想过利用先生。” 陆卓玉看着他,一言不发。 素水小二又接着说:“当年我们家家道中落,饱受欺凌。先生救我们家于危难之间,我心存感激,所以才想跟着先生、替先生制造一件又一件机关。我为先生做的一切,是出于感激。先生如果需要,我也能替先生去死。” 陆卓玉移开了视线,身体微微颤抖,对素水小二说:“我不太舒服,你扶我回去。” 素水小二没有继续说话,扶着陆卓玉慢慢往楼上走去。 陆卓玉的呼吸沉重,脸色发青,两条腿都站不直了,走着、走着就要往地上坠。素水小二半扶半抱地把陆卓玉送进了房里。 “先生要不要喝点水?”素水小二问。 陆卓玉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帮我做点事。” “先生请讲。” “南国皇帝现在一心扑在除掉我上,我们的人在南国恐怕藏不了多久。”陆卓玉说,“你去通知他们,让他们离开。” “那先生你呢?”素水小二第一次违抗了命令,“先生难道要独自留在这里吗?” 陆卓玉回到:“一步错,步步错。我冲上刑场的时候就已经错了,倘若现在再有什么动作,怕只会错得更离谱。” 素水小二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卓玉,很难接受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们走吧,凭你们的本事,总能找到一处立身之地,不必和我一起送命。”陆卓玉说着叹了一口气,“我这条命,怕是撑不到明天了。你快走吧!” “药老在惠王府,”素水小二说,“我去找他,他一定能救先生!先生在这儿等着、一定要等着,我马上就回来。”说完,素水小二就直奔惠王府冲去。 素水小二好不容易看到了那栋御赐的府邸,却被人一把扑到在地。正欲发火,却发现扑到自己的人正是无痕! “你来这里做什么?”无痕很警觉,“是不是陆卓玉派你来坏我好事的?” “滚!”素水小二一脚踹开压制自己的无痕,“我是来找药老的,别妨碍我!” “站住!”无痕扯住了素水小二,“惠王府里有守卫,你这样冲进去是会被抓的!等到守卫轮换……” “等不了!”素水小二吼到,“你放开我!” 无痕猜出了什么,“你找药老是为了给陆卓玉治伤?可他刚刚还不是好好的……”无痕说不出话来了,刚刚陆卓玉的确一脸死气,能独自走下楼都可以说是奇迹了。 “我不知道陆卓玉到底是怎么迷惑你的,但你这样冲过去是没用的!”无痕说。 “难道你会因为王府戒备森严就放弃千面吗?”素水小二反问到,随后又十分坚定地说:“不管有没有用,我都要去试试。” 无痕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但也只得跟上。 素水小二的法子果真是硬闯,到了王府门前就干翻了门前的两个守卫。然后,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活生生撞开了王府的大门。 王府内的守卫被这动静吸引过来,把闯入王府的两人团团围住。 “我要找药老!”素水小二大声喊道,“生死关头,还请惠王通融。” “闭嘴!”守卫呵斥到,“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私闯王府?” 素水小二并没有理会这个守卫,不死心地大喊着:“生死关头,请惠王通融!” 无痕皱紧了眉头,狠狠地骂了一句,“妈的,现在只能硬碰硬了!” 说完,无痕握紧手中长-枪,准备和这些守卫死磕。 双发剑拔弩张之际,惠王陆君言及时出现了,“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禀报殿下,有恶徒闯入王府,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我本无意冲撞王府,但现在我家先生危在旦夕,需要药老救治!还请惠王殿下通融!”素水小二说。 “陆卓玉危在旦夕?”惠王很惊讶。 听到“陆卓玉”这个名字,守卫长立刻挡道惠王面前,“惠王殿下,这个陆卓玉不是什么好人,千万不能和他扯上关系!” “什么?”陆君言很惊讶,“发生过什么事?” “这人很可能与卢军勾结,”守卫长说,“殿下切不可与这种人扯上关系。” 素水小二连忙解释到,“这些全都是污蔑!我家先生在卢军中安□□们的人是为了瓦解卢军、是为了守住南国国都!你们杀我兄弟,还要置我家主子生死于不顾,才是罪大恶极!” “去把那两人带出来。”惠王对守卫说。 守卫见劝说无效,只得听从陆君言的命令。 惠王陆君言也不是傻的,在外漂泊十年早已让他养成了警惕的性格。对于陆卓玉这个人,陆君言从头到尾都是半信半疑的,药老和千面两人也被看得紧紧的,根本搞不了小动作。自从来了国都,药老和千面两人就被分别软禁了起来,外面的消息他两一点都听不到,他们两人也丝毫没办法交流。 “小二?你怎么会在这儿?”千面被带出来之后有些惊讶,“还有你,半身长!” 无痕白了千面一眼,说到:“你家主子要完了,想把你们都打发走。我是来救你的。” 千面没反应过来,看着无痕说不出话来。 这时药老也被人带过来了,素水小二连忙冲了上去,“药老!快回去!先生要不行了。” 第69章 置之死地 待药老回到素水茶楼,陆卓玉早就睡了过去。屋内的窗户没有关,清冷的月光照进了屋里,给本就没有血色的陆卓玉又添了几分苍白,要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他还活着。 药老给陆卓玉搭脉的时候,陆卓玉根本毫无反应,手腕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先生?”药老看不到陆卓玉是不是醒着,只能试着叫他一声。 陆卓玉还有些意识,他听到了药老的声音,勉强地睁开了眼睛,“药老。” “先生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药老责怪到,“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陆卓玉强打起精神,对药老说,“不要管我了,你们都快走吧。” “不要这样任性!”药老斥责到,“身上有伤就不要操心这些,先治好伤再说。” 陆卓玉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话了,用微弱的声音不停地自说自话:“药老,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卓玉仿佛说遗言的语气让药老心里有些不安,但嘴上还是说了:“你说吧,我听着呢。” “药老,你本是效忠于白翁的人,年岁也比我长很多,要你服从于我你怕是不愿意的。”陆卓玉说,“也许直到今日你还会因为我害死白翁而恨我、也会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愤怒,这我都能理解。” “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帮我,是不是因为只有我知道尘仙前辈的下落?”陆卓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了,“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骗你,我不知道尘仙前辈在哪儿。当年尘仙说自己要归隐后我就在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他只跟我说要去卢国的某座山上设立医庐,但究竟是在哪座山上,我并没问他,他也没有告诉我。” 陆卓玉说了太多话,体力已经不支了,眼皮一直打着颤,“药老,你在那些人中的威望要比我高。我死了以后,你就替我遣散那些人吧,如果是你的话,那些人肯定是会听的。” “你先睡会儿,我去去就来。”药老放下陆卓玉的手腕,径直地走出了卧房。 卧房外,千面、小二、无痕都在,陆君言也在。几人都很关心陆卓玉的状况,见药老出来几人都是又惊又怕。 药老摇了摇头,“伤势太重、又拖了这么久,现在伤势已经恶化,已是回天乏术了。” 听到药老都说这样的话了,千面和小二都纷纷放弃了希望,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但陆君言却并不相信药老当真束手无策,“当真无药可医?” 药老摇了摇头,“这天下怕没人能救得了他,即便有人救得了他,他也撑不到那个时候。” “药老,您医术那么高明,一定有办法救回先生的,”素水小二说,“您再好好想想。” 药老沉思片刻,说:“传说是有这么一个法子,可以救治身受重创之人。但是……” “但是什么?”千面催促到。 “但是这法子实在凶险,陆卓玉不一定承受得住。”药老说。 “那究竟是什么法子?”陆君言问,“若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药老回:“我学医时曾在医书上看到过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此法需要让伤者服下三十六种毒-药,并将伤者置于极寒之地。陆卓玉这副身体怎么受得住那样的折磨?” “你们就试试呗,”无痕说,“反正他都要死了,伤死、病死、毒死、冻死,怎么死不是死?哪里需要那么纠结?说不定折腾一下还活了呢。” “惠王府恰好有一座冰窖,虽称不上极寒,却也是冰冷彻骨。”陆君言说,“本王命你凑出那三十六种毒-药,救他!” 药老抿了抿嘴,终于回到:“是!” 拿出那三十六味毒-药并不难,难的是怎么把这些药给配好。这副药不比其他,不论是用量还是熬制方法都极为讲究,稍有差错就会适得其反。好在药老医术精湛,只消一个时辰就把药给熬好了。众人看着那碗颜色极黑、气味难闻的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药先生真的能喝下去吗?”素数小二很担忧,“先前先生喝了药就吐,这药恐怕……” “灌也要灌下去。”陆君言说着端起了药碗,径直走近卧房内。 陆卓玉正昏睡着,眉头皱着,很不安稳。 陆君言摇了他一下,把他叫醒了。不等陆卓玉反应过来,陆君言就托起了他的上半身,把他拦在怀里,随即就把药碗堵到了他的嘴上。陆卓玉刚要开口,一股极苦的药汁就被灌进了嘴里,想要挣扎,身体却被人禁锢住了。喝完药想吐,嘴却被人紧紧地捂上了。一番折腾后,陆卓玉终究还是把那碗药给喝了下去。 “你给我、喝了、什么?”陆卓玉喘着粗气,说话有些艰难。 刚问完,陆卓玉的身体就痛苦地蜷缩在一起,身上冒出层层冷汗,双眼紧闭,晕死过去了。 “你怎么了?”陆君言连忙拍了拍陆卓玉的脸,但陆卓玉并没有任何反应。 药老阻止了陆君言,“王爷莫急,只是药效发作罢了。待我用金针护住他的心脉,王爷就可以带他回王府了。” “这样真的能救先生的性命吗?”素水小二不禁担忧了起来。 药老施完针,松了一口气,回到:“但愿吧,接下来就只能看他自己了。如果三个月之后伤口愈合,那他自然能醒过来。” 众人听到这句话,纷纷低下头去,三个月实在太长了。 “千面,小二,”药老对两人说,“现在陆卓玉生死难测,我代为行使权责。从现在起,遣散所有人,你们二人不必再为他或者我效命了。” “什么?”二人十分惊讶,“药老,你在做什么?” “这是陆卓玉的命令,他的本意是遣散你们所有人,如果有人不从,那便让我代行其责。我无力维系,你们还是都散了吧。”药老又说到:“现在大势已去,留下只能白白送命,二位还是走吧。” “走吧,”无痕偏着头指了指门口对千面说,“人家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你还赖着做什么?” “我不相信。”千面说,“我不相信事情只能这样了。先生从来没有败过,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我说你是不是魔障了?”无痕很不耐烦,“那个陆卓玉就是个小孩子,凡事都想得太简单,他根本就不是这皇上的对手!你还这么死心踏地地跟着他胡闹,是生怕他不把自己害死了?” “你闭嘴!”千面咬牙说到,“你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你醒醒吧,”无痕说,“陆卓玉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他自己。先前招揽你们这些人也好,现在拼尽全力支持这个惠王也好,无非就是为了替他自己争夺立身之地罢了。”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千面吼道,“心甘情愿跟着陆卓玉的人,谁不是只是想有一块立身之地?他给我立身之地,我便替他夺他想要的,这有什么错?” 一直沉默的陆卓玉终于开口了,“他现在还没死,商议去留还为时太早,我堂堂南国惠王,护住你们这些人还是做得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写到这里脑子已经开始乱了,语言也越来越现代化了,还有点卡文,心累…… 让陆卓玉暂时下线吧,陆君言好久没出场了,还有陆卓英…… 卓玉好可怜,我都没给他安排个对象,病危的时候连喂药的都只有堂哥……对不住了。 第70章 天翻地覆 “怎么样?找到陆卓玉那小子了吗?”孔雾大喇喇地“睡”在高堂上,斜眼睥睨着台下的人。 “老大、不,大人!”台下的人脸上挂了彩,样子很狼狈,“陆卓玉的人……找是找到了,可是……” “可是什么?”孔雾语调一转,恶声向问。 “可是那陆卓玉实在狡猾,”台下那人瑟瑟缩缩地回,“我们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妖术,蛊惑我们的人反水了……” “反水?”孔雾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回事!” “那天,我们带着朝廷派来的那几个人去找陆卓玉的藏身之地,”那人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半路上听那几个人说……” “说什么?”孔雾喝问到。 “那几个人说,陆卓玉一直都在京城。”台下那人抬起眼皮偷偷望向孔雾,“皇上派他们来的目的并不是要找陆卓玉,只是想清除陆卓玉的余党。” 孔雾眉头一皱,握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面前案桌,狠声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的人里就有人倒戈相向,害得我们损失惨重,朝廷派来的那几个人也全都死了。我带着几个人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 孔雾能占山为王,自然也是有几分脑子的人,略微思忖了一会儿。他说到:“陆卓玉在暗处,我们定然斗不过他。” “那怎么办?” “那个陆卓玉肯定老早之前就在我们之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孔雾说,“说不定,我们这群掌事的人中,也有陆卓玉的人。” “真、真的?”台下那人猛地一哆嗦,“那我们岂不是……” “你慌什么?”孔雾打断了他,“这陆卓玉既然能一直忍到我们打上家门才动手,也就说明了他不着急着要对我们动手。” “眼下,陆卓玉元气大伤,他的对手又是当今皇上,已是捉襟见肘,自然无力分心对付我们。”孔雾十分大胆地揣测到,“那个皇帝老儿怕也只是想利用我们,从未考虑过我们的死活。” “皇帝意在让我和陆卓玉厮杀,他自己好坐收渔利。”孔雾眼神一边,邪上眉梢,“想要利用我,我就让他尝尝代价!” “大人想怎么做?”台下那人微微一怔,小心地询问到。 孔雾邪笑着,吩咐到:“传令下去,三日之后动手,打下整个丰州!” “大,大人这是要……”台下人很震惊,哆嗦半天才吐出最后两个字:“造反?” 孔雾笑了笑,对手下说到:“以后得改口了,你们得叫我大王!” 手下连忙改口,奉承道:“是,是!大王!” 屋外天高云淡,已是初春时节。积雪早已开始消融,土地被浸得很湿软,稍不留意就会把人滑倒。背阴的墙角却还残留些许被严寒冻得坚硬的残雪,白惨惨地杵着、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南国人喜食冷食,富贵人家会在深深的地下建一座大冰窖,冬天的时候储一冰窖的冰,能一直用到来年秋天。不过惠王府今年怕是没有冰可用了,因为惠王给冰窖落了锁,还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冰窖。 这些看主子脸色吃饭的奴才自然不敢多问,更不敢违抗命令,只能在背地里低声讨论一番。不过,在主人的威压之下,这些讨论大都没能进行下去。冰窖被封,众人也只当这个主子常年不在国都,不喜欢国都人的那一套饮食喜好罢了。 但这里终究还是国都,饮食喜好可以放在一边不谈,但人情往来却还是必须要有的。 “王爷是不是得去安亲王府瞧一瞧?”惠王府的管事询问到,“安亲王近来身体抱恙,不去看看怕是会被人嚼舌根子。” “安亲王是本王的伯父,本王自然是要去看看的。”陆君言说,“你去备些礼物,本王这就去安亲王府。” “诶!好嘞王爷。”管事点着头,小步跑开了。 安亲王府一副破败的惨像,整个府邸死气沉沉的。园中花木还没有从隆冬中醒来,满目枯朽的景致,府上的下人也都垂头丧气,看得让人心里不痛快。 出来迎客的是陆卓英,他也是一脸愁容,接下礼物的时候强颜欢笑地道了谢。 “安亲王和王妃二人近来可好?”陆君言问。 陆卓英抿嘴微叹,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夫都看过了,药也吃了,可还是不见起色。” “带本王去看看吧。”陆君言说。 “这……”陆卓英有些为难。 “你我之间哪还需要这么见外?”陆君言说这话的语气很自然,打消了陆卓英的顾虑。 见到安亲王和安亲王妃的时候陆君言才知道陆卓英在顾虑些什么。 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亲王,此时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儿。呆坐在床上,眼神愣愣地望着坐在床边的安亲王妃。 而安亲王妃那双善睐明眸此时却有些混沌,原先如瀑的墨发现在也变得灰白,虽然发上还残留着木梳细细梳过齿痕,却仍有几分蓬乱。在京城的大官家眷中,安亲王妃是出了名的貌美的,很多人都羡慕安亲王妃的青春常驻。但现在,这个闻名京城的美人却一副老态,甚至比一般的老妪还多几分沧桑落魄。 “谁来了?”安亲王妃侧着耳朵,细细地听着门外的声响。 “母妃,是惠王殿下。”陆卓英回到。 “惠王?”安亲王妃连忙站了起来,“君言吗?快来让我看看。” 陆君言连忙上前扶住她,“伯母,你的眼睛好些了吗?” 安亲王妃强作笑颜,握了握陆君言的手,“我平日也不需要做什么,眼睛坏了也不受什么影响。” “我认识一个医术极好的大夫,明日我让他来看看吧。”此时药老还留在惠王府,这些病症怕难不倒他。安亲王妃和安亲王又是陆卓玉的亲生父母,看在陆卓玉的面子上,即便药老不愿意,怕也不会拒绝。 陆君言离开之前把陆卓英也叫了出去,实话实说地把陆卓玉的事都告诉了他。 “那种救人方式真的可行?”陆卓英听完后忧虑重重地问。 “药老说,重伤之人之所以会死,原因在于身体无法在愈合伤口的同时支撑人的生命。”陆君言回忆着药老的话,“那个法子算是暂时舍弃生命,优先让伤口愈合了。究竟能不能成功,还得看天意。” 安亲王府四个主人,现在只剩下陆卓英一个了,实在让人唏嘘。 陆卓玉,一个没有身份的质子,经历的艰难又岂是只言片语能道明白的?走一步想十步早就成了他的习惯。陆君华不过只和他相处了几日,为了得到他的信任,就能做出自毁前程的事,陆卓玉的手段也就可见一斑了。 陆卓玉手下的人,如同一张紧密联系的大网,把南卢两国紧紧罩住。两国之间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会传到陆卓玉的耳中。但是这关系网的缺点恰恰也是“庞大”,当中涉及民、官、贼,调动起来并不简单。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或者是那些家大业大的,这两种人什么都不缺,自然很难“利诱”,因而只能“威逼”。 “利诱”容易出叛徒,“威逼”容易被反咬。陆卓玉并不是没吃过“威逼利诱”的苦头,被皇上吓住的那几人就已经说明了这一切了。 当然,陆卓玉能走到今天,靠得不止“威逼利诱”。比如陆君华吧,贵为皇子,养尊处优,不缺钱权,本不是那种会和陆卓玉扯上关系的人。可惜的是,这陆君华出身帝王之家却无心于争权夺势,一心一意只想护着自己的弟弟。而陆卓玉必然是那个对陆君言最有帮助的人,这样一来,陆君华也成了这张大网中的一环…… 至于这张网究竟有多大?恐怕只有陆卓玉一个人知道了。 在这张网之下,南国皇帝陆祁宁想收买山贼,借山贼之手剿灭陆卓玉,就显得格外可笑来了。倘若皇帝凭借身份的绝对优势,对陆卓玉强行打压,那很可能真的把陆卓玉手上的所有人绞杀殆尽。 说到底,陆卓玉才是那个最懂江湖的人,也是那个最会利用山贼的人。而陆祁宁则是那个最懂官场的人。陆祁宁这一步棋,下得实在太过愚蠢了。 第71章 旧皇死,新皇立 安亲王不知怎么突然疯了,已经没办法再理朝政了。陆卓英理所应当地承袭了安亲王的官位,成了新的安亲王。安亲王妃现在终于做了陆卓玉老早之前就让她做的事了,她和安亲王二人离开了京城,去丽州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颐养天年去了。 陆君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想着他两人要是早点走,兴许就会少很多事了。这些话陆君言没有瞒着陆卓英,当着他的面就说了。 陆卓英苦笑着说:“他们二人的确是伤了卓玉,但他们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陆君言冷笑着说,“安亲王也不得已,我父皇也不得已,难不成我们几个就是天生的命不好?帝王出身,却有这样的命数,实在是太可笑了。” 其实不光陆君言这么想,陆卓英也是这么想的,明明出身于达官显贵之家,过得却是连普通人都不如的日子。不仅要担心别人给自己下绊子,还要担心会不会有人来取走性命。 大概高处不胜寒就是这个理吧,越是出挑的人,越是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说到高处,处于最高处的人当然是那万人之上的皇上!但即便是皇上,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一身龙袍终究挡不住一把穿胸而过的刀…… 成国听信了卢国的话,不惜耗费大量兵力财力攻打南国,没想到既吃了败仗还丢了太子!这早就不是丢不丢脸,破不破财的事了。 本指望着卢国能用南国大皇子把成国太子换回去的,没想到半路出了意外,南国大皇子被人劫走了! 成国本就是兵弱小国,掺和南卢之战之后更是元气大伤。眼下卢国早已指望不上,南国恨不得把整个成国生吞活剥了。成国皇上有心救回太子,却无力跟南、卢两个大国作对。 成太子成辙是成国几个皇子中最得人心的那个,门下更是不少忠义之士。只可惜这群忠义之士之中却少有谋士,没人看清成国的处境,一心只想着救回太子。甚至不惜想出了刺杀南皇的办法…… 成辙的人瞅准了南皇救子心切的处境,装成一队巫师,声称可以用巫术寻人。借机混入南国皇宫,在“寻人仪式”上点燃了有毒的香烛,和南皇同归于尽了。临终之前,为首的那人还不忘给南皇补上一刀。 南皇一死,整个南国都乱了。南皇生前并没有立太子,四个皇子中也只有四皇子被封了王,但四皇子却又是最不得人心的那个。 眼下,大皇子生死未卜,二皇子早就被贬为庶民,三皇子只是传言还活着而已,能继承皇位的就只有这个四皇子了。再加上新的安亲王、兵部尚书都是四皇子的支持者,除了四皇子也没人能担此大任了。 四皇子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登上了皇位,而四皇子登上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回二皇子,并将自己原先的封地封给了他。 没人对此有异议,毕竟二皇子不仅在南、卢大战之中立下了显赫功劳,在平定白城土匪造反这件事上更是身先士卒,一举铲除了所有造反贼人。二皇子平时因为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直不被人看好。但这两件事之后,满朝文武早就对他改变了看法,纷纷开始称赞二皇子。 至于大皇子陆君宇和三皇子陆君环,这两人本就在陆卓玉手上,现在陆卓玉的人又在支持着陆君言,想找回这二人实属容易。 陆君宇秉性忠厚,又得人心,原本算得上皇位的不二人选,却少了几分做皇帝的运气…… 三皇子却成了那个最可恨、最可怜的人,回到京城之后打算和四皇子夺皇位,但国都的人心一天一个样,他的势力早就不复存在,还未有所动作便被人告发。陆君言在外漂泊十年,心肠早就不是软的了,等着三皇子和其随从的只有永不见天日的深牢…… 作者有话要说: 就让我们这么突兀的结束吧……之后有个七八千字的番外(陆卓玉第一视角),一会儿就放上来。 谢谢七悦悦亲和非非亲一直以来的支持,能写到完结多谢两位小天使的鼓励了,十分感谢! 第72章 没关系,反正我都忘了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很冷。那时候,我浑身都很疼,眼睛也张不开,只能隐隐约约地能闻到湿漉漉的水汽。 我脑子里很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伤,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我试着叫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我的声音很嘶哑、很难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于是立马就没有说话的欲望了。 休息了很久我才慢慢缓过劲来,睁开眼之后才发现周围黑漆漆的,唯一有光亮的就是一盏昏黄、昏黄的灯。借着那点光我才知道这里是个冰窖。但是我为什么会在一个冰窖里? 我身下躺着的并不是床,而是一块坚硬冰冷的寒冰,怪不得我浑身骨节疼得要死。我费了半天的劲都没坐起来,只能继续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开门声。我循声望过去,门口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 “冷。”我说。我喉咙一刺一刺地疼,说话实在是太费劲了,拼尽全力也只能说出一个字来。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然后把我带出去。然而他们好像没理解我的意思,跟两个傻子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我又晕过去,他们都没过来。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那个冰窖了。好不容易出了冰窖,我却又开始后悔了。在冰窖的时候浑身都是僵的,虽然疼但是还能忍得住。现在出了冰窖,浑身上下又“化”开来了,疼痛感也加倍了。唯一一点好处就是我身下的床比硌人的冰块要舒服不少。 我刚醒,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呢,就被人按着脖子、灌了一碗苦得让人心颤的汤药。药灌得太猛,连吐都来不及,只得咽下去了。等我缓过劲来才觉得那药是好药,喝完之后身上的伤痛都缓和了不少。 “好些了?”给我灌药的那人问。 我本想开口说话,没想到刚一张嘴,苦味就从嗓子眼冒了出来,刚刚喝下去的汤药也开始争相往上涌,只得捂住嘴强行压下去。 “没事儿,”给我灌药的人说,“醒过来就没事儿了。” 听到这话我有点生气,既然知道没事还问我干什么?难道我现在说话很容易吗? 那人又放我躺下了,但即便我躺平了,心里却还在翻腾,那些药好像并不乐意让我喝下去。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好不容易喝下去的药全吐了。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那人竟然开始教训我了?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我终于攒足了问话的力气。 那人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和他很熟,但实际上我并不认识他。仔细想想,我好想,谁都不认识…… 那人好像并没有回答我的意思,磨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告诉我:“我是个大夫,这里是惠王府。” 惠王府?难道我是王爷?不可能!我要是王爷的话,病成这样怎么可能只有一个老大夫照顾我?也太落魄了。 那人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又说到:“你和惠王是堂兄弟,也是表兄弟。” 什么?既是堂兄弟又是表兄弟?那惠王应该和我一般大了?这么一算,我的父亲应该是惠王父亲的兄弟,我的母亲应该是惠王母亲的姊妹了?那我也应该是皇亲贵族才对,怎么能沦落到这种地步?一身伤还寄人篱下? “这些事等身体养好了再想也不迟。”那人说,“你自己盖好被子,我一个瞎子不好帮你。” 完了,我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儿了吧?处境艰难也就算了,照顾我的大夫竟然还是个瞎子?哪有这样的皇亲贵族?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都被关在这屋里,来照顾我的人也不会留太久,走的时候还总是关上门。难不成我这样子还能跑了? “我能出去走走吗?”我逮着一个人问。 那人一身下人打扮,一直都低着头,进来以后就没看过我的眼睛。我知道,如果那个惠王想把我关在这里的话,那么向这种人提这种要求是不会被同意的。 果不其然,那人说到:“王爷说不能让您出去,让您好好在这儿养伤。” “你们王爷是不是和我有什么仇怨?强行我关在这儿,手段是不是太下作了?”护主的下人听到这话应该不会忍着吧?会不会把我从床上拎起来打一顿?应该不会吧,说到底,我也是皇亲贵族啊。 “您重伤未愈,还是好好养着吧。”那下人看着很为难,我的那一番话肯定是吓到他了。 “如果我非要出去呢?”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办。 “那,好吧。”竟然答应了!我现在行动困难!你这蠢货竟然答应了! 也是我作孽,硬是要那个下人扶我出去。结果强撑着走了半个时辰,差点要了我的命。 这屋的外间有一面镜子,我走到的外间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样。只觉得可惜了,我的脸上竟然有一块烧伤留下的疤!虽然觉得可惜,但是我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了,也找不到人说理。 那个瞎眼的大夫老是在我耳边念叨“身体垮了,追悔莫及”。我不记得我身体好的时候是怎样的光景了,不过看着这下人走路时那轻松的模样,我就觉得那大夫说的话是对的了。 这下人虽然答应让我出来了,但并没有让我走太远,就扶着我在这一方院子里走动了一会儿。自然了,大多数时候是他扶着我,我凭自己力气走的路实际上没有几步。 这院子挺气派的,看来那大夫没有骗我,这里应该真是惠王府。隔着墙头往外看,还能看到几处更高的楼阁。那下人见我往外看,问我要不要走近了瞧瞧。我忍不住蹙眉,这惠王府的下人怎么都这么愚笨?我这浑身冷汗、两腿发软的样子,能走近了看吗? “不去!”我故作生气的样子,冷声冷气地说,“扶我回去。”然后那下人就乖乖地把我扶回去了。 其实光是走这一小段路倒不至于让我觉得懊悔,真正让我懊悔的是那个下人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大夫。也不知道那大夫抽什么风,知道我下过地以后,就总是催我出去走几圈。这下人能被我唬住,他一个大夫难道不知道我现在几斤几两、能不能走得了路吗? 笑话!一个大夫怎左右得了我?我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走,岂是一个下人、一个大夫能左右得了的? 这之后我又在床上赖了大半个月。待我身体稍微痊愈,我便自己走出了这个院子。这惠王府当真是气派啊,我走得晕头转向都没把这府里的景致给看完了。 惠王府在气势上丝毫不愧对自己的名号,不过唯一名不副实的就是这惠王府里并没有惠王!从我离开冰窖算起,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惠王府的主人、我的堂哥呢! 直到初夏,我才真正地见到了惠王!我原以为惠王这样的大忙人会很显老,但实际上他看着和我一般大。因为脸色看起来好些,显得倒是比我更有年轻人的样儿。 “你认得我是谁吗?”他第一句话就问了这个问题。这惠王府上下可别都是傻子吧?我怎么能认得他? “你是惠王。”我回。他当然是惠王,前些日子照顾过我的那些下人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的,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惠王府里除了惠王还有谁能有这份面子? “罢了。”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罢了?和我说话这么扫兴?怎么一句话没说完就“罢了”? “从今往后,我便一直留在皇宫了,这惠王府就全权交于你了。”他说。 不愧是惠王啊,大手笔啊!惠王府全权交给我?他这是要把爵位传给我? “这怕不妥吧?”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这样子,怕是难当此任。” “平素不要你做什么事,没有‘难当此任’一说。就这么决定了!”显然,他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白捡的官位还不要?我又不是傻的!再说了,这惠王都要搬进皇宫了,我哪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过后来想想,他还是骗了我的。说什么“平素不要你做什么事”,还不是隔三差五地让人往这里送一叠一叠的文书? 中秋的时候,这位“高升了的惠王”在皇宫设了酒宴,还请了我。我没去过南国的皇宫,南国的文武百官我也一个没见过。我病重的这些日子,也没见什么人来探望,恐怕我先前也不是什么受人待见的人。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让我去赴宴,这难道是让我这个不懂规矩的人去砸场子? 不过皇命难违啊,我一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小王爷怎么能拒绝?中秋之夜,我准时地去赴了宴,宴席上认识我的人并不多。我大大方方地穿着有些松松垮垮的官服,到了就往席位上一坐,也没和什么人打招呼,反正我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那个兵部尚书好像认识我,见到我的时候他对我微微点了一下头。还问我进来身体可好。 我年纪怕是要翻番再加零头才能赶得上他,就年纪来说,应该是我问他身体可好才对,哪有他这个老头子问我这个年轻人的?难道这人知道我先前病重的事?他是个什么角色? 虽然我不记得他们这些人之间的规矩了,但我也没蠢到把自己的疑问都说出来,只回了他一句:“尚好。” 其实认出我的人应该不止这兵部尚书才对,那个和我一般大的安亲王好像也认得我。宴席上,他频频向我这边看,我以为他这是在示好,还敬了他好几杯酒,直到我喝不下了才作罢。 这宴席设在御花园里,这中秋佳节为了赏月之便的确应该把宴席设在外头。虽然我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心里还是莫名地愤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特别讨厌设在御花园的宴席,我讨厌御花园,讨厌御花园里的凉亭,讨厌御花园绕亭而去的流水,甚至连流水中杵着的那块丑陋的石头我也讨厌! 我对御花园的恨之切,让我整场宴席下来都是皱着眉的。 “惠王身体不适?”那个一直看着我的安亲王突然问我。 身体倒还好,就是这御花园实在是让人眼烦。这话我能当着这些人说吗?当然不能! “无碍。”我尽量克制着自己。 “如果身体不适就不要硬抗了,”皇上也开口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下我还能推辞吗?自然得乐呵呵地答应了。 大概是酒喝得太多了,出了皇宫没走几步我就把喝下去的酒水都吐了出来,好不容易来了一趟皇宫,最后竟然连几口酒水都还了回去,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回到我的惠王府,往我住的那处院子走过去,路上竟然也有一处池塘!池塘里也建了亭子和假山!虽然这也没什么不妥,但是我还是很生气,当即就让人把亭子和假山全都推倒了,还让人尽快把池塘也给填上。 那些下人自然不敢违抗我的命令,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动手了。我觉得自己肯定像极了稍微得势就为所欲为的蠢蛋!但让我惊讶的是,我竟然并不在意! 唉,不知道自己先前和水池、假山、凉亭都结下了什么梁子。不过一般人怎么会和这三样东西结下梁子呢?一般人应该都喜欢给自己的宅子里建这三样东西才对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自己很暴戾,那就是我极其厌恶翠绿色的衣衫。惠王府的丫鬟都穿着翠绿色的服饰,我一气之下让管事全给换成粉的了。 皇上对着王府大概还有几分感情,我刚让人把池塘填上,他就亲自来了惠王府。虽然说是要和我商量“正事”,但总是有意无意地问我池塘的事。 这皇上还真有点小气,填都填了,难不成还让我现挖一个还他?再说了,整个惠王府都给我了,他也不在乎这一方小小的池塘吧? 而且,皇上说的“正事”不是什么朝廷要事,而是家长里短!我这没家没室的,哪有什么家长里短和他说?要不是看他是皇上,我肯定是下逐客令的啊! “你可还记得你重伤之前的事?”皇上终于问了点有用的话了。不过,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依然没有记起。”我老老实实地说。 “那你想知道吗?”他问。 我想啊!我平白无故地到鬼门关溜了一圈,你说我想不想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想。”我又老老实实地说。 “你可还记得安亲王?那日你在宴席上见过的。”他问。 安亲王?有印象,我敬了他不少酒,结果把自己灌醉了。 “记得。”我回。 “瞥去君臣关系不谈,我与你只是堂兄弟。”皇上对我说,我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奇怪。 “是,臣知道。”我回。皇上,您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那个安亲王才是你的亲兄弟,他比你我年长两岁。”皇上又说。 对此我并不惊讶,我的堂兄弟是王爷,后来还做了皇帝。我的亲兄弟也应该是个王爷、世子之类的人物才对。只是没想到那个安亲王竟然就是我的亲兄弟,着实让人震惊。 “安亲王要娶亲了,出于礼数,你得去看看他。”皇上说。 这点礼数我能懂,但是,为什么是由皇上来转告我这件事?虽然我是皇亲贵族,但我的架子应该还没有大到这种地步吧?这皇上让我很惶恐啊! “臣知道。”我说。 皇上来一趟好像就是为了告知我这件事,说完就准备起驾回宫了。我叫住了他。 “皇上,臣有一事不知。”我说。 “但说无妨。”他回。 “为什么我会在惠王府养伤,而不是在安亲王府?”我问。 皇上竟然有些为难了,难道我说错话了?是你让我但说无妨的呀! “不论怎么说,我都应该和安亲王更亲近些才对。”我又说,“为什么现在安亲王的婚事,却要陛下您来转告我呢?这不合情理。” “等你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吧,这事说来话长。”皇上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太奇怪了,我自知自己不是一个行事冲动的人,应该不至于得罪自己的亲哥哥以致于自己要寄人篱下。我也知道自己应该不是一个随性而为的人,不至于和石头池塘这类的物件儿斗气。这之前肯定发生过很多事! 虽然我可能真的和自己的亲哥哥有些嫌隙,但毕竟是兄弟,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再说了,我可没有违抗皇命的能耐。 知道安亲王要娶亲之后,我就让人备下了厚礼,亲自带人去安亲王府祝贺了。 到了安亲王府之后,那个安亲王对我很不错,还让我留下住几天。我也是个王爷,我王府上下也好几百口人呢,哪能说留就留?再说了,即便我和你是亲兄弟,我现在也不认得你啊。说不定我们先前还有仇怨呢,你万一害我怎么办? 我执意要走,他也就没有强留了。只是嘱咐我大婚的时候一定要去喝喜酒。我应下了,这都是应当的。 离开安亲王府的时候,我在安亲王府的门口撞见了一队不知要去做什么的士兵。 不知道是不是我中邪了,我看到那些士兵的佩刀的时候,肚子上好不容易长起来的伤口竟然又开始疼了起来。而且疼得我腿肚子直发软。 回到惠王府我就病倒了,那道伤疤疼了好几天,疼得我连水都不怎么喝得下去。好不容易伤口不疼了,旧疾又复发了,身上一阵一阵地冒寒气,浑身骨节疼得要命,床都起不了。结果,我错过了自己亲哥哥的大喜之日。 我原以为那个安亲王会大怒,然后和我彻底决裂,永远不认我这个弟弟。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带着刚过门的嫂子来见我了。 我这带着一块疤的脸本就不怎么好看,现在顽疾缠身,脸色更是吓人,我并不是很想见客。但如果我不见也太不识抬举了,新婚燕尔的夫妻来看我,我再闭门不见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们两人都不怕我这副样子冲撞了他们的喜气,我还怕什么?难道怕他们给我冲喜了? 我见着安亲王娶得那位姑娘了,长得很俊,看着也很机灵。听旁人说,姑娘家本身也是一方富贾,这姑娘还曾经多次救安亲王于危难之间。即便地位是有些悬殊,这二人之间的故事也算得上一段佳话了。 这话听着着实不怎么靠谱,这陆卓英本就是安亲王的儿子,现在又承袭了爵位,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会多次陷入危难的人。这姑娘又怎么能多次救他于危难之间的呢?再说了,即便陆卓英真的曾多次陷入危难,能够有机会救他的人也应该是随从之类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介平民呢? 当然,这些事本不应该由我管,我也没兴趣去管。只是这些人什么都不告诉我,老是拿一些骗小孩子的话来糊弄我,这实在是太让人觉得好笑了。 那个总是喜欢瞎操心的药老又做了一件很多余的事,他带来了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倒是很有能耐,硬是把我脸上的那块疤给“弄没”了。其实我并不在乎,那块疤也就掌心大,不疼不痒的,我自己又看不到。 “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他问我。先生?不应该是叫我王爷吗? 扪心自问,我觉得自己还配不上“先生”这个称谓。尤其是这个人,虽然是一副年轻人的样子,但年纪肯定是比我要大些的,论资历他还得比我长一些。再说了,我与他素昧平生,他又为什么要以先生来称呼我?难道我先前很厉害,声名远扬?不可能啊,就这京城里的大小官吏也少有认得我的啊。这人到底是谁呢。 虽然我心里很困惑,但礼数还是要有的。“好得很,”我说,“让人带你下去领赏吧。” 旁人要是听到“领赏”这个词肯定会立马跪地谢我的,但这人好像很不乐意似的,难不成这人这么有气节,觉得我的赏赐辱没了他?一脸愁容地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怎么了?”我问,“难道你不想要赏金?” “不,”他说,“能得到王爷的赏赐,在下十分感激。”嗯,总算叫对了,就应该叫我王爷嘛! 那人没留多久,领了赏金就走了。后来听药老说,那人和药老一样,一开始都是江湖游客,后来都为皇上效力了。这就很少见了,一个无拘无束的江湖游客,怎么会和九五至尊的皇上扯上关系? 再说了,江湖游客那是说得好听的,我看那人多半是江湖强盗之类的人才对。更不可能和我那个堂哥扯上关系才对。而且,这样一个人,怎么肯能会用“先生”来称呼我呢?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那个功夫结识什么江湖游客? 等我身体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又到了冬天了。南国的冬天是真冷啊,即便每天裹着狐裘,依旧冻得慌。一旦下雪就更糟糕了,大雪都是几天几天地下,积雪都快没过小腿了,大雪还是没有停的意思。 一旦开始下大雪了,就要准备过年了。我没那个兴致,全权交给惠王府的管事去办了。管事的年货还没开始置办呢,安亲王府那边就给我全送来了,就连瓜子花生、肉干果脯之类的都准备好了。安亲王府那边送了一份来,皇宫也给我送了一份来,省了管事不少事儿。 大年三十那天,安亲王一家都来了。安亲王陆卓英一路都扶着安亲王妃,他两都一脸喜气。年夜饭的时候安亲王告诉我王妃已经有孕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两人都那么高兴。 我却有些发愁,想不出该给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儿送些什么礼物。药老说他会替我想好的。药老替我想?但愿他不会送那孩子黑乎乎的药。 结果真的是虚惊一场,药老不知道哪里找了匠人,给那孩子打了一对手镯脚镯,手镯上还缀着两个镂空的白玉小球,镂空的空心小球里还装着两只做工精细的小兔子。那兔子还没有指尖大,五官神态却清晰得很,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了。 “王爷觉得怎么样?”药老问。 “嗯,很不错,差人给安亲王府送去吧。”我把小东西放回锦盒里,交还给了药老。 这药老也是个奇人,不光能把我这个死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还认识那么多能工巧匠,能认识他的确是赚了的。 过完年的日子都和平常,身体好的时候就要看皇上送来的文书,身体不好的时候就躺着。当然了,大多数情况下是我自己懒,不想去看那些文书。皇上也不跟我计较,只要我推辞了,送文书的人就会把文书原样带回去。 天气稍微变冷的时候,我的嫂子就临盆了,很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子。满月酒的那天我去了,看到了那个软乎乎的小婴儿,长得真丑,明明我哥嫂都不难看,怎么生下的孩子就那么丑呢? 我一直没见过我的父母,听人说他们离开京城到丽州安享晚年去了。满月酒这天是我第一次见他们,可笑的是,我们第一眼都没认出对方来。 老安亲王有点痴痴呆呆的,认不得人。老安亲王妃呢眼睛又不怎么好,看个人得趴得很近才能看到。而我早就不记得他们两长什么样了,要不是听别人叫他们,我都不知道这两人竟然就是我的父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太吵闹了,我脑子里嗡嗡地疼,只能找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来。本想着歇一会儿就能好,没想到过一会儿之后竟然连喘气都有些艰难了。坐了半天,只觉得胸腔里有一把刀在绞,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也是够扫兴的,今天本是喜庆的日子,我却又成了那个败坏旁人兴致的人,只得提前离开,最后满月酒也没喝上。 回到惠王府,我终于忍不住了,我问药老,为什么我的旧伤总是反反复复的。他倒也一点都不瞒着我,说是先前救我的法太过邪乎,可能是落下了病根。唉,我这年纪轻轻的竟然就落下病根了,实在是让人内心郁闷。 其实我觉得这话很牵强,平日里我虽然算不上身强体壮,倒也无病无痛。只是先前在冰窖里冻伤了,受不得寒而已。这种刀绞似的疼总共就有过两次,这两次还都和那安亲王府有关,看来以后还是得离那里远一点吧。 后来,老安亲王妃来看过我,给我讲了一点小时候的事。跟我讲我记不得的事我都是乐意听的,但是安亲王妃给我讲的都是些小孩子撒娇任性的事儿。天下孩子哪个不是这样?跟我讲这个有什么用? 都说母子连心,但我和这安亲王妃真的一点都不亲。这不是我瞎想,因为这安亲王妃和我说话的时候她自己就十分生分。我不记得先前的事情了,她总该记得吧?既然记得,又怎么会和我这般生分? 大概,这安亲王妃只在小时候和我稍微亲一点,我少年时应该就没和她生活在一起了。 过去的很多事我都记不得了,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一二。他们不和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不过就算猜得不对也不要紧,周围的人不急着让我想起来,我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就这么随他去吧,现在这样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里的陆卓玉也算是和楔子里的陆卓玉相呼应了。都是倒霉催的熊孩子、都有人惯着…… 看来,我对他还是很仁慈的嘛!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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